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楼」的五楼顺利找到了一间空教室。太好了冷气还吹着、灯是关的，确定没人。气氛来说是有些阴森，所以我把教室前半段的灯打开，如果这里全暗然後我真的睡着，下一个进来教室里的人肯定会被我吓死，曾经就是干过这种蠢事，结果对方吓到直接奔出门外，那时候好像七月？我的头发比现在还更长一点。
选定了最後一排的座位，看着空荡的教室又不自觉的陷入回忆之中。
那晚我和学姊在学校附近的餐酒馆吃饭，两个久违不见的人大苦吐水、大聊心事，免不了的也谈了感情，我追问着学姊为什麽单身，学姊在两杯红酒下肚後才终於愿意透漏消息。
「就没遇到喜欢的、动心的对象啊。」
「可是你们学校应该有很多那种多才多艺的帅哥吧？」
「嗯？你只在意帅或不帅吗？」
「才不是！身材、体格、内涵也都是考量的重点之一好嘛！讲得好像我很外貌似的。」
「晨曦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学姊笑着摇头
「多才多艺的帅哥吗？是很多啊。」学姊说「可是没有遇到可以让我心动的。」
「不是吧学姊！你的择偶标准也太瞎了！好老人喔！」
「哪里老人了？我觉得很好用欸！」
「何以见得？」
「这样可以避免那种...你明明没有很喜欢对方，可却硬要在一起的窘况。」
「啊，好像也是」
「而且心动是一个很关键的标准，这个人不是因为外表让我心动、不是才艺让我心动，而是行为让我心动。」学姊说「对方做了什麽、说了什麽...让我心动、让我加分，而我会去判断，这些举动是因为对方要追求我所以才做？还是那是那个人骨子里就真的那麽担心你。」
「但学姊遇到的男生都不是这样的？」我举杯将红酒饮尽，放下时却发现学姊恍惚的眼神盯着我沉默不语
「嗯？」
「我对男生没兴趣。」学姊优雅的插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我想我喜欢女生。」
「真的假的啊？！学姊你醉了吧？醒了就不记得了吧？！」
「我是有点晕但还没醉，而且这是我的心里话，只对你说而已。」
「为什麽不喜欢男生？」
「男生都臭臭的。」
「什麽啦！」我笑了出来，替我俩再叫了一杯红「男生哪有都臭臭的，你把全天下的男生都骂进去了。」
「我遇到的都是啊。」她说「他们只会在你面前是乾净的，突然偶遇到或突袭的时候，他们都很臭。」
「是因为去打球还是运动吧？」
「不管，就是臭，我不能接受。」
学姊的鼻子很敏感啊...
「那为什麽喜欢女生？因为女生是香的？」学姊爆笑
我啜了一口热红酒，喔~这口感好特别，冬天再叫来嚐嚐。
「因为美啊。」
「吼呦什麽啦！怎麽跟你进音乐系的原因一样啦！」
「真的啊。」学姊带着微醺、脸红的笑容看起来好像小朋友
「因为美。」她又重复了一遍
「也对啦，像你这麽优雅、气质的女生，也会因为女生的美、优雅而情不自禁吧？」
她笑而不语。
吃完晚餐後，我们两个小醉鬼又去超商买了酒回我住的地方喝。我和学姊躺在床上东南西北的聊，这才想到今天要让学姊住在这里，男友不能回来，於是靠着最後一点清楚的意志力传了讯息跟他说今天不能回家睡，要他去别的地方想办法，他下一秒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威？乾麻~」
「晨曦？」男友说「你喝酒了？」
「对、也不对，不知道，你打来干嘛啦？」
「我今天为什麽不能回去？」
「我有朋友要来住一晚，你去找学弟挤宿舍啦再见！」
说完，我直接把手机关机，扔下床。还狠狠的拉链条反锁门。
「男友狗，汪汪汪──」学姊坐在地板上靠着床看电视，电视刚好在重播《刺青》，真是有够古早味的电影。
「学姊你刚刚说什麽？」
「没事。」
我在床上蠕动，换了好几个姿势才终於爬到学姊旁边。两颗头倚着一起看电影，这时女主角主动吻上另一个女主角，彼此打得火热。我很确定自己的性倾向，但总觉得看着看着都有点热了，我把头挪开时才发现学姊迷茫的双眼瞪着我看。当我迷失在那双眼睛里时她的手已攀上我的後脑，轻轻的向她一靠，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只是唇瓣间的触碰，没有激情、没有火花，但心跳却强烈的鼓动，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学姊退开，把我的浏海向旁边一拨，手指轻挑不打算继续，但我却直接向前堵住学姊的唇，这次印得很深却依然保有足够的理智。
