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午休到来的十二点钟声回荡在整个校园中,而一年六班的教室中依然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氛围,尽管到了休息时间也只有零星的人进出教室。
由於大部分的人都素不相识,所以多数人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或者滑手机,当然也有少数社交能力较强的学生尝试着和周围的同学攀谈了,哪些同学属於这类的人从上午的自我介绍就一目了然,在多数人只说出毕业国中、星座及姓名等基本资料的情形下,他们的自我介绍便格外的引人注目。
至於我的情况吗,不知道是由於自己先前在睡觉时不晓得做了什麽怪异举动,还是因为刚才还在半梦半醒间便无意识的做出草率自我介绍的缘故,总之,四周的同学似乎都没有要搭理我的打算。
由於自己也没有信心在可能已经被印象扣分的情况下顺利的主动找人搭话,因此我也效法着大部分的同学滑着手机等待着午餐送达。
然而这样的清闲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感受到有人在我的座位旁停下了脚步。
「那个,请问一下……」
淡淡的香气及略显踌躇的女生嗓音从左边传了过来。
「你是张志甫吗?」
我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向了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
对方留着一头棕色长发,将其紮成一束马尾辫垂放至左肩前,雪白的脸蛋因露出的额头而一览无遗,短袖制服衬衫搭配着特意做短的裙子,衬衫解开了两颗钮扣来避免打扮过於死板。看上去就是个时下的女高中生,是个随处可见、外表光鲜亮丽的女孩子。
「嗯,我就是。」
我小心翼翼的向她点了点头。
第一天到学校就被陌生的女孩子搭话不禁令我心里一阵纳闷,这件事情若不是发生在新生训练的日子里,自己一定会把她的动机归类成整人或是接受处罚游戏吧。
但是既然上述的条件都不成立,那麽,难道说……
「呜……那、那个……」
眼前的女孩似乎正因为某种原因而紧张着,用左手食指不安的卷弄着发尾的发丝。她的视线不断的游移,彷佛在打探什麽似的窥视着我的反应。
事到如今,我也大概能猜想出少女的目的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虽然看似胆怯,却十分的机灵,在班上一片死寂的情况下,我们两个人的互动自然会受到全班的注目,这也是对她而言最有利的环境。
「喂喂,这该不会是……?」
「可恶!这可是我暑假每天幻想的场景欸!」
右方男生们的小声议论传进了我的耳里,距离较远的同学们也不时的一阵窃窃私语。
我感觉到不知何时紧握的双手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冒汗,少女的计划效果十分显着,我在这样的场合下的确是备感压力,假如自己想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对方,想必须要非常大的勇气并冒着遭受全班指责的风险。
少女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明亮的双眸怯怯的盯着我,涂了唇膏的双唇随着一开一阖的动作而显得闪耀动人。
「对不起!」
教室内的窃语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诶!?」
周遭的同学似乎都对这意外的发展感到不解,我虽然也在一瞬间陷入了混乱,但我立刻就理解到这也是少女故意所为。
她大概是想藉此压低自己的姿态,并明确的表现出自己处於请求的立场。刚才那楚楚可怜的可爱模样加上现在低头道歉的姿态,假如让在场的男生们为这个女孩打第一印象分数,相信会有不少人高喊「超过一百分!」吧。
「原来是被甩了啊……」
「他明明给人一种很慵懒的感觉,没想到是个行动派啊……」
看来同学们擅自把现况解释成是我主动告白并且遭到了拒绝,不过这就算了,怎麽会有人把懒散跟告白联想再一起啊?就算是懒鬼也是会恋爱的,给我向全世界的懒人道歉!
而此时少女已重新抬起头,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坚定,并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将心中积累的话语释放出来。
糟糕,自己都还没考虑好要如何给予答覆呢,原来这就是来自於青春的困扰吗?一想到少女将道出口的是「对不起!请和我交往!」或者「对不起!我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我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
张志甫终於要在今天脱鲁了!虽然自己目前并未对少女抱有特殊的情感,但是所谓日久生情,此时此刻没什麽好犹豫的了。
来,说出来吧!
「你加入学生会的申请被驳回了,请你见谅!」
「好啊!我不介意。」
啪!清脆的打脸声自心中响起。
自己一向对各种宗教信仰皆抱持着尊重的态度,但是从这一刻开始,请容我将恋爱喜剧之神视为爱诈骗青少年的邪神。
好在虽然自己没等对方说完就做出回应,但是自己的用词却使得这段对话完美的成立了,因此几乎不会从中感受到一丝违和感。
「这样啊,你能谅解真是太好了。」
「喔、喔……」
少女听到了我的答覆之後似乎放心了下来,因而甜甜一笑。
「啊,也请让我代表学生会向你道谢,谢谢你愿意尝试为我们出一份力,请不要灰心喔,下次你一定可以的!」
她留下了这段鼓励的话後,就回到了自己位於教室後方的座位,留下了依然凝视着原处发楞的我,而在视野中取代少女身影的是对我投以同情眼神的左方邻座同学,也就是先前叫醒我的女生。
唔,就算大部分的同学都没有发现异常,但还是有人注意到我的窘态了啊……。
我趴倒在桌上并将脸部埋进手臂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清晰重现,我竟然产生了这麽丢脸的误解……。
唔啊啊啊——超想死的!超想就这样把自己闷死,永远不抬起脸见人算了!
