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吧。」
那天她在和任利辰闹别扭,她一个人在夜晚离开家,就躲在公园里面,荡着秋千,只是不断在心里咒骂任利辰一百次,她没有带手机出门,夜已深,整个公园很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大人会在这样的大半夜来到公园里。
就在她开始在公园打起瞌睡的时候。
有个人影蹲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而她看到来人,还试图想要把手抽回去,谁知道他握得多紧,任凭徐缓暖怎麽抽都抽不开来,她又累,整个眼睛都差点闭了起来。
「我们一起回家吧。」
任利辰一说出这句话,徐缓暖心里一暖,她就任由他牵,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他身上撒娇,那一路回家,她记得那片都是星星的天空,还有任利辰温暖的手掌心。
她好好地躲在石块後方,唯有视线和任利辰交会了。
她这辈子注定栽在这个男人手上,就算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徐缓暖却觉得思念满溢,任利辰的眼神除了空洞里头还有一丝矛盾,隐约之间还有些挣扎,徐缓暖想要读懂他的眼神,却也看到他颤抖着手朝她的方向就是一挥。
她的双瞳倏地睁大。
那次攻击没有打中徐缓暖,当她重新睁开眼,夏蔚脚步虚浮的站在她面前,扶着一边手臂,他短暂回头对着徐缓暖喊,「还不快躲起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方才被夏蔚打中的左臂还在流血,但任利辰彷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拖着无法动作左臂,找到夏蔚没有注意到的空档就轻轻一扬手,夏蔚的实战经验不比任利辰多,他的能力也不属於战斗类型,加上要顾及躲在一旁的徐缓暖,他应对的吃力。
「任利辰!你记得我的声音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等你醒过来,你一定会觉得很丢脸的吧。」夏蔚在躲避的时候,试着对任利辰喊了几句,然而如他所料一般,任利辰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改变任何一分。
唯独在面对徐缓暖的时候,他似乎才有那麽一点迟疑,可夏蔚怎麽样都不愿拿徐缓暖来赌这一点的可能性,他咬了咬下唇,揉了揉自己刚刚被片刀划过的小腿,撕裂性的疼痛已经让他几乎是麻木了,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撑着点、再撑一下就好了。」
他技巧性一面进攻,一面试着将任利辰引导离开徐缓暖所在的位置,然而任利辰就像是卫星一样,在闪避他攻击的同时,仍然不肯放弃任何一点攻击徐缓暖的机会,夏蔚开始有点同情任利辰,任利辰现在在做的大概是他这一辈子最没想过会做的事情。
夏蔚突然感觉到身後一阵暖流注入,身上的疲累感奇蹟似的消失,他咧嘴一笑。
「难怪任利辰不管跟谁打都可以全身而退,後援太强劲了啊!」
夏蔚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但徐缓暖还是不断的输出治疗,她深深知道,自己越是感到困难,就代表夏蔚现在的身体有多虚弱,这几天他们一直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夏蔚又总是把好的让给她,即便是个身材精壮的少年,他的身体也已经在和任利辰的打斗之中耗损到了最高点。
讲那句话,也不过就是想让她放心罢了。
徐缓暖看着任利辰用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身法,她心里瞬间有股力量。
以前总是你在拯救的我,这次,让我来将你带离黑暗。
她想起很久以前,因为妈妈到了很晚还没有回家,他们两个小孩就这麽跑了出去,直说要找妈妈,结果遇上一群喝醉酒的人,徐缓暖身子小,看起来就是容易欺负的模样,那群人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威胁要是她不乖乖跟着走,就拿碎酒瓶划破她的喉咙。
徐缓暖那时候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一双大眼睛盈满了眼泪。
「任利辰,你先回家,不用管我了。」徐缓暖对着任利辰比手画脚,那群酒醉的人倒也没什麽在乎,也没觉得两个小孩能搞出什麽名堂,只是嘲笑着他们。
然後她看到任利辰眼中闪烁出点点星光,先是几不可见的流光,後来像是一只金色的小龙,在他的眼睛里出现璀璨的光芒。
他手轻轻一抬,就有无数尖刺朝那群酒醉的人飞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徐缓暖也看傻了眼,但他们毕竟是小孩,那群醉汉眼看事情变得怪异,也发狂了起来,在离开之前就拿着碎酒瓶往徐缓暖的小腿肚刺了下去,徐缓暖痛的吃叫了一声,那群人跑的飞快,很快只剩下她和任利辰,任利辰刚使用完能力,整个人的额头都还涔涔出汗,他看着徐缓暖的伤口若有所思。
徐缓暖的皮肤白,小腿上没什麽伤疤,被这样一刺,瞬间有好几片肉眼可见的玻璃碎片卡在白皙的皮肤中,恍惚之中似乎就要渗出血来,怵目惊心,徐缓暖自己不敢看,稍微动了一下,发现还移动的了,她勉强的站了起来,走着回家的路。
任利辰跟在她後头,比平常还要安静。
徐缓暖回头过去看他,整个人的影子在路灯底下被拉的长长的,她才发现他小小的肩头抖动着。
「任利辰你干嘛哭啦。」徐缓暖小心翼翼的擦去他的眼泪,那时候她还比他高,更像是一个姊姊。
「我让你受伤了。」任利辰讲话带着鼻音,一脸倔强的模样。
「这不是你的错啊。」徐缓暖安抚着他。
「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
徐缓暖放弃和他争执,只是觉得奇怪也没看他这样固执过,但从那次之後,不论遇上什麽人、什麽事,任利辰都再也没有让她受过伤,。
甚至她如果自己摔伤了还会被任利辰碎嘴好一阵子。
现在想起来,他总是这样默默的实践自己的诺言,是他表达自己感情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守护。
徐缓暖看着眼神空洞的任利辰,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见某种剧烈的悲伤,她想起那天第一次任利辰见面时的景象,他也是一脸的漠然,但她却可以听见他的心,悲伤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们都以为任利辰死了,但会不会,有那麽一种可能?
