所以现在算甚麽关系？她也不知道。
手也牵了，抱也抱了，吻也吻了，就是没有注释。她纳闷地托着头，手执的报表看不见，脑袋净在胡思乱想。
她是绝对不敢亲口问他的，万一他倒过来反问自己，她没有准备好的答案。
唉，关系好难……
唉，明明是在看报表的，专心专心专心……
正好投入到数字里面手机却在闹。
「谁呀……」嘀咕着翻开手机萤幕看到「总裁」差点吓到把手机给摔了。
「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在飞机上吗？」明明记得他出差到今晚回来，他还説晚上有约。
「航班误点，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晚上的约帮我撑几个小时。」
她没有想过临危受命要去撑场的是酒敍，而且説实话她有点惊讶他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总裁会每年年终抽空跟几家食品厂厂长相聚，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人的照顾。
「郭总不来啊？」
杨晴昕甫提及航班延误因而由她代为出席时，大家都明显摆出失望的表情。
她立时澄清，明言郭洛衡一下飞机就会赶来。「他这趟还为各位带了清酒说等下一同品嚐呢。」
终於安抚了席上的人，她率先提起酒杯敬酒。「我代郭总先敬大家这一年来的辛劳。」
黄汤下肚他们喝得很尽兴，就只有她快吐了。菜还没上已经乾了三轮，她赶紧召服务员摆菜。还好她做了点功课，熟背这菜馆所有名菜的资料，藉着为大家介绍菜肴实行多说话少下酒，撑得住几小时的饭局。
「杨特助在康莱雅待多久了？」
一席间她跟在座的人打好关系，各人对她的好奇也自然越来越多。
她轻轻回以一笑，「半年左右。」
大家哗的一声又展开讨论。
「才半年，杨特助这麽快对康莱雅这麽熟悉了……」
「郭总身边的人果然都非同凡响呢……」
「小瞧了你这位小姑娘呢，看你年纪轻轻这麽能干，怪不得跟得上郭总的身边办事。」
听得出来他们对郭洛衡的钦佩与赞赏，她莫名的高兴，连笑容都少了几分客套。
「没有没有，那是郭总过人的能力而已，我只负责执行，没甚麽帮得上忙的。」
「杨特助你别谦虚了，要跟得上郭总工作的步伐就已经不容小觑了。」
「对对，杨特助要撑得下去喔，我们看好你的！」
这下她哭笑不得，不好说自己其实无偿受聘是不撑下去不行，同时她也幻想自己约满三年後，总裁又是不是真的会让她继续待下去？
「那我们敬杨特助，乾杯——」
杨晴昕无奈地跟着站起来与各位碰杯，再把苦涩的液体倒进嘴里，唇边的笑意倒是依旧完好。
桌上的人其实都很真诚，她也不讨厌继续跟他们聊天，假如他们的酒量不那麽好的话……
终於在数不清第几声乾杯之後，她的手机屏幕一闪，蹦出郭洛衡的讯息。「半小时後到。」
她吁了一口气，心骤然定下。
再撑一下下，让人心安的声音自身後传来。
「抱歉来晚了。」
她没有跟他对视，但眼角余光瞥到他在身旁位子落下，嘴角跟着心一并飘扬起来。
余下的时间她没多少心思放在身旁的人们，他们的谈话她没搭上一句，只记得维持唇上的弧度。
或是有心或是无意，郭洛衡一坐下就发挥控场的本领，带动话题陪着大家聊，但一句都没让对话落到她头上。
呼，终於绵绵的脑袋不用再强行运转，送走他们以後她的意志力也瞬间垮下。
郭洛衡看着那个女孩一秒从精神奕奕的笑脸化为迷茫的眼神，迈出一步在她脚软之际稳稳抱住。
「撑很久了？」
「嗯……你再不来我死定了……」软软的声音溢出，她借着他的手劲站稳，可是脚上的高跟鞋不好使，东歪西倒踩了几步又晃来晃去。
他二话不説，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挽起她双臂背她走。
醉了的人一刻惊诧过後便乐得不用走路，舒服的埋头在他肩窝里呢喃。「好累喔……」
他笑看着那个一直喊累的人就那样从他背上睡到车上，连他抱她上床都没动静。
可当他洗好澡在床上滑手机看电邮时，身旁钻来一个身影。
杨晴昕一头栽进他怀里，硬要躺在他的床上。
他无奈看着那个一反常态的人，眼神是他看不见的宠溺。「睡不着？」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赖在床沿撒娇。「我要在这里睡。」
他拿她没辙，打算把床让给她。「那我去客房吧。」
「不要。」説到做到，她环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他低头看那张闭上眼都拧着眉的脸，放弃跟她理论，挪动上半身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她以爲他要走，怕得缠上去贴得更紧。「陪我……」
