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靠!靠靠靠靠靠靠──」
张政南把书桌椅拖到门板前倾斜,用椅背扣着门把。
『呜呃──』
『嘎吼……吼吼……』
『嘎呃──』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宿舍走廊上,四五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挤在门前,一边嘎嘎乱叫,一边互相拍打、推挤着,每个都想闯进房间。
「靠腰靠腰靠腰,三小啊!什麽鬼东西──」张政南用力抵着门,被吓得出了一身汗。
妈的,他只是想出去喝个牛奶!他只是想出去开冰箱而已,干你妈的外面怎麽一群魔神仔!!而且看起来还很像景哥爱玩的那三小破游戏──
殭屍?那些是殭屍吗?!还是他看别人玩游戏看太多,连睡觉作梦都梦到殭屍了?
张政南脑袋转到这里,马上抬手用他的蒲扇大掌往自己脸上狠狠搧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干恁娘──」很痛!他娘的没在作梦!
这是现实,外面那堆魔神仔也是真的!
右脸上还热辣辣的痛着,张政南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连宿舍这种要刷卡的地方都有殭屍闯进来了,照电影游戏的惯例来看的话,外面应该早就乱七八糟了吧?
他刚刚在走廊上正面撞上学长的烂脸的时候,被吓得大吼一声『干』,那干声响彻云霄,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音量,如果宿舍里面有正常人,或有救援队在附近的话,应该早就听到他的声音并做出反应了。
所以,他必须假设,整栋男子宿舍大楼里,只有他自己一个活人。
想到这里,张政南嘴边吐出一连串脏话,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的回到自己床位,扯开帆布背包就开始往包里塞东西。
几包零食几包糖,野外求生工具也就那几样,刀子打火机什麽的他都有,绳子──他果断的扯掉插在墙上的延长线,捆一捆紮起来塞进包里。
从抽屉里挖出一包还没拆的3M贴布,有总比没有好,然後剪烂另一个室友的牛仔裤捆在手脚上当防护──他刚刚在走廊上看见那个室友的烂脸,景哥好像回家去了,手机里有昨晚的讯息,不晓得现在状况怎样,他先顾好自己再说。
张政南才刚想回一下王景严的讯息,就听见一个不妙的声音。
哐啷──!
房间门版上的玻璃,被推破了。
门外的殭屍看见里头的活人,兴奋得嘎嘎直叫,一只只烂手伸进来胡乱抓,眼看就要抓到门把──
「我操你妈──」张政南抄起椅子,往破口猛力一砸!
砰哐!铁椅的边角把一只手削到见骨,但它们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窜动得更激烈了。
『嘎吼!!』殭屍们发狂地大吼大叫了起来,很快吸引到远处的同伴,团团围过来挤在门口。
『吼吼吼──!!』
『嘎呃──嘎──!!』
干恁娘咧,还激动起来了?张政南傻眼,紧接着,一声极为不祥的啪喳
声,房门木板被硬生生地挤裂。
『嘎吼──!!』
「我干恁爸咧操鸡掰──」张政南甩下铁椅,回身冲到床位边抄起背包,抓紧刚刚绑到一半的床单条,毫不犹豫的往窗外跳──
「干干干还没!还没!!等一下!!」他老大爷粗臂一伸扣住窗框,肌肉贲起,整个人又跃回窗台边。
房内,两只殭屍已经闯进房间,看到消失了又突然重新出现的张政南,迈开步子朝他扑来,『嘎吼吼吼吼──』
张政南理也没理他们,猿臂一展,把窗台边的小鱼缸抄进怀里,又重新跳了出去。
开玩笑,景哥如果活着知道他把他的宝贝鱼弄死了,还不杀了他?
