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凱旋 — 24

来人背对着门口,但那是个即使烧成灰,凯曼士都能一眼认出的人。

「薇⋯⋯薇洛伊?」凯曼士欢喜的声音有些颤抖。

薇洛伊转身,淡淡的笑着:「嗯,我来了。」

凯曼士大步向前,一把将薇洛伊拥入怀里。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你怎麽会来?」

「我知道你会赢,所以先来等你。」

「这次多谢你的帮忙,但我不明白你突然出兵的原因。」

「你先去梳洗一下吧,我晚点再告诉你。」

「好。」

晚上,薇洛伊在凯曼士殿内吃饭。她将前阵子的林林总总告诉凯曼士,除了她跟安格斯曾有过一小段亲密时光的事。

「原来连艾菲丝公主处心积虑想接近我都是安格斯的主意。」凯曼士道。

「对啊,就是有人明明没有娶人家的意思,却还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薇洛伊话中充满酸意。

凯曼士无奈的叹气道:「我刚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跟艾菲丝公主清清白白,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安格斯呢。」

凯曼士原本把这句话当玩笑,没想到薇洛伊的脸马上沉下来。

「我是不是说错什麽了?」

薇洛伊想避开这个话题,她紧接着问:「那⋯⋯你打算怎麽处置安格斯?」

凯曼士敛起笑,正经的说:「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你会杀了他吗?」

「你希望我杀了他吗?」

薇洛伊抬头望向凯曼士,在他眼中感受到的是心疼。「你怎麽这样问?」

「我认为他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所以才想问你恨不恨他。」

薇洛伊垂下眼帘,淡淡说道:「我不恨。」

「是吗?」凯曼士挑眉。「那就按照对战败国的方式来处理吧。」

「你想吃掉羿博特?」

「有何不可?」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不会这麽做。」薇洛伊笑了出来。

凯曼士却顿住了。「好久没见到你笑了,以後能在我身边多笑一点吗?」

薇洛伊没有回答,但她明白在广大的世界里,她永远都有安身之处。

几天後,凯曼士到大牢里见安格斯。成为阶下囚的安格斯外表落魄,但浑身还是散发出君王的气质还有霸气。

「你是来取笑我还是来亲自了断我?」安格斯挂着可悲的笑。

「我不会杀你。」凯曼士认真的说。

安格斯突然冲到栏杆前,用力抓着铁门,愤恨说道:「你是打算关我一辈子,让我承受这些耻辱,然後再慢慢折磨我是吗?」

「我没有⋯⋯」

「凯曼士,你给我听清楚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要像现在这样不乾脆。」

看到安格斯反应这麽激动,凯曼士知道自己无法跟他沟通,只好吩咐旁边的郁卒:「把门打开吧。」

「是。」

安格斯有些讶异,不明白为何要将自己放出来。

「我已经安排了一间房间,你去好好准备一下,薇洛伊要见你。」说说完这句话,凯曼士便离开了。

不久後,安格斯踏进薇洛伊的殿内,她正坐在软榻上喝茶。

「你来了。」薇洛伊对安格斯展开笑颜。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安格斯被那笑容征服,愣愣的说。

「你坐吧。」

安格斯走到软榻旁坐下。

「凯曼士把处置你的权力交给我,让我决定你的未来。」

「你如果恨我就尽管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也算了无遗憾了。」

「我既不恨你,也不想要你死。」薇洛伊淡淡的说。

安格斯惨澹的笑了出来。「你们两个怎麽回事?说好了要一起让我难堪吗?与其当别国的战俘,我真的宁愿去死。」

薇洛伊叹气,然後说出令人震惊的话:「你回羿博特去吧。」

「什麽?」

薇洛伊拿出卷好的两份文件,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子道:「这是我跟凯曼士签署关於归还圣里尼矿山的文件。」

「你们为什麽要这麽做?」安格斯颤抖着问。

「一开始我就明白你再次出现肯定是为了复仇,我说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甚至曾经考虑就成为你的王妃算了,可是我终究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如果嫁给你,我们都不会幸福,只会活在对彼此的厌恶里面,不断循环。」薇洛伊述说着自己的心情,温柔而平静。

「其实我以为你会用尽方法阻止上明多伦跟羿博特开战。」

「这是凯曼士下的决定,既然是他主动想解决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理由不赞成。」

安格斯起身来到薇洛伊面前,向她伸出手。薇洛伊牵着安格斯的手站起来,两人相视而笑。

「没想到输给凯曼士後再见到你,我的心情会这麽轻松。」安格斯温和的眼神就像春日里的暖阳。

「你也找机会跟他谈谈吧,他一直对当年的事很愧疚,我也是,我们都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了,该是时候让这件事过去了。」薇洛伊说着有些鼻酸。

