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毓瑭的脸实在太过冷静,十七脑中思绪已经在风中凌乱。
「但但但是我要当将军的小跟班……大家闺秀甚麽的跟我有什麽关系?」十七嗑嗑巴巴说着。
秦毓瑭摸摸她的头顶,笑眯眯像只狡猾的狐狸,「若是成为将军身旁有着大家闺秀的小跟班,你看,不是又威武又优雅吗?」
其实他只是私心不想再让十七走上之前的路罢了,不过他才不会告诉十七呢!哼哼!
又威武又优雅?
十七咬着手指,露出纠结的表情。
「这样听懂了吗?」看十七被动摇,秦毓瑭唇畔堆满春风般的笑意。
十七摇摇头,露出懊恼急色,「怎麽办,主子,我好像非常笨,还是不懂为何要又威武又优雅?」
「没关系,你没有非常笨,只是有点笨而已,所以不懂也没关系。」他微偏头对憋笑的很辛苦的芍药说道:「芍药姑娘,那就麻烦你了。」
芍药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却因在宫中长大的缘故,让人有种雍容老成的错觉。
「你都求到贵妃娘娘那里去了,奴婢自当不负所望。」芍药颔首。
十七就这样糊里糊涂开始了她悲惨的大家闺秀之路。
每天十七的惨叫声都会在庭院中回荡,秦毓瑭心情一个舒爽,吃饱睡好,身上的伤也好得快都不痛了。
「夹臀收腹,再来一次。」随着戒尺声的落下,又是十七的一声惨叫。
秦毓瑭命慎言搬了张软椅坐在阴凉的廊下,一旁还有小茶几摆放着瓜子,清风吹过拂过他白皙的脸颊,双眼半眯着像只慵懒的猫儿,嗑着瓜子,好不惬意。
阳光下,十七走路姿势怪异扭曲,头上还顶着好几本书册,满脸憋屈,倒是一旁监督的芍药脸上表情格外认真,手上的戒尺不轻不重敲在自己的掌心中,纠正十七的姿势。
「夹臀,夹臀,说了多少次了。」
〝啪〞〝啪〞〝啪〞十七的屁股被打了三下,欲哭无泪控诉着,「芍药姑娘,我屁股天生大夹不起来。」
芍药不苟言笑,「重来。」
「十七,爷记得你分明跟爷说过屁股小不好生养的,难道是骗人的?」在悠闲乘凉的秦毓瑭咬着瓜子,疑惑道。
十七全身一僵,嘿嘿两声心虚陪笑道:「没呢……我屁股小……我屁股小……不好生养。」硬着头皮,继续夹臀收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前有豺狼,後有豹虎的真实写照。
武举就在今年秋,算算时间都是紧迫的,秦毓瑭出了难题要十七成为大家闺秀,十七也不能不答应,每日都是大汗淋漓,满身伤痕。
这几日,芍药因宫中有事不便前来,庭院中难得安静无声。
秦毓瑭一早起床还略有不习惯,穿戴好衣服,一袭拢云红袖,外罩一件月牙色墨字长衬,腰间系着一条翠绿色腰带,将他的修长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更加完美,面如冠玉,风姿潇洒。
以往总是传来十七哀号的院中此时静悄悄,让他有些不能习惯,推开房门,阳光刺眼的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高高将头发竖起的玉冠也折射出一抹光亮。
院中菜蔬上似乎刚被浇过水,在阳光下犹如天上繁星闪闪发亮,而在菜蔬旁的一株茂密榕树下,十七正趴在石桌上睡着,脚边还放着瓢子。
看样子这几天着实将她给累坏了。
秦毓瑭嘴唇荡漾着笑容,悄声走靠近十七,睡着的十七闭着双眼,疏疏的睫毛似乎有些淡淡的褐色,下巴尖尖,是个好看的菱形,鼻子不挺,然而圆润,榕叶缝隙穿透过来的微阳在她脸上斑斑驳驳。
这是他第一次这麽近距离观察十七。
没有天真傻气,更没有凛然杀气,就这样静静的。
似乎想起甚麽,他伸手触碰十七的眉角,用指腹细细摩擦着,目光深沉而幽远。
那时,十七将军朝他伸出手,他抬头一望,始终忘不去她的眉角,那个几乎削掉她半边眉毛的巨大刀痕伤疤,伤疤一路延伸到眼皮,几乎就要让她瞎眼了,但是她当时望着他的双眼却是炯炯发亮,像是一个漩涡将他吸入。
不难想像她究竟经历过甚麽样激烈的战场。
而眉角是这样创伤,长年在战场的身体又会是怎麽样的伤痕战绩?
