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涵的印象中,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极少,即便是台风也常因为地势关系鲜少亲眼见过如此猖狂的雨夜,不过,她还是经历过几次,最深刻的那一次她仍记忆犹新,彷若昨日。
那一个晚上,清晰得彷若昨日。
在成为班联会主席後,学校许多重大活动的担子都落在叶涵身上,每逢活动前夕都是熬好几个夜才能完成。记得有次是岁末感恩节,在任内期间她的野心大,想要办得盛大精彩,超越前几届的规模,那势必要付出庞大的心神,与其承受的压力非外人能够想像的。
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善於分配工作给能力合适者,但是,她总希望不要大家跟着她苦了,且主意是她的一意孤行……总之那一天,时间到了她便赶其他干部与成员回家,留下她一个人在活动中心内继续赶工。
叶涵是一个只要专心投入便会忘记四周的人,她不过是在礼堂後方的小房间内打个小盹,当一滴冰冷的雨水滴到手上时,她才醒神。
这一醒神,才发现大事不妙。
她踉跄地站起身拍拍衣摆沾上的灰尘,偌大的礼堂灯全熄了,隐隐约约透进的光来自於外头的街灯,根本不足以照亮前方,她急了也慌了,赶紧奔出小房间,颓然地蹲下……
这里,只剩下她了……
她的心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越渐冰冷,她吸了吸鼻子走回小房间内寻找手电筒,但不出所料,果然无果。
那时,她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江仁馨。只是她踌躇了好半晌,才拨出了电话……
孤寂黑暗似是一张网,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压制在地。即便是叶涵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般折磨?当电话接通时,她的眼泪不自觉地簌簌滑落。
「涵涵?」
当心上那人如此轻柔喊她时,叶涵一颗坠入深海之中的心跟着下沉,她吞回眼泪强颜欢笑应:「仁馨,你回去了?」
「正准备要回去了,还没离开学校,怎麽了?」
「我……」叶涵深吸口气,手放在礼堂门把上,不意外被锁住了……她摇头,「没什麽,就这样吧。」
正要挂上电话的她,在听见江仁馨问一句『你发生什麽事了?是不是需要我?』时,眼泪又夺出眼眶——那是唯有江仁馨所能给予的温暖
那也是那时的叶涵,最贪恋的温度。
「我在礼堂被关住了……」
「……待在那,等我过去。」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叶涵蹲在门口脸埋进双臂之中,有些冷,也有些忐忑,她盼了好久、好久,才看见门边透出一丝光。
该怎麽用词汇描述看见一身狼狈、夹杂风雨到来的江仁馨时心中的激动呢?当她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春风似的温暖……叶涵有些鼻酸,倾身抱住了她。
从江仁馨身上滴落的冰凉雨水与打着哆嗦的柔身,都让叶涵忍不住紧拥,彷佛要将她揉捻体内似的加重力道,像是在那无边无际的浩洋中抓住了浮木,便不肯放开了。
「涵涵,没事了,你应该吓到了吧?下次不要留到这麽晚了……」叶涵放开她,一双眼炯炯有神,既明亮又清澈。
江仁馨伸出手,摸摸她的发,笑说:「你没事就好。」那眼神彷佛说了更多,而叶涵从中读出了那麽一句话。
足以让她记得一辈子的话……
……别怕,有我在
後来叶涵脱下自己的外套,不顾江仁馨的婉拒,披在她肩上,牢牢的拉紧。
江仁馨勾起无可奈何的微笑,眼神却尽是宠溺。叶涵咽了咽,名为『喜欢』的心情是条潺潺暖流,流淌过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为了江仁馨鼓噪着……
「你的外套有你的味道。」江仁馨笑说,却让叶涵彻底红了脸。
看着江仁馨,她也好希望,能在这个人的心里留下些什麽,不只是自己的味道,还有更多、更多的……
「嗯……」叶涵不适地低吟一声,缓缓地睁开眼,滂沱雨声清晰地打入耳畔,她怔了怔,好半晌才缓过神。
原来是作梦……她揉了揉眼,一转头有些愣住——在她迎上一张神采奕奕的笑脸时,她才想起是她把这无赖引入自己房间的……
「我睡着了吗?」叶涵轻声问。
余梣点头,捏捏她的手,柔声道:「是啊,涵姐一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我就按按你的右手臂。」边举高握着叶涵左手的右手,得瑟地笑了笑。
叶涵有些无语,意思意思地挣脱了下,不意外余梣握得更紧了些,「哎,我很乖耶,没摸其他地方,乖乖的牵手而已。」
这叫而已?而且这语气好像是做了什麽伟大的事值得赞赏似的,叶涵嗔她一眼,「余无赖,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余梣也不恼,笑嘻嘻地窝到叶涵的颈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她有些手足无措,却在听到余梣在耳边低声问一句:「你做恶梦了吗?」顿时怔住。
余梣抬起头,指尖轻轻抹去叶涵眼角的泪,低语:「别怕,我在这。」
叶涵怔住。
女孩忽明忽暗的神情在她眼前,忽然与多年以前的江仁馨重叠了。她轻咬下唇,轻轻拨开余梣的手,别过脸,阖上眼。
余梣不会懂的,不会懂她心中的波涛汹涌,也不会懂她千回百转的思绪……
女孩也不失望,只是躺自己的位置,轻轻靠着叶涵的肩膀,一手横过她的腰乖巧地放在那。
像是拥抱一样。
叶涵应该要推开她的,明明不该为她的体温感到一丝不舍与眷恋……眼皮不安地动了动,终究,她只是轻轻回握女孩的手。
彷佛是对她说:别担心,我不会走……
余梣想,今晚……她是不会再怕打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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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要蛀牙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