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樱这几日都不住在将军府,而是住在舅舅家、右羽林军的大将军白雷炎更是特地放了自家侄女几天假期,哪怕近日因山贼的游荡而相当缺人手;但白夕樱还是懂事地把顺留下顶替她的空缺,顺也毫无怨言的答应了、只是眼神中带了丝丝担忧。
白夕樱将自己关在祠堂里已经整整两日了,整个府邸也没人敢拦她,只是按时地送素膳到门口。此时她定定地跪在某个牌位前,像是忏悔又似祷告。
「母亲大人,女儿不孝、若不是女儿您也不会…………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大人。女儿很想得到父亲大人的关爱和认同,但父亲大人肯定恨极了女儿、是女儿拆散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她是哭着说出这些话的,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若不是她的出生,母亲又怎会骤然离世?
「小姐,晚膳的时间…………大人?」外头的家仆本来要通知白夕樱晚膳已经送来,但是却被府邸的主人给挥退下去。
注意到外头的动静,白夕樱迅速地把眼泪擦去,准备整理仪容起身,只不过同时纸门也被拉开了,来人进门後立刻皱起眉头、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我不是说过别再这麽做了吗?你母亲不会想看到你这样。」说着便走到白夕樱面前。
「对不起舅舅.........可是我无法回去祭奠母亲大人。」白夕樱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但说什麽就是没再让它们流下,眼中带着莫名的执着看着眼前的男子「我知道这些年的这时候都是我麻烦您,但还请舅舅莫要阻止我这麽做。」
「无法回去?」男子的声调微扬「你父亲和你说了什麽?」
白夕樱没再和男子对上眼,反将视线落在地上:「父亲大人没说什麽,是我不想让父亲大人看到我平白惹他心烦而已。」
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简短地询问:「何以见得?」
「是我的出生害死母亲大人的,父亲大人又怎麽会想看到我这张脸!要是我没有出生的话...........」白夕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子拥进怀里,顿时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男子沉默了很久,像在思索什麽,而後突然退开一步、猛然抓住白夕樱的双臂问:「白家没人和你说过你母亲是中毒而亡的吗?」
白夕樱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个头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舅舅:「中毒?」
「你父亲当年在战场上被人下了毒,你母亲精通医术,将毒转嫁到自己身上。那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男子把双手松开、目光看向自家姐姐的牌位「你父亲并非厌恶你,只是不晓得该如何与你相处,他於你心中有愧,却不想你倒以为是自己对不起他。」
「…………………………………………………………」
见白夕樱沉默下来,男子将目光收回、大手放到对方头顶揉了揉,顿了下才问:「怪你父亲吗?」
「不会。」白夕樱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摇了头「.........只是觉得自己不像他们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的双亲都太爱对方了,如此羁绊连她都无法插足其中:母亲可以为了父亲赴命、父亲也可以为了母亲终生不娶,甚至放弃在朝廷的一切。感觉自己完全像个局外人似的,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明说,有些许难过却又为他们高兴。
「傻瓜,你母亲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是让她知道你这麽想,她可是会很伤心的。」男子一边用手顺着白夕樱柔顺的长发、一边说着「至於你父亲.........呵,他就是个只会暗地用行动表态的蹩脚武夫。」
白夕樱轻轻抓住眼前仅比自己年长十岁舅舅的手、用因为哭过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不可以说父亲大人的坏话。」
男子顿时失笑、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白眼狼。」
而後整理下表情才继续:「你以为他这些年在白家搞出的动静是为了什麽?我认为他就算不特地去整肃白家也能安享宗主之位,反正那些麻烦至少要到下任宗主上任才会烧到本家去。所以,以後别在这样对自己了。」说着又将再次溃堤的人儿抱住。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门外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喂、静兰,你不去阻止吗?」浪燕青和茈静兰本来想说怎麽黄尚书离开那麽久还没回到正厅,结果经过这里时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瞧瞧,却没料到会看到这画面。
