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折腾下来,夏尔雅总算知道这个世代的谣言到底有多麽不可信。
一个被所有媒体说成性无能的男人,就是已经为了配合她的步调而极力隐忍骨子里激狂的本能,克制地只要了她两回就放过她,也还是让她今天一早连关掉闹钟的力气都没有,最後还是他咬着牙刷从浴室走回房里替她按掉的。
他倒好,明明一样是三十四岁的人,昨晚和她一起欢爱到了深夜才睡,今天依旧在五点半就醒来,虽然又多抱了她好一会才下床,但她实在累得连开口喊他都无法,只好抱着还残留着他余温的被褥将就着继续睡,直到他梳洗好回来,将她从床上抱进了浴室,她才终於撑开沉重的眼皮。
她累成这副德性,免不了被他嘲笑,就连开车送她到事务所楼下要和他道别的时候也嘴坏地又调侃了她一次。
她被笑得恼怒,气得在他俯身亲吻的时候咬了他,结果却意外地把他的唇咬破了口,下午开完会回办公室,就看见他传来讯息,说他今天一进公司就被特助关切嘴巴怎麽受伤了,而这男人竟然还回答对方:「最近养了一只脾气不太好的猫。」
「去你的!」
瞪着萤幕上的字句,夏尔雅没好气地低咒,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她脾气不好是谁惹的?竟然还说她是猫?她都没说他像狗了!
不准他吻脖子,他倒懂得变通,一整晚在她身上其他地方不晓得留了多少个印记,连小腿也不放过,害她得穿上只有冬天时才会出场的西装长裤,一早进办公室就被助理杨心安关问,被问起的那瞬间,她简直羞恼到想把车时勳那张使坏了整晚的唇给撕了。
被他的讯息气得不轻,她索性不给回覆,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电脑萤幕继续工作。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耳边就响起了讯息的通知声。
夏尔雅捞过手机,点开萤幕,分神瞥了一眼。
车时勳:生气了吗?
「……」
这男人平时上班到底都在干嘛?堂堂灿星电子的总经理就这麽闲,时时刻刻关注她有没有回他讯息吗?
沉了口气,她将手机放了回去,继续写诉状。
二十分钟後。
叮!
「……」
在键盘上奔腾的十指顿了下,夏尔雅抿唇闭了闭眼,不理会他,继续忙。
又过了二十五分钟。
叮!
「……」他有完没完?
敲打字句的葱指紧拧成拳,她绷着脸沉了口气,把写了一半的诉状存档,才正要拿手机,耳边传来了敲门的声响,甫抬眼,就看见梁禹洛偕着笑脸满盈的卓知凡推门而入。
「尔雅,忙完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梁禹洛的话音刚落,夏尔雅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明天要开庭的当事人请助理寄来询问集合时间及相关注意事项的信件,主旨上还写着希望能尽速回覆。
「等我回完这封信就好,你们坐一下。」她低道了声,又把心神放回了手边的工作。
五分钟之後,她寄出邮件,将电脑关机,把几份要带回家处理的文件装进牛皮纸袋中,这才自办公桌前起身。
「我好了,走吧。」夏尔雅边说边拎起皮包,朝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俩喊了声,点开手机里的叫车软体准备叫车。
「坐我的车过去吧,你最近应该都没开车上班。」牵起怀有身孕的妻子,梁禹洛笑道,眼角弯着几许不带恶意的戏谑。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夏尔雅皱眉瞪了他一眼。
「我传讯息跟车时勳说一声。」
这几个礼拜,她开始学着多和他传些讯息报备,虽然还是有几次忙完了才想起还没和他说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但车时勳也没说什麽,反而还要她专心工作就好,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
他总是体贴着她,即使在一起了也不曾要求她做任何的改变,总是不断地用着各种行动无声地告诉她,这样的她很好。
她知道,那些他藏在体贴背後没说出口的其实是,他爱的就是原本的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他,她想要变成更好的人,想要成为更适合他的女人,想要变得和他一样,把一个人的一切都惦记在心里,即使再小的事都不曾忘记。
「不用说了,车先生刚才传讯息给我,说他有公事耽误了,要我送你过去。」梁禹洛勾唇笑道。
闻言,夏尔雅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车时勳是什麽时候和梁禹洛交换联络方式的?她怎麽不知道?