夏蔚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他的眼睛刚刚被任利辰射出的尖刺划了过去,痛的他张不开来,他细数过手上的子弹所剩无几,他只能再争取最後一次的拖延,他往回看了一眼,那大石块後方已经没有人,夏蔚突然觉得欣慰。
他的这一条命,就当是给小家伙的礼物。
是她教会他,什麽叫做奋不顾身。
他决定孤注一掷,他面对着任利辰,他眼里的星光聚集,眼看任利辰又是要一抬手,他不闪不避,手上的枪已经预备好姿势。
「我命令你,停下来!」他用力睁开眼,顿时一股气息向任利辰冲击过去。
任利辰的眼神一怔,夏蔚的身体已经吃痛的快要撑不住,他痛苦地跪了下来,眼睛已经睁不开,却发现过了一阵子,仍然没有感受到新的痛楚,他小心翼翼的张开眼,却惊讶的发现前方有一道血流朝他流了过来。
他几乎是快要晕厥,看向前方。
任利辰的手指像是五把利刃,保持着锐利的型态,却就这样停着,徐缓暖轻轻的抱着任利辰,而任利辰的手指硬生生穿过了徐缓暖的娇小的身体。
夏蔚的心像是被掏空一样的窒息,他连大叫都没有勇气。
她怎麽会在那里!
「咳、咳咳。」整个空间只有徐缓暖虚弱的声音。
徐缓暖觉得身体异常的冷,像是所有能量也随着失去的血一样逐渐消散,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她看着任利辰的脸,突然就觉得没什麽好怕的,即便她咳出来的全是血。
「很难受吧,我都听到了,你也不想伤害夏蔚对吧?」徐缓暖困难的举起手,轻轻的拍着任利辰的头,她可以感受到那股致命的冰冷已经蔓延到她全身。
她努力的笑了,如果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她自私的希望是她最美的样子。
徐缓暖用尽她所有气力,将治疗之力输入任利辰的身体,她已经开始觉得意识忽明忽灭,但她已经别无他法。
「徐缓暖!」夏蔚几乎要哭了出来,他对着徐缓暖吼,他知道她在做些什麽。
那是夏蔚的声音,徐缓暖对着夏蔚微笑了。
「可以的话,带着他回去好吗?」她轻声说着。
任利辰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颗颗晶莹的眼泪,他彷佛在和什麽挣扎,徐缓暖只是把他抱得更紧,掼破身体的痛楚已经不再重要,她只希望她的少年,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徐、缓暖,你、在做什麽?」
任利辰艰难的咬牙切齿问出。
他张开眼就看到徐缓暖悲伤地看着他,他想要伸出手抱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透她的身体,而鲜血正不断的从她的伤口冒出来,他几乎要疯了,他很快地发现徐缓暖正在把力量注入他的身体里。
绝望的感觉最先涌上心头。
但他的意识还在持续拉扯,那边对他下的暗示还是不断想要抓回掌控。
「你、快逃。」任利辰对着徐缓暖虚弱的说,「拜托你了。」
徐缓暖感受到任利辰正小力的想要推开她。
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她快要死了。
她抱着他,就像最一开始他们最单纯的时刻。
「我多麽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家。」
她一直想对他说的这句话,讲完後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恍惚之中,湖泊上出现了点点星光。
最终他们三个人消失在许愿之池的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