接吻後我也滚下床，和学姊并肩坐着喝啤酒。
「我怀疑我男友劈腿。」
感受到学姊的目光盯着我，电影里的角色们也突然安静下来
我擤了一下鼻子，眼泪却啪的掉下来。学姊焦急的拿卫生纸替我擦泪，我继续说道「他身上有其他女生的香水味。」
「就在下午。」
「他凑近时，脖子、胸膛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他大汗淋漓、微喘着气、眼神狂乱左右飘移。」
「我觉得他跟别人睡了。」
说完，我开始放声大哭，把脸埋近双膝之间崩溃，学姊搂着我不发一语，任由我哭。
我爬上床後，意识仍然清楚、思绪仍旧活跃，今天放他出去外面住，肯定会去找那个陌生女人吧？肯定又会做吧？
学姊打破许久的沉默，问我一句「你打算怎麽办？」
「不怎麽办，就继续这样。」
「继续维持感情？」学姊撑头看着我，一脸藏不住的讶异
我点点头、拿手遮住眼睛
「你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有多伤。」
「我不能只凭着我的猜测去质问他，」我说「那样才真的很伤。」
「所以，你就放任这段关系变质吗？你既然知道吐司发霉坏了要丢掉，马铃薯发芽不能吃，那为什麽还要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你身边耽误彼此的时间？」
「他没有不爱我，」
「你说你们很久才见面。」
「但我们住在一起了。」我说「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话，学姊原本迷茫的双眼好像顿时清醒一般，带着我从未看过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着头「我希望你懂得保护自己。」
「交往这麽久以来，我没有让他碰我。」
「都住在一起了没有发生关系？他是男人，他有他的需求、他有他不可控制的冲动。」
「我们才同居不到一个月，还有，我知道怎麽保护我自己。」
我撑起身体，觉得自己酒都醒了「你觉得我很笨吗？还是觉得我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吗？觉得我靠肉体赢得他的爱吗？」
「晨曦，我没有那样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学姊也坐起身子「我是担心你。」
看着学姊再清晰不过的眼眸，我知道她是担心我。
掀开被子我背对着学姊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里的电视声没了声音、灯也关了。黑暗中我感觉到床垫的一边凹陷，然後被窝挤进另一个人，学姊就在我身後，靠我很近，犹豫很久她才轻轻把我搂进她怀里，在她带点酒气和冲淡了的香水怀里，我平稳睡去。
隔天醒来时，身旁的人早已不见，昨晚那些混乱的铝罐、垃圾也都消失。我摸着床单摸到一张纸，
信上，学姊用英文写道「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你的了，放过彼此吧，你值得更好的人，但在那之前，先学会爱自己。」
睁开眼，还真的莫名的睡着了。伸展着筋骨，我抹过眼角，过去的回忆想想就算了，居然还跑进梦里纠缠我。揉着脑袋，那时学姊给我的忠告成了这段七年感情的预告，该说学姊神预言吗？不，其实自己心里也有底了不是吗？早就隐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放过七年这段漫长的时光、放过男友所以现在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不是吗？狼狈分手。
揉着眼，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没喊过她的名字...
「慕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