她连忙低头察看手机,点开那两则来自车时勳的未读讯息。
车时勳:代工厂的产线出了点问题,晚点确认状况之後再联络你。
车时勳:尔雅,我可能还要忙一阵子。已经和梁先生联络过了,你先和他们去餐厅吧。
「……」
读完讯息,她眼神微暗,无声地叹了口气,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这下又要晚点才能见到他了,她刚才真不该跟他赌气的。
……
进了餐厅,点好餐之後,三人间开始了闲话家常,话题主要打转在夫妻俩的孩子上头。
昨天他们去做了第二次的产检,孩子发育得很好,已经大致能看出脸部轮廓。由於第一胎生了儿子,这一回他们夫妻俩都希望第二胎能生个女儿,然而他们的儿子达达则是每天吵着要弟弟,原因是因为姑姑已经生了个女儿,他已经有妹妹了可以照顾了,得该有个弟弟来给他欺负才行。
「达达那孩子上幼稚园之後可皮了,成天在学校里捣蛋!前天和同学抢玩具,一张嘴劈哩啪啦地把人骂哭了,被老师罚站时还人小鬼大地回嘴说老师体罚学生是犯法的。你说,这个性到底像谁?」
一想起当时接到班导师打来的电话,卓知凡简直哭笑不得。
有个当律师的老公就已经让她够头疼了,每次吵架都吵不赢,还老被他拿着各种大道理晓以大义,结果现在生了个儿子也是这德行,她都担心以後要反过来被儿子教怎麽当妈了。
被她那太过幽怨的表情惹笑,夏尔雅抿着笑看了一眼对座的梁禹洛,他的表情却是一脸骄傲,显然是认为自己儿子没说错话,光看他这模样她就知道,达达将来长大了肯定就是随他这得理不饶人的个性了。
难怪老一辈的人常说孩子不能偷生,看他都把儿子教成什麽样了,才念幼稚园就像个小大人,连被老师惩罚了都敢顶嘴说罚站是体罚,多像当年当着全班的面指责刑诉法教授把期中考不及格的名单公布在黑板上显然已经超出教育必要范围的他。
「要是这胎生了女儿,个性也像他,我该怎麽办?」卓知凡皱着脸哀怨咕哝,表情显然是苦恼。
「像我怎麽了?」梁禹洛不苟同地蹙起眉。
像他才好,到哪都不怕被人欺负,要像她这麽心地善良,只要别人一开口,什麽烂摊子都替人家收拾,让人多心疼?
「像你就不可爱呀!」卓知凡扁着唇回嘴,立刻转头寻求声援:「你说对吧,尔雅?」
「是真的满不可爱的。」夏尔雅笑着答腔,难得有机会能调侃上几句,不好好把握怎麽行?
被群起围剿的梁禹洛无奈地扯了扯唇,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也就索性不再回嘴了。
毕竟偶尔让妻子和他人一起数落一下自己就能换来她的笑容也算是值得,结婚这麽多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天真,只要一点小事就能开心一整天,而她开心时嫣然的笑容和璀璨的眼神也总让他百看不厌。
……
谈笑之中,餐点一一送上,而那个被公事耽搁了的男人依旧还没出现。
见好友频频低头察看手机,卓知凡放下刀叉,启唇轻问:「尔雅,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车先生?」
「没关系,让他忙吧。」夏尔雅微微一笑,垂下眸後又瞥了始终没捎来讯息的手机一眼,才继续用餐。
又过了好一会,他们各自的主餐都吃得差不多,服务生收拾了餐盘,逐一送上餐後的甜点和饮料。
聊了几句话之後,夏尔雅陪着卓知凡去了一趟洗手间,两人後脚才刚离开,车时勳就走进了餐厅,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靠窗的座位。
「车先生。」见他到来,梁禹洛起身打了招呼,伸手邀他入座。
「不好意思,来晚了。」车时勳歉然低道,眉头深锁,表情有些疲惫。
「尔雅陪知凡去洗手间,你先点餐吧。」梁禹洛表示不介意,请服务生送上菜单。
接过菜单,车时勳迅速翻阅了几秒,最後只点了杯黑咖啡,服务生离开後,他拿过桌上乾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水,自西装口袋里拿出了小药罐,吞了一片药锭下去。
对上梁禹洛关切的目光,他轻勾唇,「别和尔雅说我又吃药了。」
「有事情别瞒着她,她的个性你应该清楚。」梁禹洛不苟同地蹙眉,神情凝重,口吻更是严肃。
夏尔雅这女人外表看似坚强,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害怕受伤,因为害怕会成为被抛下的那个人,所以总是宁可在深陷之前选择先放手,让自己去当那个先抛下他人的坏人。
如果他只是一味地想要保护她而把她蒙蔽在谎言织成的假象中,只怕到了最後,这些本意是为她着想的善意谎言反倒会坏了他们之间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闻言,车时勳唇角微扬,了然地颔首。
自洗手间出来,夏尔雅远远地就看见他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却仍然配合着怀有身孕而放慢步伐的卓知凡,缓缓走回了座位上。
「车先生,你好,我是卓知凡。」盼了许久才终於见到他本人,卓知凡甜笑着伸出手,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车时勳微笑回应,礼貌地轻握了下她之後就松手。
「还好吗?」在他身旁坐落,夏尔雅低声问道。
知道她问的是公司的状况,他勾唇颔首,要她不用太担心。
四人随意地聊了几句话,没多久服务生就送上车时勳点的黑咖啡。
不见其他餐点送来,夏尔雅拧起眉,在他端起咖啡的前一秒便伸手将白色的杯盘连同上头的咖啡一并拉到了自己手边,接着将自己那份餐後甜点推到他面前。
这男人忙到现在肯定什麽也没吃,再让他喝咖啡下去,待会回家就闹胃疼了。
意会了她没说出口的体贴,车时勳莞尔勾唇。
对座的夫妻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嘴边扬起了相同的玩味弧度。
他们都认识夏尔雅很多年了,她是那种即使谈了恋爱也还是一样强势的个性,几时能看她这样温柔而体贴的举动了?