安格斯给了薇洛伊一个大拥抱,靠在他的肩膀上,薇洛伊忍不住落泪。

「对不起,薇洛伊⋯⋯」

「安格斯,其实你是真的爱我吧?」薇洛伊泪流不止。「我想知道至少我被你骗得有价值。」

「我爱你,薇洛伊,请你一定要幸福。」安格斯轻轻抚摸薇洛伊的头。

阳台上,凯曼士跟安格斯难得心平气和的谈话。

「虽然很不服气,不过我还是得说,你做的那个陷阱,真的是为我量身打造。」安格斯赞许。

「你这麽恨我,只要一有我的踪迹出现,你一定会紧追不舍,以我自己当诱饵,你才有可能上钩。」凯曼士轻松的解释。

「我们太了解对方了,我利用薇洛伊让你掉进陷阱,你利用自己引诱我进入你的圈套,总觉得这辈子当敌人实在太可惜了。」安格斯笑了出来。

「多年前,我奉父王的命令带兵攻打羿博特,顺利攻陷首都,杀死你父王。其实当初我跟薇洛伊都不知道为什麽明多伦坚持要打羿博特,只能照着父王们的计画走,直到当王後才明白,花了这麽多成本打的仗,确实能换来取之不尽的资源,就像圣里尼矿山,养活了千千万万明多伦的人民。」

「是啊,当了王以後看事情也会跟着不一样。我现在想通了,不过是我们立场不同,如果那时候是羿博特出兵上明多伦,说不定你父王也会被我杀死。」

凯曼士浅浅的笑着。「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只是为了国家利益汲汲营营的人们。薇洛伊离开我的那段时间,谢谢你对她的照顾。希望你回国後,能重振羿博特,过好你的生活。」

午後,安格斯启程返回羿博特。他一走,剩下的就是凯曼士跟薇洛伊的问题了。

薇洛伊在殿内整理要回下明多伦的东西。凯曼士走了进来。

「凯曼士。」

「好怀念啊,以前你也是在这个殿内这样叫我。」

「少耍嘴皮子。」薇洛伊翻翻白眼。「我明天就要回繁城了。」

「这麽快?」凯曼士皱起眉头。

「拜托,我都出来多久了?既然安格斯的事处理好了,我也该走了。」

凯曼士的心一紧,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薇洛伊再次离他而去。「好吧,你想走就走吧。」

薇洛伊听出凯曼士语气里的不甘愿,而她的心其实也悸动着。

晚上,莉莎眉开眼笑的来到薇洛伊身旁。

「什麽事情让你这麽开心啊?」薇洛伊打趣道。

「女王放,我问你喔,现在已经没有安格斯王这个人了,那你有什麽想法?」莉莎鬼灵精怪的问。

「什麽、什麽想法?我应该要有什麽想法?」薇洛伊摸不着头绪。

「我的意思是你对凯曼士王啦。」莉莎受不了的说。

「喔,这个问题该不会是他要你来问我的吧?」

莉莎一听,马上心虚的把目光转向别处,支支吾吾起来:「才⋯⋯才没有呢,我当然要为女王的幸福着想啊。」

「那真的是谢谢莉莎了。」薇洛伊开玩笑的调侃。「不过呢,我跟凯曼士之间比较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未来的事再说吧。」

「所以凯曼士王还是有机会的罗?」莉莎睁大双眼,兴奋的问。

「干嘛这麽开心啊?」

「因为事实证明,除了凯曼士王以外,你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快乐。」莉莎理直气壮、信心满满的说。

薇洛伊虽然笑了,但在她心中仍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

隔天,薇洛伊回到下明多伦。没想到,几个小时後,凯曼士竟然也出现了。

「你来做什麽?」薇洛伊露出感到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不待在我那里作客,难道我还不能来吗?」凯曼士则是一副把下明多伦宫殿当自己家厨房的轻松姿态。

「不是⋯⋯这里是下明多伦王宫,你真的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欸。」薇洛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根本凶不起来。

「你到上明多伦王宫迎接凯旋归来的我时,不是也一样吗?不同的是,我上明多伦随时欢迎你莅临,但下明多伦王宫却像有只母老虎,动不动就要把贵客赶走。」凯曼士知道薇洛伊能让他开玩笑,不由得口无遮拦起来。