「……好想死。」
我小声地嘟哝。
在自己即将陷入被忧郁吞噬的消沉状态之际,有人拍了拍我的右肩膀。
我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将脸往右转,是坐在我右边的男生,他将两侧的头发全部剃光,剩下的头发则是向右梳成了具有漂亮层次感的造型。
他是来安慰我的吗?难不成他是个好人?
「欸!你刚才看起来逊爆了耶!」
这家伙……。
在我准备回嘴时,右後方的男生插了话。
「别这样嘛,青春期的男生有这麽一点点妄想是正常的啊!」
这才是跟同学初次见面时该有的态度嘛!看来这人还挺识相的。
「不过你竟然表现得那麽露骨,你是不是过慾了啊?」
过誉?难道这家伙知道我的事情吗?我眼神一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对方,他理了一头清爽的平头,身材略显肥胖,以及有点像中年大叔的长相。
「他的意思是说你『那个』方面的慾望过於强烈,而且又无处发泄,简单来说就是笑你单身啦!」
「喂!你好好说话喔,我只是客观的陈述事实而已,可没有嘲笑的意思。你懂的吧?鲁蛇同学。」
「……你们是想找我吵架吗?」
一开始的轻浮男似乎把我的举动视为不解的表现,因而替我做了解释,而他後面的平头哥则是对於轻浮男的指控做出辩解,还顺便对我造成了二度伤害。
而轻浮男对於我的疑问只是爽朗的笑一笑。
「哈哈,是男人的话就是要打架吧?所谓不打不相识,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他说完还开玩笑地在空中挥了一拳,而平头哥则是摇了摇头。
「不不不,要斗的话我们得采取更文明的做法。」
……所以说你们到底想争什麽?
尽管两人的对话毫无逻辑性可言,但他们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哦?难道你是想说游戏吗?」
「嘿嘿,比游戏还刺激~」
看到平头哥那诡异的笑容,我才发现状况不妙,假如再跟这两个怪人纠缠下去,我在这个班上恐怕就不用混了。
因此,我从两人的谈话中找寻合适的时机开口。
「那个,请让我插一下嘴……」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平头哥却猛然看向我,并且一脸正经的说道。
「什麽?你插了嘴那我该插哪?」
「……」
「……」
三人之间顿时陷入一阵沉默,只听见来自周围的阵阵窃笑。
「我说啊,你想要干嘛?」
我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左边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什麽时候将椅子挪到了几乎与我紧靠在一起的距离,不过明明是你主动靠过来的,为什麽要一脸嫌恶的看着我?
不对,原来是自己在无意识间做出了离平头哥越远越好的判断,才因而迅速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抱歉。」
我很想告诉她自己是基於生存的本能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些小题大作了,毕竟我也不是没从死党秦峰口中听过这种低级的笑话。
但是这个平头哥可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开黄腔哦,所以我这样提防他完全是合情合理。
我一边在心中将自己类似骚扰的行为合理化,一边谨慎的盯着平头哥,并用脚将椅子缓缓挪回自己的座位。
「哼哼!怎麽样啊?我这个超有梗的吧?」
有梗个头啦!你这个猥琐大叔。
我用轻视的眼神看着平头哥,在心中狠狠的咒骂着。
「这个我觉得可以,笑死人了啦!」
轻浮男用力的拍了拍平头哥的背,这两个人真是投缘啊,只不过他们的的行为举止真是……。
「恶心死了……」
看来左方女同学跟我怀有同感,而且还代替我说出来了,或许我们两个也相当投缘呢,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咦?为什麽你要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我?难不成我也被当成他们的一份子了?
不对不对,这个误会可大了啊!
而就在这时,教室的前门被打开了。
「咦?比我想像中的热闹嘛!我们去年的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超拘谨的说。」
「是啊……喂!你的直属是六号吧?这不是长得超正的吗?」
「你们男生啊,不要第一天就这样吓你们的学妹好不好?」
「唔,可是你看,也有几个学弟长得不错吧?只差一点就跟我一样帅了。」
「啥?你好意思喔。不过……嘿嘿,真的耶~」
步入教室的这群男女看来就是我们的变态学长和花痴学姊了,喔不,应该是我们的直属学长姊才对。
不用多久,原本教室里的沉闷气氛就被学长姐们散发出的热情给淹没了,他们纷纷找各自的直属学弟妹聊着天,送上零食与饮料。
整个氛围的转变就犹如从图书馆变成菜市场一般,从多数同学的脸上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新生的紧张神色了。
我则是静静的坐在座位等待着自己直属学长或学姊的出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黯淡了下来,看来整个校区即将迎来一场夏日的午後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