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顺长兴皇帝的意思,让长兴皇帝以为他欣然接受国姓“李”,耶律劭佯装欢欣,开始使用「李俊汐」这个名号。
仁赞与咏荷也纷纷改口,称呼耶律劭为李俊汐,果真如长兴皇帝所设想的一样,全天下的人逐渐淡忘他是耶律皇族,忘却他是契丹王子的身份,只记得他是长兴皇帝的义子-李俊汐。
耶律劭花了点功夫,把四十个“家奴”从慎州带到滑州,他相中滑州城郊一处偏僻的大宅院,想用来做为他操兵演练的地方,耶律劭适时卖弄他的权势显贵,用低价买下住所,让长兴皇帝以为,他开始变得跟耶律倍一样,只会玩乐沉溺,闲来无事欺压良民。
在仁赞与咏荷面前,耶律劭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微笑的时候,偶尔会若有所思,让人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但耶律劭掩饰得很好,往往只有一眼瞬间,他忧虑模样会偷偷显露,大部分时候的他,只个喜欢玩乐的公子哥儿。
耶律劭经常跑到洛阳,邀请仁赞与咏荷结伴同游,三人一起蹴踘、打猎、游船河、逛市集。
咏荷嬉闹爱玩的性格,比他“声名远播”,他跟着咏荷游山玩水,让长兴皇帝派来监视他的探子们,更加确信耶律劭今朝有酒今朝醉,假以时日,只会变成更无能昏庸的废人,朝廷逐渐对他放宽戒心。
耶律倍一如往常的恣意妄为,时常招唤舞姬、歌姬的进节度使府,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每当他父亲在府里荒淫享乐,生活糜烂的歌舞昇平时,耶律劭会塞住耳朵,紧闭房门躲起来读书,不然就是把涅里、述烈、伽罗、乙辛找进房里,对着他们授受汉话。
耶律劭在滑州渡过他踏上中原的第二个春节,此时的他,已经来中原整整一年又一个月了,他每天数着日子低调蛰伏,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等着回契丹的日子来临。
长兴三年(约公元九三二年)
当洛阳的天气,还是一片天寒地冻,绵密细雪倾盆纷落之际,孟仁赞的大娘-长公主李琼华,都还来不及过元宵节,就病逝在孟府里魂归西天,长年驻守在西川的孟知祥虽然心里哀痛,但因为与东川叛变的董璋,还争战缠斗的如火如荼,根本无法回来替妻子主持丧礼,只好由孟仁赞的两位兄长,兄代父职的为长公主办理丧礼。
於公於私,耶律劭都应前往洛阳致意,当他们接到消息的那一天,耶律劭与爹亲、娘亲一同前往洛阳祭拜致意,仁赞披麻带孝身着黑服,一脸哀戚的立於灵堂之侧,耶律劭捻香祭拜完长公主之後,紧紧的拥抱仁赞,给予仁赞无声的安慰。
仁赞只是表情淡漠,极力掩饰着哀伤心情。
孟府办丧事,耶律劭与家人也不好意思借住,纪家石前些日子已来致意过,咏荷小丫头见孟府里气氛哀肃,难得安份的窝在纪府里不敢擅入,一干人等便暂住在洛阳城里最大的客栈-望江楼里。
所有人各别安顿处理自已的事情,耶律劭与涅里、述烈躲在房间里窃窃私语,三个人压低音量,使用契丹话交谈。
「少主,看来情势应该会有所变动了,孟公子在洛阳的靠山如今病逝,长兴皇帝不停去信要求孟知祥回洛阳,没想到…连妻子病逝了,他也没回来」涅里冷静地分析局势,让耶律劭参考。
「这也怨不了他吧!那东川的董璋挡住回洛阳必经的绵州,孟知祥想回来也有难度」述烈跟着商讨事情,发表意见。
「这我知道…长兴皇帝,已经很容忍孟将军了」耶律劭揪紧眉头,说出心里看法。
大唐王朝的大臣权贵们,彼此血腥角力,相互污蔑抹黑以求自保,前阵子枢密使-安重诲才被人上书弹劾他意图谋反,就被李从璋(注)派重兵包围安府,用大棒打死安重诲夫妇。
注:李从璋,长兴皇帝-李嗣源之侄,封任洋王,负责监督安重诲之人。
安重诲夫妇不仅被乱棒打死,还被脱去衣服曝屍凌辱,两人的血迹流满前庭,大量血迹都乾涸数日之久,还无人敢去收屍啊!安重诲从少时便追随李嗣源,随从征战,是李嗣源的亲信,没想到…旁人几句闲言闲语,安重诲为长兴皇帝的拥戴之功,瞬间灰飞湮灭,落得惨死下场。
相较於孟仁赞的父亲-孟知祥平定西川之後,就不曾回京入朝面圣,长兴皇帝怒不可遏,心里头累积诸多不满怨怼。
朝中大臣们趁隙不断上书参本,参孟知祥存有私心意图谋反,而长兴皇帝也不过下诏免罢他官职,但旋即又恢复他的官位,相较於他对待其它臣子的手段,长兴皇帝对於身为他妹婿的孟知祥,实在是宽宏大量的可以。
「东川的董璋不会让道的…他叛乱的心,坚定得很」涅里坐在耶律劭左边,对着耶律劭叙述。
镇守东川的董璋,早就被其它居心不良的大臣上书禀明,说他“意图谋反”,长兴皇帝一气之下,诛了董璋的九族,把他在洛阳的亲戚族人通通杀死,原本没那个念头的董璋,被长兴皇帝的举动给逼上绝路,索性应了长兴皇帝的怀疑,就造反叛变给他看。
「看来…只有等孟将军把东川平定下来之後,他才会回来吧!」耶律劭深思熟虑之後,说出他的结论。
「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如果他顺利拿下东川的话」述烈老实说出自已看法。
「怎麽说?」耶律劭望着坐在右边的述烈,好奇於他脑袋中的想法与概念,述烈与涅里不仅是耶律劭的贴身侍卫,更是他的心腹与良师益友,三人时常像这样子,讨论重大事情。
