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蝉鸣叫之时,安槐搬进了一间靠近河岸的走廊式公寓住宅套房。
这栋楼的户数坪数大小不尽相同,同楼层中等坪数住屋与套房相间隔,中等坪数约可以供一般小家庭居住使用也不会太狭小,套房约莫有15坪,其实可以勉强区隔出一房一厅,还有些许厨房空间与乾湿分离的盥洗室,以单人居住来说还算宽敞,更别说只是一名高中生。
安槐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学校念书必备用品与教科书外,扣除房东原本就有附的单人床、电视、沙发桌子、炉具与冰箱,安槐带来的物品也只有四季的衣服、床被单跟一台笔电,然後什麽都没有了。
锅碗瓢盆、其他吃穿用度,什麽都欠缺。
他有的,只有存摺中的数字,房租与学费不用他支付,每个月固定会有生活费汇进来,这种方式的供给会持续到他念完大学,如果还想念研究所,对方也会继续支付,总之就是供应到他出社会工作。
所谓的对方,指的就是他离异的双亲,双亲离异各自有了对象,原本跟着母亲生活,但是当母亲即将随着新对象移居海外时候,安槐提出他想自己生活的要求。
双亲其实对他很好,小时候记忆中的家庭也很和乐,他记不得从什麽时候起双亲就决议分开,他与他们之间也像是陌生人一样。
并不是怨恨,而是安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情感缺乏症,不管身边人对他有多好,他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般看着对方,无法感受、丧失感知,明明在身边他却都觉得与他之间相隔遥远。
他不会哭,也不会笑,一般人拥有的喜怒哀乐对他而言都是缺乏。
但他可以正常说话反应与生活,甚至於国中时还是全学年第一名,高中时他没有选择第一志愿,而是选择了这间稍微远离市区的中等学校,不过以他的成绩他倒是拿了全额奖学金。
母亲与她的新对象帮安槐找了一处离市街不会太偏僻的河岸住宅,跨过河堤就是蜿蜒的河流,河堤拥有大量绿地,以生活机能与环境来说是非常不错的住地。
17岁的安槐就被安排搬进五楼公寓的套房,阳台可以眺望河景,视野超优。安槐答应离异的双亲,每周报告生存情况,如果生活上有任何状况要马上连络已经另组家庭、在隔壁城市的父亲。
安槐答应,但他知道除非有重大情况不然他不会联络父亲,他会一个人生活,就这样。
六月签约,七月正式搬到新屋,八月,原本是空房的隔壁有人搬了进来。
即使原本与母亲一起生活,母亲也因为忙碌的工作并不常在家,他学会简单做菜、洗衣做家务,无聊时候看着如出一辙的每日新闻画面,晚上就写作业念书,没有人叮咛他生活,他就这样静静地上学、吃饭、洗澡、睡觉,这种生活从什麽时候变得如此规律他也不知道,好像记忆中有印象的时候就这样。所以一个人独居之後,好像根本没有变化,不一样的只是家里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他没有养宠物,因为没有自信能够负担额外的生命,反正他也不知道什麽叫做孤单与寂寞。暑假中不知道要做什麽,他就去书局预先买了高中课程的参考书,没看电视时候就念书,或者去河堤散步,再或者去不远处的全联购物,平静无波、毫无变化。
直到隔壁有人搬来,公寓下方有一台装满生活物品的搬家车辆,他去河堤散步回来时有看到,搭着电梯上楼才发现入厝的是他隔壁。
这栋公寓住户就像是普通大城市中的住宅,疏离,各过各的,加上有房东及管理员,很多事情轮不到住户间彼此处理,各户之间的关系就更加有距离。也许其实有交集,但是没有与安槐有交集就是了。
傍晚时分,安槐家的门铃响起,原本他不想理会,但是对方似乎笃定他有在家一样,持续又按了几声门铃。
安槐透过猫眼观看,是陌生的面孔。
似乎知道门後有人,门外的人扬起嗓子自我介绍:「我是502新搬来的住户,想跟邻居打声招呼!您好~」
没有解开门上防盗链条,安槐开启了金属门,透过缝隙看着门外按门铃的人。
「您好~」
对於没有解开防盗链条门外的人不意外,还是笑盈盈地对门後的安槐打招呼,意外的是门外是两个人。
「我们是搬到隔壁的兄弟档,我是哥哥丁玖驿,他是我弟丁灿回,弟弟你好啊~」
自称哥哥的人笑得很灿烂,身後那个弟弟则是一脸温厚安静的模样,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的社会人士。
「弟弟,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爸爸妈妈呢?还没下班?」
玖驿笑容满满就像在闲话家常一样,正常来说他的帅气笑颜无敌,不分男少老少都很少有人可以免疫,但对於这个门後的少年好像不是那样管用,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防盗链条是不会解锁,玖驿把一小袋纸袋塞进门缝里。
「这是给邻居的搬家礼物,今天搬家公司上上下下搬家俱影响到其他住户令我们非常感到抱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从今以後还请多多指教。」
安槐淡淡看着门外两人,思考了一下才把塞进门的纸袋收下,对着两人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然後就把门关起。
在门关阖之前,安槐看了那个被称是弟弟的大哥哥一眼,那个始终没讲到半句话的人,只是温暖安静地看着他。
门砰地一声关上。
玖驿无奈地朝灿回耸耸肩,然後搭着弟弟厚实的肩膀,两人一起回到502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