三楼的高度,一个宽肩劲腰粗臂的青年在宿舍外墙上荡来荡去,他背着鼓鼓的背包、抱着鱼缸,动作却丝毫不滑稽。
以前为了半夜会女友,他跳过太多次窗爬太多次墙,这次多个鱼缸在手他也不费事,三两下就沿着管线和窗台蹬蹬蹬跳到一楼。
几只在大树下游荡的殭屍很快地发现他。
他冲到脚踏车停放区,拉出一辆就跳上去,也没管倒在旁边被啃到只剩一半的屍体。
然後,
拚了命狂踩。
『嘎吼吼吼吼──』
『嘎吼──』
男子宿舍出去是一个短短的下坡,加上他的无敌电动腿,速度很快就飙了起来;宿舍旁的便利商店里满满的都是殭屍,一个个都像闻到香肠车的狗一样追了出去。
张政南一手抱着鱼缸,一手抓龙头,没命似的狂踩脚踏板,後头隔着十几公尺的距离,追着一群数量越来越多的殭屍们。
脚踏车冲冲冲的来到女生宿舍外围,他瞥见几辆龙头前面装着小菜篮的淑女车。
他以前最痛恨那东西,什麽淑女车,娘炮死了,欧巴桑车还差不多,是个女的就该穿短裙再骑变速车才性感,淑女有个屁用?又不是尼姑。
可是张大爷今天不一样了。
他有家眷要带(一只金娃娃河豚)。
嘴边吐出一串国骂,他没有减速直接跳下脚踏车,踉跄了几步很快稳住,挑了一辆没有上锁的淑女车,把小鱼缸硬塞进前面的菜篮,跳上脚踏车一踩──
「干!」
慢死了!!
※※※※
老实说张政南不知道要往哪,他只是反射性地往开阔的地方冲。
他们大学又老又旧,没太多漂亮建筑,但地形很简单,空旷的地方很多,骑远一点就是海港。
脑子里一度闪过找个地方野放金娃娃的念头,但他没那麽蠢,知道放了牠也不可能活。景哥的金娃娃是千万般呵护养起来的,还会认人,景哥看牠跟看女儿没两样了简直。
冲着两人平时的情谊,他把王景严的宝贝保护好准没错。
张政南试图穿过人文大楼和会议大楼的路口时,几只在空中走廊晃荡的殭屍远远看见他,一边发出怪吼,一边攀过窗户,从上摔了下来。
「靠腰啊!」张政南傻眼的看着前面下雨似的落下来的殭屍们,这种奇景还真是……
殭屍雨落下来,有的脑壳砸在柏油路上直接摔个稀巴烂,有的掉落途中撞在树上挂在那儿,大部分则是摔断腿脚後,缓了几秒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歪七扭八的想要靠近他。
後头的殭屍高速追了上来,他牙一咬,加速朝跛脚殭屍们冲了过去。
铃!
淑女车头直接辗过一只男殭屍的鼻头,左右两侧的殭屍因为跛脚来不及转弯,错失扑抓张政南的机会。
淑女脚踏车整台飞了起来。
靠靠靠靠靠靠──
然後重重落下!砰!!
「干恁老师有够麻──」他死抓紧龙头继续往前骑,前面穿过广场再往左拐,就可以到学校的小码头了。
哗哗的海浪声传了过来,张政南加快速度踩着脚踏板,转弯时瞥见那些远远追在後头的殭屍,隐约察觉它们速度慢了下来。
……追累了吗?现实里的殭屍这麽弱?
他没闲功夫管那麽多,陆地上到处都撞得到殭屍,海里面应该会好很多吧?至少水波会把它们漂开,而且他还没听过殭屍会开船的啦!
就在张政南从工作站A到钥匙跳上一艘动力小船,准备启动引擎的同时,岸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啊啊啊!走开啊啊啊啊──!!」
有活人!!
