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建在村庄的入口附近,而附近就是些店铺之类的,大家补衣服,买面包,购杂货之类的都在这边,因此算是村落里最热闹的地方,而教会的圣殿显然不能这般深入世俗而失去了尊贵,因此稍微远一点,却又不太远的所在,是气派的教堂,要去森林,则需要走到村子的末尾。
酒醉後的流浪汉就算醉醺醺乱走,也不至於去森林找死啊?
一护从药剂师大叔的行为里得到了启发,用了点小红帽积攒下的私房钱在杂货铺买了几颗糖——都市中长大的他,对於这种看起来十分粗陋的糖没有什麽兴趣,但孩子们却被诱惑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争先恐後为了得到糖而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孩子们也知道得不多。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们的父母在不在家这种可以排除嫌疑的简单情报。
毕竟事情发生在夜晚,没有父母会允许小孩子在那个时候留在外面。
浪费了一上午,一护很沮丧。
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溜溜达达去了铁匠铺。
打铁的声音一声一声很是规律且响亮,被烧红的铁条在铁锤的捶打下飞溅出亮丽的火花,赤裸着上身将头发扎在脑後的少年那被汗水濡湿的面颊和胸膛都映照着火光而闪闪发亮,一护看着他胸腹和手臂那用力中而格外分明浮凸的肌肉发了呆——看着秀秀气气的白哉少年,打铁的时候原来这麽的结实,而且……性感!
他从前也是有肌肉的,但似乎没有白哉这麽好看,非常纯粹的流畅的力量和美感。
就像那些传世的古希腊雕塑一样。
「找我吗?」侧过脸来的少年眼底似乎还残留着火花,亮而热,一护心头跳得乱了几拍,连忙摆手,「没有,你继续,我没想打扰你的。」
「没关系,我正好休息一下。」
白哉少年披了件上衣,跟着一护来到了铁匠铺外面,外面堆了不少煤和柴,树也有,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漂亮的环境,但有了这个漂亮的少年,一护就觉得看得很顺眼了。
「我其实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执着追查真相很烦啊?」
「不。」
少年很认真地道,「那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你愿意为他追查真相是很难得的善行,我并不觉得烦。」
「那你知道什麽吗?能告诉我吗?」
「你为什麽会觉得我知道什麽?」
「因为大家都说流浪汉是被狼人袭击死掉的,只有你肯定地说,不是狼人。」
「………………」
「为什麽这麽说呢?你肯定知道些什麽才对。」
「抱歉。」
少年出神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但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杀死他的,我知道不是狼人有我的理由,但不能说。」
「这样啊……」
一护用鞋尖蹭着地面,突然抬起头来笑了,「我相信你。」
「真的?」
白哉似乎很意外。
「因为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我相信你。」
一护左右看了看,「陪我多说说话好吗?」
「好。」
两人就并排坐在了粗大的堆在一起的木头上面,权当座位,有小草顽强地从堆积的木块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嫩绿的颜色,很是惹人怜爱的样子。
一护揪了一片草叶,缠在手指上,白哉从他手里拿过那片草叶,送到唇边,居然吹出了音调来。
「好厉害!」
一护眼睛发亮,「这曲子也好听。」
悠远,带着悲伤和包容的声音。
「是我父亲哼过给我听的。」
少年吹了一段说道。
「好像是教会的圣歌。」
「教会啊……」
一护兴致缺缺地道,「白哉,你觉得教会是好还是坏?」
「应该是好的吧。他们定期给穷人分发食物,还有免费的治疗,听说在首都,有大祭的时候,红衣主教会给大家祈福,金色的光雨落下,积年的旧疾都会痊癒。」
「听起来似乎挺好。」
可是一护想着,按照他看的一些小说里面的说法,教会是神明为了收集信仰而存在的组织,人们的信仰就是神明的力量来源,这份力量稍微返还一点,也足够成为治癒疾病的奇蹟了,根本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教会供奉的,是光明神?」
「嗯。」
「那牧师是不是天生光系法术亲和力高的人担任的?」
「是的,我小时候还测过,可惜无论哪一系的法术亲和力都没有。」白哉少年捏着的那片草叶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他的眼里也有些许的迷茫和失落,侧面看去,没有了虹膜的颜色,他的眼球浅淡而剔透,鼻梁挺秀,下颌收拢,真是好看得不行,「如果有光系亲和力,就可以成为牧师,如果是其他系的,就可以成为法师的学徒,这是个有超凡之力的世界,但是大多数人依然只能成为普通人,终此一生。」