而且再看得仔细一些,车时勳今天打的领带似乎就是几个礼拜前尔雅替他挑的那条,察觉这个讯息,卓知凡藏在眼角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车先生,这条领带很适合你呢。」卓知凡扬起笑,真心赞美道。
不明白妻子为何突然称赞起别的男人的领带,梁禹洛直觉地皱眉,才正要启唇,对面的男人已经微笑着开口。
「尔雅送的。」说话的同时,清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与对座的男人对上。
看见那显然有些宣示意味的眼神,梁禹洛愣怔半秒,立刻顿悟。
看来车时勳是知道自己是尔雅曾经交往过的对象了。
这男人也真够深沉,之前他送尔雅去医院後没几天,不晓得从哪弄来了他的联络方式,约他吃了一顿饭,说是要感谢他当时在电梯里的协助。任谁都晓得他这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毕竟就是按个电梯而已,有什麽好感谢的?
果不其然,在用餐的过程中,车时勳言语婉转、用词曲折地旁敲侧击他和尔雅的关系,那时他对他认识还不深,所以每一句话都语带保留,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两端的谍对交手是极尽尔虞我诈,简直比在法庭上打言词辩论还费神。
後来他们也没什麽联络和交集,没想到过了好一阵子,他再一次传讯息给他就是今天傍晚。
看这情势,八成是他刚才那番建议触动他心里的警戒,否则依他对尔雅的了解,哪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麽张扬的话来?
「……」这家伙又吃错什麽药了?
夏尔雅抿着唇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颊边却不争气地染上了一层浅淡不明显的红晕,她不自在地咳了声,将咖啡推回他手边。
见状,梁禹洛撇唇一笑,朝他挑了挑眉,那眼神似在说:你的女人显然希望你闭嘴。
接收到他眸光里半带戏谑的讯号,车时勳皱了下眼,旋即抿起礼貌的微笑,含笑的眼神里却夹藏凌厉。
这两个人到底在眉来眼去什麽?他们的感情有好到可以单靠眼神交流吗?
夏尔雅皱着眉怪异地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角力,最後受不了地转头朝身旁的男人低声命令道:「快点吃。」
闻声,车时勳先是收回正在与人缠斗的视线,讨好似地勾起笑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开始用餐,目光却依旧时不时与对面的男人无声对峙。
梁禹洛噙着笑迎上他的注视,那表情摆明着就是故意要与他争锋。
「……」这两个人到底在幼稚几点的?
夏尔雅无奈沉了口气,皱着眼看向对座的卓知凡,以眼神示意她管管自家老公。否则再被梁禹洛这样搞下去,待会回家倒楣的人可是她。
她可没忘了刚和他提起梁禹洛是她前男友的那天发生了什麽事。
这男人在睡前忽然说要回去处理公事,一离开就是三个小时,让她等到了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後也不肯主动抱她,还是她假寐着偎上他臂弯,而他闷沉了声,迟疑了好一会才伸手将她环入怀中。
那晚无预警的疏离害她彻夜睡得不安稳,担心他随时会离开,握着他的手都没敢放开。
梁禹洛就是想报复她刚才帮着知凡,也用不着这种报复法吧?
接收到好友的求救讯号,卓知凡抿唇一笑,伸手勾住了自家男人的臂弯,软声撒娇:「禹,宝宝跟我说他待会想吃红豆饼。」
一听见关键字,梁禹洛立刻放弃无谓的争峙,原先摆在桌上的大掌抚上了妻子即使怀孕了三个多月还是没有明显孕象的小腹,口吻和眼神都变得柔软温蔼。
趁着捣乱的家伙忙着跟自己的孩子对话,夏尔雅也转过头,才正想念上身旁的男人几句,却意外地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波动。
那是她已经很久没在他眼里见过的惶惧和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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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三岁上线
为你各位示范毫无求生欲是怎麽一回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