张政南朝岸边极目搜索,马上看见一尊胖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在马路上狂奔着。
胖子头上那顶招牌贝雷帽很眼熟,他眯眼让自己看得更仔细些,看清楚了,是人文学院那个死胖子教授,他记得。
「救命啊啊啊!!」胖子教授跑得满身大汗,冷不防看见船上的他,像是看到菩萨一样,拼命朝他挥手呼喊。
※※※※
「呼……呼……好险有你啊年轻人……呼……呼……」胖子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呼……我心脏真的不好……呼……」
张政南无言地看着他,老实说他还真不想管这家伙死活。
胖子教授跟他没有什麽直接仇恨,真要讲也是他前女友的事吧。
前女友是个合法萝莉,读文学的,又乖又有气质,还是他初恋,他那时候爱得要命,每天晚上都跑出去约会,混到凌晨才回宿舍,还曾经偷带女友开船去海上嗨,星光下做那档子事真他妈得有够爽……咳扯远了。
总之原本跟他好好的合法萝莉女友,突然有天哭着跟他说,她的作业被教授抄去用了。
抄作业有什麽?他张政南学会尻枪之前就不晓得抄过多少同学的作业了。
可合法萝莉女友哭着说,教授把她作业抄去写在自己的书里面,出版了。
张政南傻眼,他以为教授这生物的无耻只会出现在电影里面,这之间有什麽误会吧?他问女友,女友哭呀哭,说她作业交出去了,拿不回来了。
果然,下个礼拜,她女友被当了。
交作业的那科不是胖子教授,女友是因为崇拜胖子教授的文采,写完文章想给教授过目品监一番,教授夸奖她的那天阿南记得,那晚女友嗨得要命,他差点被吸乾……但後来就再也没有了。
他想帮女友出一口气,在学校的论坛上提了这件事,没想到却被那死胖子的一堆死忠学生粉反击,搞得女友在系上还被霸凌,那胖子教授还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说这之间有很深的误会,对学生一番夸奖,还暗示他引用文章前的确问过学生了,学生说不介意的──此言一出更引发众怒,所有人都说他女友为了成绩为了分数不惜蹭教授名声,无耻下流不要脸。
最後他那宝贝合法萝莉女友,哭着跟他分手,哭着办了退学,再也没有联络,全部的社交软体都再也没有更新资讯过。
萝莉处处有,合法萝莉少之又少,张政南搞丢了这麽一个宝贝女友,就此开启了以年计算的和尚生活。
「……教授去後面坐着吧。」他声音淡淡的,回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生还者同伴。
「嗳让我喘口气,我再休息一会儿……」胖子教授头也没抬对他挥挥手,摘下贝雷帽,拼命搧着风,「你有水吗?我跑得好渴……」
「……嗯。」张政南扳着脸,从背包里抽出矿泉水瓶递过去。
只见胖子喀啦一声扭开瓶盖,仰头咕嘟咕嘟就灌了起来,丝毫没有在跟他客气的。
他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调整方向舵,冷眼看胖教授一口气就灌掉半瓶水,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唔、咳!咳咳咳咳!!」教授呛到了,剧烈咳了起来。
张政南勾唇冷笑了下,没理他,转了弯准备离开码头,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地板上有血。
「咳咳咳──呼……咳咳!咳咳……」教授还在咳。
鱼缸的玻璃表面,映照着胖子教授咳得佝偻的身影,明明是被水呛到了,为什麽要按着後腰?
「……教授没事吧?」张政南头也没回的问。
「咳咳、咳呼……没事,没事,呛到了……」
「老人家咳个嗽容易闪到腰,教授小心点啊。」
「会的会的,唉,真的老了……咳咳、咳咳咳……嘶──咳咳、咳咳……」
那边咳个不停,张政南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
他假装要拿背包里的手机,摸到延长线握在手里,等着。
死胖子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埋头还在咳,右手也继续按着後腰的伤口。
「教授,」张政南轻轻叫他,「我听到船尾那边有奇怪的声音,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卡到绳子了可以吗?」
胖子教授抬眼看了他一下,「咳咳、好、可是等我一下……咳咳……我缓口气……」
「可以,您慢慢来。」他从善如流道,继续专心开船。
鱼缸里的金娃娃摇头摆尾,嘴嘟嘟的看着那个圆滚滚的陌生人影抖了抖,接着缓缓站了起来,用一种奇怪的,像牠在水里摆荡的姿势,朝主人的朋友靠了过来。
张政南在玻璃反光中也看到了。
「教授?你帮我过去看了吗?」他问。
「……你包包里面是什麽?」胖子教授没有回答他。
「没啊,我找不到手机,」张政南装傻的在包包里掏了掏,还煞有其事的嘟哝,「奇怪,跑哪去了,刚刚明明有收着……」
胖子教授没再怀疑他,发出像咳血一般的嗤笑声,转头朝船尾晃去。
张政南装憨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他直起身子,拉出延长线,悄声跟过去。
胖子教授後腰的血已经渗到西装外套上,甚至地板上也汇聚着血流。
那血多得,好像他前女友当年流的泪。
「咳,咳喀……恶呕……」
「教授,你被咬啦?」张政南问。
胖子教授像被电到似的跳起来,转头瞪他,「没有!!我这是──我这是撞伤的!我刚刚在教学大楼撞──」
话还没说完,教授突然浑身抖了起来,双手胡乱在耳边乱挥,好像有苍蝇蜜蜂在他耳旁乱窜似的。
「走──走开!安静!!咳咳──咳咳……」
张政南眯眼看着胖子教授诡异的动作,一时之间竟有些怀疑了,这是起笑了吧?到底是不是殭屍啊?要他安静?
