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日,子晴消失的第一天。
礼拜一,我还是上学了,放学选择留在图书馆。
「陈远木,快过来把桌子收拾一下。」
许老师的声音把深陷回忆中的我拉回现实。
「听到了。」我草草应道。
双手麻木地重复着把书放到回收车上的动作。
「没事吧,怎麽这麽无精打采?」许老师走过来问。
「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我缓缓地把鲁迅的《朝花夕拾》塞进书架。
「年龄可是女人的秘密啊。」她轻叹一声,边说边帮忙把推车上的书放回书架。
「那老师你听说过灵魂附体的故事吗?」
「灵魂附体?」她迟疑了一下,显然对这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对,有听说过吗?」
「像是鬼故事里的那种吗?身体被鬼魂寄生什麽的。」
「鬼魂吗?大概差不多吧。」
「这只会发生在恐怖电影中吧。」许老师若无其事地说。
「......」即使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失落感仍无声袭来。
「可是好像真的听说过有人被附身的真实故事呢,但这种事件的自述就和UFO的目击一样,根本无从证实。」许老师边说着边把清空了的回收车推回书架前。
「灵魂是存在的吧,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我看着灯泡熄灭的余韵,寻求认同。
「这挺浪漫的啊,想想看去世的爷爷奶奶,其实从未离开,而是一直在身边守护着我们。」
「这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不是吗?」我的语气近乎呆滞。
「想不到阿木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啊。」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天人相隔,也太可怜了。」
「离开世界後还能默默地看着深爱的人健康快乐地生活,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真是这样吗?
关於灵魂的话题在清脆的关门声中结束。
初秋时分,天空上最後一抹残阳如期褪去。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耳边传来灯泡内滋滋作响的通电声,感应式的街灯随之亮起。由於学校位处偏僻,放学的时间又早已过去,除了学校内偶尔传来篮球队练习的声音外,阔落的大街上一片静悄悄。
「话说今天李子晴怎麽没来?」许老师打破了沉默,大多时候我们都是三人同行。
「李子晴她......她应该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吧。」我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天的事告诉她。
「女孩子总有那麽几天,这时候就是你们男生表现的机会啊。」她开玩笑地说。
「......」我默默看着泛着黄光的路灯,想说点什麽却又如鲠在喉,讲不出声。
「难怪总觉得今天特别忙,原来是少了个得力助手啊!」她扭着手腕,叹了口气。
「抱歉,今天我整天都魂不守舍。」
如果换作是老师,大概也会这样吧。
想到这里我决定把那天的事放在心底,毕竟痛苦没有分享的必要。
「与你无关,不过是最近快要期中考试了,图书馆的人流难得多了起来。」
「期中考试......」我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担心期中考试,其实考试没这麽可怕,等你长大後,可怕的事可多着呢。」她安慰的同时还不忘发发牢骚。
「老师这麽博文多学,考试肯定难不倒你吧。」我试着让自己表现得开朗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我倒是很羡慕那些社交达人,能够游刃有余地周旋於各种人际关系之中,但是因为性格的关系也因此喜欢上了看书,沉醉在书籍的世界确实让人感到自在。」她思索片刻,抬头看着天空说:
「现在回想起来学生时期没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确实有些遗憾。」说罢微笑着看向我。
「可结局并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呢。」
路过学校附近泳池旁的餐厅,我刻意回避玻璃後的场景,还是耐不住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心头。
「看来是感情问题,两个人相处吵架是难免的,好好道个歉就好了。」
「......」
见我没有搭话她继续说着,只是声线越来越细,慢慢眼角洋溢起了幸福的眼尾纹:
「的确,平平淡淡也是不错的,细水才会长流。」
「看来老师的婚姻很幸福呢。」
「别这麽说,怪难为情的。」确实,她脸都红了。
「第一次见子晴的时候便觉得和自己以前很像,也是不怎麽说话,遇到了你之後,现在也逐渐开朗起来了,爱情就是这麽奇妙的东西......」她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说着说着我们走到了车站,大家方向不同便就此道别。列车上,刚才最後的对话是怎样也记不清了,但就是忘不了那一句「爱情就是这麽奇妙的东西」。
想着想着眼前的灯光渐渐模糊,光源化成一团皱皱的大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