他身体一僵，没料到她潜藏的不安那样深。他没打算离开，只是伸手关个灯，一手环上她的腰，带上劲俐落地把她翻到靠墙的一边，陪她睡下。「嗯，我在。」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眉心的结松开了，嘴角弯弯的，却説着与安宁表情不搭的话。「喜欢一个人好累哦……」
他愣了一下，「怎麽了？」
她半睁开眼瞅着他，彷佛自説自话般回答他。「欸，你那麽遥远，我追不上怎麽办……」
这样的表情他不曾见过，晦暗的瞳孔底下透着浓厚的感情，让他看得入迷。管不上是醉了以後的疯言疯语还是清醒时候不敢明言的心底话，他垂头就吻了下去。
「睡吧……傻瓜。」
阳光洒进房间里照醒了她，缓缓掀起的眼皮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面前躺着放到超级大的俊脸，还要是她老板的脸。
不敢惊动到面前的人，她仅在心里低咒一声，轻轻挣开腰上的束缚，但扭动的身体只换来那条手臂收的更紧。
「醒了？」他慵懒而清澈的声音怎麽听都觉得他其实早就醒过来了。
万分尴尬的朝他道了一声早安，她咬着唇强迫自己镇静。他似乎不打算解释此刻的情景，那她百分之百肯定是自己闯的祸。
「那个……」她艰涩的开口，「我昨晚有做甚麽失礼的事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懊恼不已的脸，只差没笑出声音。「失礼的事嘛……」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害她越来越心虚，「我该不会硬要你陪我睡吧……？」
「是这样没错。」
那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教她直接躲到被子里不想面对。
他坏心眼的笑着，「你不问问自己説了甚麽吗？」
「我有説甚麽吗……？」她伸出半颗头脑，一双眼睛不安地往左右瞥。
见他有话又不説，她更急着解释。「我一旦醉了就会断片，不是一般那种断片，是真的失忆的那种喇……你告诉我好不好……」
「噢，失忆吗？」他反倒好奇其他事来，丝毫没意思解答她刚刚的问题，「你该不会常常醉了就上男人的床然後甚麽都不记得吧？」
听到他的诬蔑她涨红了脸澄清：「哪有常常！再説我上过的也只有……」话到一半被她硬生生吞回去。
「谁……？」他挑眉问。
她赶紧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神，「没有没有！」
「你不説我就猜吧，反正也只有一个人选，是……」他説的无辜，眼底全是恶作剧的精光。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我説，是凌木宇，就只有一次，而且我们甚麽都没有发生，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他床上自己去沙发睡了。」
连珠炮发的话他一字不漏听进去，嘴角藏不住笑意，他就是爱闹她。
「欸，你笑甚麽……」她气得拿起枕头砸在他头上，却被他轻而易举给接住。
他按着她欺近的手，安抚般摸摸她的头。「好好，不闹你了。」
「哼……」她这才乖乖躺回他身边，心里还是深深不忿但确实斗不过这个人，倒是忘了自己原本追问的事。
说不闹就不闹，这下他换回认真的语气。「现在清醒了吗？」
她疑惑地对上他格外温暖的视线。「早就醒喇。」
他望进那双清亮的瞳孔，想起她昨晚的脸，嘴角再度掀起。
「那你听着，我就在这里，是你触手可及的距离。」
＊＊＊
她有感，自己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那天讲的话那麽莫名其妙，心里偏偏又觉得重要到不能忘，这才能解释为甚麽她会苦思了一整个礼拜，在他不在的日子里。
郭洛衡休两周假去参加郭红的毕业典礼，陪她去毕业旅行。
「还真是莫非定律，人在的时候又不找，刚飞了就天天找，晴昕你还撑得住吗？」小花的吐槽成功唤回她的注意力。
堆叠成山的文件足够筑起一面围墙，盖住杨晴昕苦恼不堪的脸，还有藏在文件海里的午饭。「对呀，我们甚麽时候订单那麽多的？还每个都说赶。那也算喇，筹划几个月的项目早不批晚不批，就是要总裁不在时亮绿灯。」
「你说是不是！」小花用力和议道，「还有那些甚麽董、甚麽总的，一年都不拜见两次，现在统统说年尾想聚一聚，不然就说有要事相谈，谈甚麽谈呀，还要我一个个回覆！」
「我们撑过去一半了，两个礼拜很快过的。」她尝试安抚小花。
「呜……为甚麽我们这麽命苦啊！」
她忍不出笑了出来。「康莱雅的人不是说都很怕总裁的吗？我看你们更怕他不在吧！」