早就知道两人关系的茈静兰挑眉:「为何要阻止?」
浪燕青一愣,然後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背对过去、悄声道:「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那个黄尚书长的那麽好看,这是大危机啊!」
「你是不是误会什麽了?樱的生母是......」
茈静兰才要解释时却被过来寻找两人的红秀丽给打断:「你们找到那个人了吗?」此时的红秀丽虽然刚见过黄尚书的真面目,却不知对方就是她现在的上司黄尚书。
「啊哈哈、他有点忙,我们先回去正厅吧~」浪燕青心想还是不要让友人服侍的小姐知道他的糗事比较好,於是连忙把打开一道缝隙的拉门拉上。
结果他才想要拉上却发现门被猛然打开、一道成熟的男声在他背後响起:「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麽?」
「兰、青、秀丽?」後来跟上的白夕樱看到几人也有些转不过来,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祠堂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於是道「我们去正厅谈吧。」
「所以你们才会来舅舅这啊。」原来他们三人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追杀浪燕青的人在白日闯进户部,黄尚书当时也在场,而黄尚书何许人也?自然知晓浪燕青跟红秀的身份,对於茶州的情形也是有所耳闻,只是藉於立场不方便出手而已,於是便邀请他们到自己府上避避风头。
「「舅舅!?」」这两声惊叹源自浪燕青和红秀丽,前者更转头看向自己的友人茈静兰「你居然不告诉我!」
後者抿了口茶、颇为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我方才正要解释,樱的母亲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嫡亲姐姐。」
「所以那、那个人就是黄、黄尚书是吗?」红秀丽有些口齿不清,但是想到黄尚书面具後的容颜再看看白夕樱那张绝世的脸庞,觉得相当有说服力。
「是的,不过我听刘辉说他今晚会去拜访秀丽的。」坐在茈静兰身旁的白夕樱微笑说道「看来晚点还会多上三人呢。」
「不,已经来了。」茈静兰往庭院的方向望去,刚好看到三道人影从屋顶一跃而下。
其中听说是堂堂彩云国一国之君的紫刘辉竟然直接冲到红秀丽身前,活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忠犬:「秀丽!」
「刘辉?你怎麽也跟来了?」红秀丽很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蓝楸瑛搭上某王的肩膀、简单地解释:「本来今晚要去贵府拜访的,不过听邵可大人说你在这里便过来了。」
「我们还是先去跟黄尚书说明情况吧。」李绦攸拍掉身上的尘土、将蓝楸瑛的话接下去。
「也好,秀丽你也跟着绦攸一起去吧,舅舅在偏院的书房里。」白夕樱明白自家舅舅很清楚这件事,但不会武功的这两人目前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安全、如此他们打起来也不会有後顾之忧。
「来了呢。」眼看由房顶落下的数十道人影,浪燕青勾起笑容、开始转动手中的长棍,随手一挥就把两个山贼给打出去。
白夕樱没带任何武器,直接徒手将眼前的山贼给撂倒、往茈静兰的方向丢过去,後者顺手用刀背把山贼劈晕:「很久没一起并肩作战了呢。」
「真是的,不是让你别添麻烦吗。」茈静兰无奈地瞥了背後的友人一眼,幸好当时他正好经过户部,否则此时恐怕还不知晓此事呢「竟然把小姐也牵扯进来。」
「所以才选了这间屋子啊,将军府也不合适吧。」浪燕青耸了耸肩。
「我该感谢你吗?」白夕樱笑了笑,吐出一句事实「这里也算我的家呢。」
浪燕青顿时语塞:「呃...抱歉,我也是方才才知道。」
三人背对背地靠在一起,做了短暂的交谈後又同时冲出去。
「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麽和姐姐跟静兰那麽熟的样子?」紫刘辉见到方才那幕,习武之人通常不会把後背交给别人的,除非极信任才能把性命托付给对方。
蓝楸瑛闻言也跟着附和,上次拜访红家时他知道浪燕青跟茈静兰、白夕樱是旧识,但如今看来不止那麽简单:「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嘛,待会结束就告诉你们。」同样打得相当轻松的浪燕青答道。
不多时,几人便解决了山贼,此时红秀丽和李绦攸也回到了庭院。
「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麽要妨碍我跟秀丽的见面!」紫刘辉把剑入鞘後问出他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然而,回答紫刘辉的却是浪燕青的单膝跪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