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叔與女孩 — (九)槍聲

矮仔成进了电梯却不按下楼层按钮,反而在电梯里踌躇良久。他觉得塞在他腰际的那把短枪异常沉重。他看过那把枪的威力,知道那会让人造成什麽样的伤害。他能承担後果吗?若他被警方抓了上了新闻,乡亲父老会如何看待他?矮仔成想起了父亲的脸,他脸上那鄙视的眼神他永远忘不掉。「你一辈子捡角!」矮仔成想起父亲两年前对他说的话。当时他加入帮派担任小弟,身上存不到半毛钱,却意外被人设局签下本票。矮仔成回家乡向老父亲求救,老父亲当场大骂他一顿,甚至挥舞着菜刀把他赶出去。多亏母亲私下帮他偿还一半,他才得以向讨债集团有所交待。事情过了不到一个月,讨债公司前来他住处要讨回另一半,却发现矮仔成早已搬家潜逃,因而找上黑道发出追缉令,并扬言要对矮仔成的家人不利。当时消息传到刀疤老大耳里,他知道矮仔成虽然脑袋不好但手脚俐落,便帮他解决债务,唯一条件是要矮仔成帮他干下抢银行这一票。矮仔成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成为老大的手下,成了银行抢案的一员。

矮仔成按亮了二楼的按钮,电梯震动了一下开始向上爬升,接着停在二楼。电梯门自动地开了又关,矮仔成也不走出去,在电梯里心理建设了半天,拿着短枪不停地对着镜中的自己描来描去。老大的话他不能不听,他等於是他的恩人,解救他与他家人的性命安全。现在老大要他回报恩情,用手中的这把短枪。

矮仔成终於按下开门键踏出电梯,右手握着短枪藏在身後,蹑手蹑脚地朝202房走去。当他走近202房时,发现房门没关,从房间里传来男女交合的吼叫声及肉体撞击声。矮仔成脸上一红,停在门外不敢进去。他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听着叫声未歇并传来音乐声,才发觉那是播放影片的声音。他暗骂了一声,把枪举在眼前,悄悄地走进房间。

只见房间里霓红灯的光线及电视发出的冷光加上天花板镜子反射出来的灯光交织成一片梦境般的色调,电视上肉体交缠的画面更添超现实的氛围。矮仔成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内没半点儿人影,稍稍安下心来,将短枪插回屁股口袋。他看见地毯上的遥控器,便拾起来将电视关掉。

忽然间他後颈感到一阵热气,矮仔成迅速地转身惊见一张男子的脸紧靠着自己的脸。矮仔成吓得大叫一声向後坐倒,只见眼前一名男子站立在他面前,像是高大的树木般一动也不动。男子背後墙上的灯光红色绿色交叉闪烁着,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矮仔成冷汗直冒,不知那是人还是鬼,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向後爬,直到後背靠在墙上,再也无路可退。他呼吸粗重,全身发着抖盯着眼前的男子。这时才看清那男子身形精瘦,身穿灰色衬杉黑色西装裤,站定在房间中央像雕像般静止不动。

矮仔成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突然间那男子向前踏了一步,矮仔成惊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掏出背後的短枪,闭着眼朝着那男子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响在房间里激荡,矮仔成瞬间感到一阵耳鸣,耳里除了嗡嗡声什麽都听不见。

一楼的光头男听见枪声,手停在小璃胸前,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小璃原本双手双脚又抓又踢地拼命挣扎,耳中忽然听到枪响不禁吓了一跳。她想到王经理可能已经被那矮子开枪打死了,全身变得无力垂手垂脚的放弃抵抗。光头男把小璃丢向墙边,小璃摔倒在地也不爬起,趴在地上呜咽地哭了起来。

刀疤男坐在休息室里听到枪声,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光头男站在外头便对他说:「林仔,你上去看看。我叫矮仔成去干掉一个男的,你去帮矮仔成把那男的屍体抬到地下室藏好。」光头男林仔点了点头却不行动,盯着地上的小璃不走。

刀疤男顺着林仔的眼光发现趴在地板上的小璃,看见她虽然满脸眼泪,眼光却恶狠狠地瞪着他。刀疤男一下子就了解林仔的心思,便道:「放心,会帮你留活口,我先帮你试试。」光头男林仔表情不甘心的不搭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走了上去。

刀疤男看着小璃,小璃双颊因愤怒微微泛红,几缕黑发被汗水与泪水沾湿了黏在脸上,眼神因满眶的泪水而闪闪发光,看起来更显艳丽。他不禁心想:「哪里来这麽美的妹仔?」便大步朝着她走去。

小璃迅速从地上跳起来,举起发抖的手指指着刀疤男,愤怒的对他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她用尽怒气想发出最恶毒的口气,声音听起来却充满了哭声。

刀疤男冷笑道:「这我知道。」说完脚也不停的朝她走去。

小璃一惊马上收起情绪,眼泪也没擦乾就摆出对战姿态,双眼盯着刀疤男的眼睛不放。

刀疤男突然被小璃认真的眼神与柔道架势震慑住,脚步停在她面前不敢再动,右手暗握插在腰际後面的短枪。他眼光瞥见小璃系在腰间上的柔道腰带,上头绣了三个字,他忽然感到眼熟,喃喃地念了出来:「邱沐璃。」

小璃脸上一红,伸手握住腰带上的名字,好像被刀疤男知道她的名字很丢脸似的,怒瞪着眼前微笑的人。

「邱沐璃,邱沐璃。」刀疤男胡闹似地笑着直喊小璃的名字。

小璃又羞又怒,遮住名字的手捏得更紧了,骂道:「你叫什麽,不准再叫了!」

刀疤男仰天大笑一声,说:「哈哈,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他手指着小璃,表情惊喜的说:「你是今年全中运柔道银牌,邱沐璃!」

小璃表情一怔,随即怒道:「那又怎样!」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恶煞竟然认识自己,心中不由得浮现不好的预感。

刀疤男掏出背後的短枪,指着小璃冷笑道:「你爸就是五年前,把我关进监狱的警察局局长邱永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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