这海上什麽也没有,除了船的引擎就是风声水声……嗯?
「教授,」他试探性的问,「我拿水帮你清洗伤口吧?」
「不用──咳咳恶──咳咳、咳咳呕……不、走开──」
没理会那死胖子的拒绝,他抓起刚刚教授喝了一半的水,扭开瓶盖,直接朝教授脸上泼。
「咳噗!不要──走开──呼吸──」胖子教授激动的抹着脸,好像想把什麽很黏的东西从脸上拨开一样,脸还突然胀成了猪肝色,一副窒息的模样。
明明只是碰到一点水,教授的反应却如此激烈反常,张政南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虽然时间算起来根本不可能,但现在世界上符合这种症状的,也只有那个病了。
「教授,你怕水啊?」他故意问。
「咳,不──你──」教授涨红着脸,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痛苦得快要死去。
这个学生为什麽要这样折磨他?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胖子教授朝张政南伸手,嘴巴开开阖阖,却发不出声音。
张政南看着他滑稽的动作,问出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教授,当年郑欣妤的文章,你为什麽抄了不承认也不道歉?」
胖子教授脸一愣,几秒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娘皮,他拿来用是看得起她,什麽叫抄?
所有他在生命里听到的感受到的看到的,就是他的了。
把它们写进他的书里,有什麽不对?
胖子教授一脸愤怒,眼瞳也泛出了血丝,奋力朝张政南扑了过去。
张政南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没料到一个文学弱鸡会有那麽大的力气,整个人被撞得歪到方向舵上,动力小船剧烈晃了一下。
鱼缸的水洒了出来,扑头盖面的洒在胖子教授的脸上。
「嘎!嘎啊啊啊──」
张政南不再犹豫,他刚刚也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教授到底心里怎麽想的,既然恐水症状都有了也不可能说话了,他蛮劲一使推开教授,顺手将延长线往教授脖子上套。
「咳嘎──咳、嗬──嗬──」
「抱歉啊教授,我是郑欣妤的前男友。」他野蛮的笑了,束紧延长线,「我平时其实很尊师重道的,不过……」
结实的电线卡进胖教授的脖子里,教授抖着手扯着电线,想松开束缚,另一手拼命挠张政南的手臂,却只抓到厚厚的牛仔护布。
青年的手臂肌肉贲起,使劲、再使劲。
胖子教授被勒得眼球暴凸,嘴巴张着发出嗬嗬的怪声音,张政南面对着他,近距离看得很清楚,那瞳孔渐渐放大,眼白上满满的血丝。
差不多了。
他直起身子,拖着胖子教授到船舷边,解开延长线,闷哼一声把整个胖子拎起来,轻轻一翻就把胖子丢入海中。
啪唰──
「你在水里泡一会儿吧,等你道歉了我再把你捞起来。」他没什麽诚意的说。
啪唰──啪唰──
教授的身影在浪花间载浮载沉,他慌张的挣扎着,一副溺水的样子。
「放心,我有救生员执照,不会让活人真的溺死的。」除了殭屍啊。
张政南好整以暇的回到驾驶舱掏出手机,把新发现传到室友聊天群中。
13:34阿南:靠
13:34阿南:景哥
13:34阿南:他们怕水啦干
打到这他才突然想到,景哥的金娃娃!
他冲到水缸前检查,发现小河豚还好好的,虽然水缸里的水缺了一半。
他松了一口气。
『嘎──嘎呃──嘎嘎嘎嘎──』
张政南听见海里传来那个非人的吼叫声,知道答案已经揭晓。
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继续打字。
13:36阿南:干
13:36阿南:抱歉
13:36阿南:你宝贝水剩一半啦干
13:36阿南:我要闪了
13:37阿南:你在哪?
那边很快已读了,他看见状态,精神振奋了起来。
下一秒,景哥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13:37王景严:台中,我带我妹和朋友
待续
+++小剧场+++
阿南:我喜欢萝莉!
景严(把小蓝藏到身後):我知道你喜欢,你可以不用表现出来。
+++碎碎念时间+++
抱歉啊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太想写阿南了!忍不住直接用了一整回的篇幅,还喷字树哈哈哈哈,阿南真的太man哈哈哈,我喜欢野性的男人(嗯???
下一回一定回到台中看可爱的狗狗小情侣,我保证我保证(谁想要你保证
LilyQuali
202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