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近陵曾带她来过这里,她记得直走到底就是那些乞丐们住的地方。
不知道他们过得怎麽样,天这麽冷会不会受冻了?
已经没路,她四周看了看,有点记不起来当初的模样,不过应该就是这里没错,只是空无一人,她谁都没瞧见。
「是你啊!好姑娘。」有人出声,一名男子从半颓圯的屋子里走出,这屋子没门也破旧到无法住人,她没想到有人会从里面走出来。
「你认识我?」
「上回你跟好先生来过这里,我记得。」根本不会有人到这地方来,况且她又是跟好先生一起,给了他们许多钱,他当然记得。
拄着拐杖,他吃力乔着身子,想坐在屋前的阶梯上,麦小铃赶紧过来帮忙。
「谢谢,你也坐。」手掌擦拭着一旁石阶,他邀请她坐下。「是好先生叫你过来看我们的吗?」
「不是,我刚好经过顺道来看看你们。」麦小铃大方落坐,她记起来了,他就是当初那个乞丐,他们还给了他许多钱,要他负责保管运用。
「大爷怎麽称呼?」
「没什麽称不称呼,我姓陈。」
「我就喊你声陈爷吧,你的脚怎麽了?」
「之前脚底划破了一口子,几天下来越肿越大,最後都不能走了还发了几天高烧,从医院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会这麽折磨,当初就应该听好先生的话捡双鞋来穿。」
听他开口闭口三句不离「好先生」,麦小铃心中困惑。
「于近陵……我说好先生,最近有来看你们吗?」
陈爷摇头。「没有,你一起来那次是最後一次,不过前几天有收到他请人送来的御寒衣服,好姑娘如果看到他帮我跟他道声谢啊!」
「他长期以来都这样帮助你们吗?」
「好几年了,上回你看到的那些小鬼头没?也是他安排他们到馒头舖,跟着师傅学做馒头的。」
从口袋拿出烟斗,烟斗上卡了一层污垢,也少了好几个缺角,陈爷往里头塞了些菸草起了火,吞云吐雾起来。
「他说要让下一代摆脱这种生活,必须要有一技之长攒钱,越早培养越好,对了!小鬼头们已经厉害到可以从杆面团到蒸出一颗漂亮的馒头了,他们在问好先生什麽时候还来,他们要做他最喜欢的红豆馅心馒头给他吃。」
他从头到尾都笑眯眯,彷佛说到于近陵,就像说起一位交心的挚友,而这个挚友总是带给他们温暖。
麦小铃越发疑惑了,不禁怀疑起他们说的是同一人吗?
但她实际上跟于近陵一同造访过这里,那时候他不像残忍的刽子手指挥官,反而像个慈眉善目的人,就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先生』。
「为什麽他要这样帮助你们?」
「他说以前他也流落过街头当过乞丐,只是运气好跟对了上面的人,现在有能力所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罢了。」餐风露宿,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他总是设想周到早一步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他说他之前在北京的日子比我们还不如,我们还有个栖身的地方,他只能四处流浪,乞讨不到食物就用偷的,累了倒在墙边就睡,别说有个遮蔽的地方了,连片竹席都没有,有一次还差点活活冻死。」
听着叙述,她无法想像,他现在的身分是如此尊贵,简直是呼风唤雨,虽说上海是许多人怀抱发财梦的地方,但凡事总需要靠些连带关系,竟有人真的可以从比一介平民还不如的乞丐游民,爬升到万人之上的高位。
当初他向她说他对这些乞丐好,是怕他们会坏了上海秩序,这是骗她的吗?他为什麽刻意要营造这种形象?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吗?」
「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帮助我们就好。」
「你怎麽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们这种人身上没利益可图,真有心眼的人不会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陈爷瞥了她一眼,眼神不像方才热络。
「好姑娘,我不知道为什麽你一直在探好先生的事,但无论你认为他是怎麽样的人都不重要,也别想要挑拨离间,在我心中他是救命菩萨,如果哪天他有难了,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对加害他的人袖手旁观。」
就算他是生活在底层之人,但世面总是见得广,上海是个什麽样的生态环境他一清二楚,今天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明天可能随时翻脸结为仇家,这个姑娘句句试探用意不明,他必须得先把话挑明说了,以免滋生後患。
麦小铃怔愣,立即澄清:「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我也在找他,等我找到他了会转告你的话,让他来吃小鬼头们杆的馒头,也会跟他说你的伤,让他下次直接送鞋过来。」
她不晓得为什麽她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她在找他吗……
不,她想找的是低调行善,人称救命菩萨的于近陵,而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丧命在日军手中的人命难以计数,每条冤魂他都有份,他就算曾是菩萨现今也成了阎王,专批人世间的生死簿。
迈出数步远,没注意自己失了神,竟一头撞上来人。
「走路不看路,下次直接摔死你。」男人收拢手劲,霸道将温香娇躯拥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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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霸道路上乱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