「十七将军……我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声谢谢。」他声音如鸿毛落下,风神俊雅容颜也却染上淡淡难堪,「只是也辜负你的相救了……被你甩出城门外後,我竟然自己跌下山摔死了。」
城门关闭那刻,他全身就像被扭转了一圈一样,疼得他想狂啸呼喊,脚筋已被挑断站都站不稳,他挣扎的爬起身,谁知还没完全站起来,五脏六腑剧烈叫嚣着,身子一歪整个人滚下斜坡,後来……他再睁开眼竟是回到了过去。
撕心裂肺的痛刻苦铭心,让他知道不是梦。
「只是不知道後来的你怎麽样了?」他依旧温柔的抚摸着十七的眉角,指腹下的眉毛弯弯的,完整的。
她既是那人的心腹,那应该是冒着违背命令来纵马来救他的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受罚。」他低低自喃。
清风吹过,一片落叶恰巧落在她的鼻尖,秦毓瑭弯起身伸手将落叶拂去,十七猛然睁开眼,眸中闪过茫然,看着秦毓瑭放大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呼吸瞬间骤乱,双颊绯红,口吃不清,「主、主、主子……」
秦毓瑭看得有趣,从喉头发出欢畅的笑声,刮了刮十七的鼻子,邪媚不羁道:「怎麽?被爷的美貌给震聂住了?」
「我是被吓到了!」十七立刻挺起身版,也拉开与秦毓瑭的距离。
秦毓瑭挑挑眉,看着十七双颊还未褪去的红,心情非常好,斜眼睬了地上的瓢子,凉凉的说道:「看来芍药姑娘没有来,你倒是挺悠闲的。」
「不悠闲不悠闲!我忙着找阿杭呢!也不知道阿杭跑哪里去了,平日主子不是只要一喊就会出现吗?怎麽我喊都不出现!」她急急的说。
「阿杭是爷的随身护卫,当然是爷喊了才会出现,笨蛋。」
十七一呆,恍然大悟,「难怪我怎麽喊,阿杭都不理我。」然後露出欣喜,「那主子喊阿杭出来吧!我已经蹲马步蹲好多天了!」
「为何一定要习武?」他忽然问。
「习了武就能保护主子啦。」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如果我不让你习武呢?」秦毓瑭掀起眼帘,双瞳像是不小心染在白纸上的墨汁晕淌开来,嘴角的笑歛了起来。
秦毓瑭也许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当他心情开始不悦的时候,话里的自称会从〝爷〞变成〝我〞,所以十七敏锐的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回答:「不习武,怎麽当将军的小跟班?」
「我也不想让你成为将军的小跟班。」他又道。
十七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小,「主子总是喊着我十七将军,所以我以为主子想让我成为将军……」
知道自己表情太过严肃,秦毓瑭叹了口气,「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不是玩笑话。」看着秦毓瑭抬头与她对视,她又重复了一次,「我知道不是玩笑话。」
梦中一次次的呼喊,带着挣扎与救赎,从秦毓瑭错乱的噩梦中,她知道他喊的十七将军是能将他带离噩梦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十七将军是不是自己,又或者只是一个与她有着相同姓名的人,但她还是想竭尽所能,成为能将他从噩梦中救赎出来的十七将军。
尽管将军她也许做不成,也能成为将军旁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