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周哲勳听见庄启凡是警察时，表情有些微妙。
「为什麽警察会想玩拼图啊？」
「为什麽医生要跟我抢着买拼图啊？」庄启凡也想不透。
「算了，总之，先开始吧。」周哲勳说，将满满一盒拼图倒出。
哗啦哗啦，他们坐在木地板上，看着满地拼图将两人围绕，一时间沉默下来。
「我只有拚过两百片的。」庄启凡先招了。
「一百零三片。」周哲勳说。
「所以我们为什麽要抢这一千片的？」
庄启凡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为什麽自己会想玩拼图，为什麽自己要选上一组一千片的拼图折磨自己，为什麽现在他坐在周哲勳的房间里。
他不明白，那明明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更准确来说还算得上是坏了他好事的讨厌鬼，但他仍然应约了。
就像这一千片拼图，在尚未组合出来前，除非透过盒子上的图案，否则没人知道它完成的模样。
可惜人生从没有一张显示过去到未来的完整蓝图。
对望片刻，两人开始着手将拼图一片片翻回正面。
「你为什麽想玩拼图？」安静的有些尴尬，庄启凡先开口找了个话题。
「你先说。」周哲勳挑眉，把问题抛了回去。
「都几岁了？幼稚。」
「二十六。」
「刚毕业？」庄启凡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真的回答。
「实习。」周哲勳点头。
「玩这个纾压？」庄启凡自认可以理解被压榨到精疲力尽的感觉，更别说是实习生了。
「不是，其实我……在想一件事，想说不知道拼一拼会不会有个头绪。」周哲勳搔了搔头，停下手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嗯？」他将他手中的拼图抽出，翻成正面。
「我在想，要怎麽跟我女朋友求婚。」周哲勳深吸了一口气，说。
「欸？」庄启凡吓了一跳，「怎麽跟我说这种事？我的意思是，这个应该，呃、比较……啊算了，你跟我说就说了。」
「我懂，是有点唐突。」周哲勳表示理解，但随即提出更唐突的问题，「你求过婚吗？」
「我，」庄启凡语塞。
「我有想过这件事。」
「那你方便告诉我吗？」周哲勳毫不客气地追问下去了。
他真的是一个理科生，从不发曲球的那一种。
「好。」反正他也用不上那个计划了，庄启凡想。
「谢谢。」
「我会买一组一千片的拼图和他一起拚。过程可能会吵架，不耐烦，甚至就把东西搁在那里不管一段时间。但不管怎麽样，最後我们一定会一起拚完，因为买了东西不用很浪费。」庄启凡笑，「我们都还满省的。」
「然後，在快要拚完之前把婚戒放到盒底，等完成要把盖子上的图案拿起来比对的时候，戒指就会掉下来。刚好求婚。」
庄启凡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麽样的表情，但他看见周哲勳有些吃惊。
就像他所有朋友看见自己和他走在一起时的样子。
只是这个计画最後没有实现，或者说，这个计画是庄启凡希望他能对自己做的。但他们连拼图都没有去买。
再之後，他们就走散了。
「看什麽？」他问，终於受不了周哲勳的视线。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很温柔。」
「蛤？」
「你说到求婚计画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柔，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她，可是，你没有说结局，我本来打算不问了，可是又忍不住看你。」
「没人告诉你可以说真心话以外的话吗？」
「为什麽要？」他反问，一脸理所当然，「你问什麽我就说什麽啊。」
「你如果当警察一定会被投诉到饱。」庄启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让他想到刚进的菜鸟，每天被电得惨兮兮还是勇往直前。
真想知道什麽才能把他们变得世故。
「所以我选了医科。」周哲勳说。
「明明就是因为头脑好。」
「我觉得能想出刚才那个计划也很聪明。」周哲勳诚恳地说，庄启凡忽然觉得有些受用。
被一个医生称赞的感觉满爽的。
可是，不管计画多好，都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拼吧，我五点要回去值勤。」庄启凡说，结束了那个话题。
那个他曾经幻想过的粉色世界，湛蓝海洋。岸边，不只有他一人凝望着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