「你⋯⋯算了算了,看在你刚击退敌方的份上,我就勉强招待你。」薇洛伊没好气的说。

夜晚,薇洛伊靠在房间阳台上欣赏月色,月光照在她精致小巧的脸庞上,使她在夜幕中看起来闪闪发亮、若有似无。

「真美。」

薇洛伊回头,凯曼士站在不远处,月光直接洒在他英挺的身姿上。

「又来干嘛?」薇洛伊闷闷的问。

「来向你诉说我的真心。」凯曼士走到薇洛伊身旁,真挚的看着她。「安塔森的事我不知道你原谅我了没,也许我真的再也没办法把你拥入怀里,但这些话我还是要说。」

薇洛伊的心房又再度扰动,形成一圈圈涟漪,但她默默听着,没有回应。

「你具体怎麽想的,我不能肯定,但有一点是我有把握的,那就是你心里有我,否则你不会对艾菲丝公主这麽介意。薇洛伊,你离开我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听到你跟安格斯有可能又旧情复燃的时候,我⋯⋯」

「欸。你说错了,我对安格斯从来没有那种感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薇洛伊忍不住纠正。

「那我就更能确定你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而已,对吧?」凯曼士升起希望。

「然後呢?你继续说下去。」

「有一次我从莉莎口中得知你当上女王後很不快乐,当时我恨不得把你带回我身边,但我知道行不通,以至於你到後来还必须承受这麽多痛苦跟委屈。」

薇洛伊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是啊,我当女王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太苦了,苦到我都忘了甜是什麽滋味。」

「那就不要当女王了。」凯曼士脱口而出。

「什麽?」薇洛伊不解。「难不成你想治理整个明多伦?还是你打算出兵打下我们?」

凯曼士连忙解释:「你误会了,不管什麽时候我都对下明多伦没有想法,我的意思是来当我的王妃。」

薇洛伊收回目光,她淡淡的回应:「我都已经发誓了,怎麽可能违背誓言?」

「你可以去向月神忏悔,请求收回誓言。」凯曼士认真的提议。

「既然说了怎麽能有收回的道理?」

凯曼士叹气。「好,那如果暂且不论誓言,你的内心到底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王妃?」

薇洛伊皱起眉头,手也开始紧抓着裙摆。她很清楚自己有多麽渴望凯曼士,於是她说:「我还爱你,一直都爱着你,但我怕回到你身边,我死後会见不到哥哥还有父王。」

凯曼士听了这些话家简直欣喜若狂,他抓住薇洛伊的肩膀道:「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快乐,既然如此,你的父王跟安塔森一定也望你快乐的活着,难不成你未来要想着我嫁给其他人吗?」

这个问句让薇洛伊哑口无言,她凝视凯曼士的双眼,那里充满无限怜爱跟疼惜的情绪。「有一件事必须向你坦白。」

「什麽事?」

「我怀过安格斯的孩子。」

「什麽时候?」凯曼士异常平静。

「你还记得吧?姊姊的订婚宴上我没有喝酒,就是那时候的事。」

「好,我知道了。还有吗?」

薇洛伊狐疑的望向凯曼士。「就这样?」

「不然我还得说什麽吗?」

「没⋯⋯没有。」

「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该做没错。」凯曼士露出调皮的笑。

「什麽?」

凯曼士轻轻摸上薇洛伊的脸庞,温柔的吻上她。这个不清楚隔了多久才又失而复得的吻,唤醒两人的记忆,那些甜蜜还有撕心裂肺将会永远在他们心里。

那天晚上,薇洛伊在梦里清晰的听见安塔森对她叮咛道:「薇洛伊,别再让自己受伤了,你已经度过所有苦难了,从现在起只准过开心的日子。」

半年後。

「薇洛伊王妃,这是凯曼士王要送给你的礼物。」莉莎拿着一个锦盒蹦蹦跳跳跑进殿内。

「凯曼士也真是的,最会搞这些花样。」薇洛伊虽然这麽说,但像蜜一般的笑还是流露出来。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小小的链子。「这链子这麽小,我要怎麽戴啊?」

「谁说是给你的?」凯曼士春风满面的走进来。

「不然呢?」

「我是为你肚子里的小公主准备的。」凯曼士宠溺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薇洛伊摸摸自己的小腹,不服气的说:「你又知道是女生了。」

「我就是知道,一定是跟你一样既可爱又美丽的女孩子。」

「就你会耍嘴甜。」薇洛伊睨了凯曼士一眼,随後正经的说:「我下午要回下明多伦一趟。」

「欸,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回去,要办公的话在这里也可以啊。」

「是没错啦,但当你的王妃有点腻了,偶尔还是会想回去当当女王。」说完,薇洛伊作势要走出去。

凯曼士马上站起身,把薇洛伊揽进怀里。「你不能走,不能再离开我。」

「亲爱的凯曼士王,我只是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不要这麽夸张。」

凯曼士放开薇洛伊,委屈的说:「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我没办法承受再失去你。」

薇洛伊轻抚凯曼士的脸颊,温柔的道:「我保证,接下来日子里,我都不会再离开你。」说完,她垫起脚尖吻上凯曼士。

今天,明多伦的阳光依旧灿烂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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