小花听罢也噗嗤笑了，做了一个鬼脸。「没经历过嘛，谁知道那个冷酷无情的总裁一走，换来更冷酷无情的工作来呢。你要知道这是总裁第一次休假耶，你説夸不夸张，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这麽説来，是为了他妹妹吧。「欸，小花，你有见过总裁的妹妹吗？」
「你説小红？」小花侧着头想，「是有过几面之缘，小红算是……跟总裁差天共地的类型吧。」
「所以是甚麽类型啊？」
「能量过剩的那一类型，这样比较好理解吧。」小花想着想着自己先笑起来，「小红这个人啊，活泼的不得了，连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都能扯着聊。那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好奇心可要把我吓坏了，哈哈哈。」
杨晴昕笑而不语，听起来感觉不容易应付。她想起不久前郭洛衡跟她说，他妹妹毕业以後会回家，到时候就会是天天都碰上面的人，这让她有点害怕。
「不过我想哦，小红应该很喜欢你。」
她正想追问原因时，电话又响起。「喂……你说。」放下手上的筷子她点开对方传来的连结。「怎麽了吗？」
那是一段即时新闻，简短的报导南区的状况。「工业意外？甚麽时候的事？」
这下饭都吃不下了，她匆匆赶去视察情形。
事故了解好了，傍晚才回到公司她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着手处理突发情况。虽説事态不算严重，但这个外判工场大概是要停工好一阵子了，四条生产线停掉，意味着不出数天几样产品就会开始供应不足。
她跟各部门商讨应急安排，尽可能把货源平均分配，另外试图提高其他工场的短期供应以弥补空缺。
突然电话两声震动，一条信息冒出，她瞥了一眼萤幕上方，原来已经十点了。
她把简讯点开，发现远在澳洲的总裁居然已经知道工场的事。澳洲不是已经过了凌晨了吗？
她简洁回覆他一点刚着手的应急方向，下一秒就传来电话漫长的震动声。
「未来欠缺的供货计算好了吗？」
一开口就是工作，还真是工作狂。「算过了，初步估计影响会在三天後开始浮现，短期会尝试找附近的工场延长工时以增加供应量……」
「你能应付吗？」不等她説完他只问了一个重点。
「嗯？」她以为他半夜打电话来是想要听完整的方案，怎料他听到一半就放弃。「还行……」
「需要我处理吗？小花也跟我报告说最近的项目很多，你……」
「没事没事，」她赶紧打断，他妹妹好好的毕业旅行因为工作毁掉她会很过意不去的。「我可以的，不会做得很好，不过我保证你回来之前康莱雅不会倒的。」话説的太满她也怕怕的，天知道他要求有多高，因此连忙补上一句。
郭洛衡听到她的话笑了，「好，那就辛苦你了。」
电话挂了她心虚得不得了。説甚麽没事，她现在都还没想好怎样拼完余下的供货。
隔天她跟生产部黄经理跑了好几趟工场了解生产线，几番拜托才得到厂长点头为他们增加供应。他们积极研究调配人手，轮班接替以延长生产线的运作。
「杨特助你人缘好好哦。」午饭时间他们随便找了就近的餐厅填肚子，那时黄经理边吃边説。
「怎麽説呢？」
「要说服工人们可没那麽容易喔，可是早上跑了两趟我发现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她微微一笑，「他们是看在康莱雅、郭总的份上才帮忙的吧，除了拜托一下我根本都没甚麽帮得上。」
在拜托别人帮忙的经验上，她在凌氏学得很足，因为除此之外她没甚麽游説的本事。「还好这里的厂长工人们人都很好，碰着强硬的人我大概是説不动他们呢。」
黄经理会心一笑，「这样説起来，你跟总裁一起工作可真般配。总裁的强势未必用得着在动之以情这一方面，毕竟不可能有人对他抱怜悯之心吧。可我看你啊，谁见着你都想要帮你的忙呢！」这既是玩笑话也是实话，黄经理看过她对每个工人的接触，向每个人都那麽真诚的感谢着他们的帮忙，由衷的心让人想拒绝都不行。
杨晴昕没听出黄经理的赞叹，反倒羡慕起郭洛衡的强势。「好羡慕总裁的能力哦，能有他一半强就好了，想做甚麽就做到甚麽……」说罢，粲然一笑。
经过一整天的努力，应急处理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这场意外也算是告一段落。可回到公司等着她的是一堆多到叠不起来的报告、策划、合同，货要批、款要批……她认命地坐在电脑面前看到半夜才归家，胃又开始泛着痛。老板果真不是人当的……紧绷的神经却在看到他的短讯後立时缓下。
——赶快睡，无论你晕倒在公司还是家里这次都不会有人救你，我不想要康莱雅上社会新闻。
「就只会关心康莱雅……」她低低嘀咕一声，嘴角却压不下笑意。
而且现在到底是谁不睡？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盯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