「那,你听说过黑魔法生物吗?」
「听说过的,狼人就是其中一种。」
「说起来,狼人到底是怎麽来的?」
「据说是被其他狼人咬了之後,就变成了狼人。」
「所有狼人都有这样的,传染,的能力吗?」一护比划着,「那不是很可怕,你想想看啊,一个狼人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狂,然後咬几个人,那几个人就变成了狼人,到了月圆之夜再一人咬几个——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所有人都变成狼人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不过照这麽说来,应该不是所有狼人都有传染。」
「对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或许可以称为,最初的狼人为一代,後面的是二代,三代,有可能这传染的能力,只有一代有,或许是逐代减弱,都有可能啊!」
两人好好讨论了一阵子黑魔法生物,一护发现,小铁匠非常聪明,反应敏捷,颇有见地,但可惜的是,他毕竟长在闭塞的小村庄,教育和见识限制了他。
「那圣骑士呢?」
「骑士也是需要资质的,不过没有法师和牧师要求那麽高,经过骑士修炼法的修炼,他们会慢慢变强,如果能激发出斗气,那就正式踏上了职业者的道路。」
「骑士修炼法?」
「都是贵族家庭的不传之秘,普通人没办法获得的。」
「哎。」
在这个世界上,知识的获得实在太难了,不像地球,普及的教育,公开可以查阅的知识,便捷的网络,那是个多麽自由的世界啊。
「药剂师的药剂和女巫的药剂有什麽区别啊?」
这个一护真的很感兴趣,毕竟女巫的药剂可以让亡魂附身在活人身上,这实在神奇。
「这个真不知道,不过药剂师的药剂大多是用来治病,或者防御黑魔法之类的,女巫的药剂,大概作用更神奇,比如爱情魔药可以让人对一个人一见锺情之类的。」
「那麽药剂的制作需要注入魔力吗?」
一护类比着哈利波特里面用魔杖搅动药剂的姿势。
「浦原先生没有魔杖,他只有拐杖。」
白哉实事求是地回答。
一护想起那个不正经的要骗他血的大叔,默了,「他不就是个不靠谱的药剂师嘛,我觉得他或许根本不会配置药剂,就是在这里混饭吃的。」
两人天南海北地瞎聊,直到白哉的师傅,老铁匠在门口大吼着人哪去了,两人才赶紧分开,各自回去了。
小铁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踏着染红了天边的晚霞,一护这麽想道。
不过他知道的大概也就这麽多了,并不需要花费一次附身的机会。
如果今晚能有眉目,说不定都不没有选择附身对象这回事了,被这样的好前景鼓舞着,一护对即将来临的月圆之夜充满了期待。
异世界的月圆之夜的确不一样。
月亮显得特别大,圆盘一样挂在空中,虚红之月则完全跟其重叠,在周围晕开一层均匀的,暗红色的虚影。
空气似乎都变得躁动不安,森林里此起彼伏着狼的嚎叫,一声又一声,悠长而神秘,却又带着凶暴不安的气息,让人心尖发颤。
一护鼓起了勇气才翻窗出来,直奔森林。
复活的机会太过难得,哪怕是要再次经历死亡,也值得一拼。
他脚步轻盈,踏过草叶也近乎无声,森林繁茂遮蔽了月色,浓稠的黑暗仿若实质般在漏进来的些许银沙中游走,将那珍罕的光吞噬。
在外面的时候总听见狼嚎,真的进来的时候却又安静得过分了。
一护在浓稠的黑暗和静谧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亮。
砰咚!砰咚!
仿佛这个黑暗的,巨大的森林也活了过来,在黑暗中疯狂鼓动着心跳,一声,又一声。
幻觉!幻觉而已!别怕!
一护努力镇定,凭藉着轻盈的脚步和优良的视力,以及白日过来的记忆,寻找着路途。
沙沙的草叶声,是自己的脚步拨弄呢,还是有什麽跟在自己後面?
越来越响了。
不要怕……
蓦地一护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从後方扑过来的巨大黑影。
什麽东西?
夜色太暗,一护几乎看不清那影子是什麽,只看得到巨大的,狰狞的轮廓,以及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邪恶光芒的红眸。
双腿着地,站立似人形,但远比人形来得巨大,肩膀宽阔得不成比例,双臂长得越过了膝盖,微微躬着,那个生物向着一护发出可怕的,低沉而凶恶的咆哮。
快跑!
危险的警告在脑子里响起,简直震耳欲聋,一护爬起来转身就跑。
但是他没能跑得掉,那个身影虽然巨大,却敏捷得可怕,而且一扑就轻易将距离拉至於无,一护背上剧痛,他眼前一黑,呛咳着,顾不得缓过气来就地翻滚,居然脱身了出来,及时爬起。
成了对峙的局面,那黑影从喉咙里咆哮着,暂时没有扑过来,似乎在观望一护还有什麽招数。
风吹起来了,草叶连绵着翻滚出草浪,绵延开沙沙的声音。
大概是云被吹来,一缕月光落了下来。
一护终於看清了面前生物的全貌。
——狼人!
一看就知道这就是狼人!
似人又似狼,巨大的身体比外婆养的狼还要大,手臂很长,利爪,狼吻,血红的发光的眼睛,咆哮中掀开的嘴里那雪白到发亮的利齿,和滴落的涎液。
鼻翼翕动着,似乎在竭力捕捉鲜活的人的味道。
一双眼睛凝定在了一护身上。
它要动了。
一护侧身一个翻滚,躲开了挟着巨大风力的一扑,狼人手长,腿却比人类短,更类似狼的後腿,一护躲开後就是一个扫堂腿,想要让狼人站立不稳。
但是结果是他的腿被震得要断了一样,而狼人纹丝不动。
下一秒,他被抓住双肩压在了地面。
被居高临下的角度,那双红眼流溢出的野性和混沌的凶狠光芒更加可怕。
要被咬死了!
一护忿忿而凌乱地想着,还说不是狼人!凶手就是狼人吧!
「吼……」
狼人连连咆哮着,肩膀被抓得痛得要命,利爪会不会把皮肤刺破了?
他忍着痛,毫无犹豫地拔出了小铁匠送他的短匕——之前搏斗不用出来,是因为匕首太短了,要够到就必须贴身搏斗,但这个时候……
电光石火间,匕首没有丝毫障碍般没入了狼人的胸口。
狼人受伤,顿时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嘶吼,放开了他,踉跄跌退了几步。
匕首还被一护紧握着,自然地就从狼人胸口抽了出来。
血液立即飞溅,泉水般从狼人胸口喷涌。
空气中弥漫开的气味浓烈而腥甜。
一护劫後余生,一翻身爬起来拔腿就跑。
跑出了好远之後,一护才停下脚步。
真的……脱险了……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足都是脱力般的虚软。
但是他还活着,除了背部还在痛以外,居然完整的,毫发无伤地从狼人嘴里逃脱了?
一护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啊,是了,猎人失去理智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肩膀都是张口便咬,为什麽狼人在扑倒了他之後,却没有咬呢?
一味咆哮着,却没有咬下来的意图。
不然一护也没有机会用出匕首了。
仔细想了一会儿,一护竟然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狼人其实并不想伤害他。
他不敢相信,却又觉得这里面藏着个巨大的秘密,不可以错过。
心理建设了半天,一护才提着发软发抖的脚步,重新回去了之前的地方。
小心翼翼从树後探出头来。
狼人呢?
血液的味道还很鲜明,草地上近乎黑色的血的颜色跟周围的绿色很容易区分开来,就是这里没错啊!
但是下一秒,一护的视线凝固了。
「白哉!」
他失声惊叫了起来,「你……你怎麽……」
少年本来就冷白的皮肤比任何时候都白,惨白,他捂着胸口靠在树跟上,胸口的血迹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一护的眼。
「你……你……」
一护全明白了。
白哉是狼人。
所以他明明扑倒自己了,却没有伤害自己,他被狼人凶暴的本性驱动着,贪求着鲜活的血肉,但那个时刻,哪怕只有一瞬间,他控制住了自己,恢复了清明,所以才会被自己伤到。
一护一步步走近,「白哉?」
少年墨黑的眼沉静地看着一护。
他呼吸很重,很费力。
他快死了。
一护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匕首……还是白哉送的。
为什麽会这样啊……
「对不起……对不起……」
他带上了哭腔的道歉在黑暗的森林中回荡。
「没关系,」少年费力地对他说道,「我没伤到……你吧?」
「你……这个时候还……」
一护徒劳地用手去捂少年胸口的伤口,但一定是伤到了大血管,血液像是泉水般往外涌,哪怕用力压和捂,也依然从指缝里溢出来。
那麽粘稠,那麽的热。
一定,这种触感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你没有伤到我。」
一护哭泣出来,「你别死……」
「没关系的,我这样……早晚……」
少年苦涩地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好像……第一次看见他笑,却是在这个时候,月光下,染了血的这一抹笑容,宛若月色一般轻盈纯净。
「以後,不要晚上来森林……了……还有,流浪汉,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
白哉是善良的,哪怕是狼人,也只是深夜来森林发泄自己的野性,也挣扎着,在混沌的兽性侵袭的时候,始终不愿意伤害他人。
这样的白哉,怎麽会是凶手呢?
「我相信白哉!」
一护这麽说了之後,就看见少年的笑容稍微深了一点,然後迅速的,如指尖上的霜花一般散去了。
他死了。
一护呆呆的,还在捂伤口的手做梦般地探向少年的鼻下方。
没有呼吸。
他死了。
惨白的,跟月色一样白的,融在了其中,胸口的血却还是那麽的红。
一护感觉到巨浪般的悲伤和懊悔扑了过来,将他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鸟惊飞间,时间凝固。
「一周目结束,你找到凶手了吗?」
一护突然就回到了之前被召唤来的地方,面前是亡灵法师的脸,和一边的亡魂。
一周目的小红帽是入门级的,比较简单,给两眼一抹黑的草莓适应和熟悉异世界的过程
下面开始草莓就要搞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