「雅克说,洛阳跟这附近几州的腹地,连着两年旱灾,税赋欠收国库当然虚空,长兴皇帝只是死撑,反而是西川与东川地处偏远,不受契丹帝国威胁侵犯,而邻近的楚国与南平国,都很觊觎着连年丰收的东、西川,他在那多待一阵子就会习惯,不可能把西川还给朝廷的」
西川与东川(今四川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相接的党项、吐蕃前些年与契丹大战,战败後的他们正元气大伤着,还在低调养生休息呢!几年之内,不会去动东、西川的脑筋。
「嗯…孟将军打不下东川的话,长兴皇帝派兵去支持…他就可能会回洛阳来吧!」涅里顺顺自已浓密的胡子,同意述烈的说法,当年耶律阿保机大败党项与吐蕃,他们损员折兵的程度有多严重惨烈,身为党项人的涅里与述烈,再清楚不过。
东川与西川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过个十几年安逸生活,可以预期得到,在几乎每个月都有战争发生的大唐王朝里,十几年的安逸生活,已经比许多皇帝的任期还要长;在朱全忠逼唐哀帝-李柷禅位,改国号梁(史称後梁),由李渊创立的唐朝正式灭亡後,还没有一任皇帝在位超过五年的。
「嗯…」忧心忡忡的耶律劭,拧紧着两道英挺的眉毛,孟知祥若不打算将东川、西川还给朝廷,那有朝一日自立为王,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可能他与仁赞、咏荷分离的日子,也迫在眉睫了!如果孟知祥开始把在洛阳的亲戚接去,就是他即将叛变谋反的徵兆。
「如果真有这麽一天的话,你们的想法是?」耶律劭询问着,假设孟知祥叛变以後,他们该如何应对自处。
「其实孟将军叛变,我们是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就怕…」涅里欲言又止,不敢把话说明,少主与孟仁赞是朋友,不包含在九族之内,更何况长兴皇帝,不会笨到给契丹帝国起兵来犯的藉口,绝对不敢擅动耶律皇族的人。
「怕什麽?」耶律劭示意涅里,有话直说,此时此地,并无外人。
「咏荷小姐的安危!孟将军不可能把咏荷小姐也接去,但如果皇帝怪罪下来…」咏荷的父亲虽然是朝中要臣,但纪家石不理朝廷内的恶斗,专心一致的编撰书籍,与其它大臣们没啥利害冲突,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但咏荷与孟知祥的侧室李守清亲如母女,而且李守清的奶娘,是咏荷的亲生奶奶,皇帝要是又使他最常用的残忍手段-诛杀九族,纪家石翰林学士的身份,也保不住他们全家,必定会遭受到池鱼之灾。
「嗯…我明白…」耶律劭轩宇眉间,拢得更近了些,抄家灭族一向是中原皇帝爱用的技俩之一,他来中原一年多,看过无数次的诛杀九族。
为了明哲保身,涅里与述烈应该直言进谏耶律劭,不要插手中原人的恶斗,他们迟早会返回契丹帝国,关於中原人是生是死,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但涅里与述烈明白,那个刁钻的小丫头-咏荷,对他们的少主来说,是地位非凡而无可取代的。
「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如果少主您真的很重视咏荷小姐,就纳她为妃子吧!」涅里把心一横,就算少主要错,就陪着他错到底吧!为这样的贤明主子,他抛头颅洒热血,甘愿了!
「如果她是您的妃子,也算是长兴皇帝的义媳妇,皇帝的媳妇,谁能动?」更何况还有契丹帝国的耶律皇族为她撑腰呢!比皇帝赐她一张免死金牌,让挂脖子还好用。
耶律家的袓宗遗训,凡是耶律家族的男丁,只能娶述律家的女孩为王后,但妃子…就随便各人喜好。
「她才十二岁…」耶律劭很认真的考虑这件事情,他原本想等到咏荷及笈之年。
「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啊!少主」虽然涅里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但他笃定孟知祥,一定造反。
「咏荷小姐…她…有想过这件事吗?」不怕死的述烈说出真心话,在窗外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他的背後居然不停冒着汗,搁置在大腿上那结实粗糙的手指,正微微发抖。
「怎麽说?」耶律劭转头凝视述烈,看得出表情浮现不悦,咏荷已经与他交换过定情信物,也亲口说过喜欢他,为何述烈讲得好像咏荷没有与他婚配之意。
「十二岁的咏荷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少主,她身边人这麽疼惜,她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哪会考虑终生大事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直心眼儿的述烈不讲不行,他怕少主被童稚的咏荷当面拒绝,会死於心痛,倒不如忠心事主的他,先泼耶律劭冷水,让他冷静思考。
「也是…」耶律劭想着自已的情形不同,他知道自已肩负重责大任,不然才十四岁的半大人,都还在骑马射箭、琴棋书画的,谁人像他一样,在探讨国情的走势与演变,更何况咏荷被李守清宠上了天,把她养在用温馨欢笑堆砌而成的美好世界里,咏荷根本不知民间疾苦,成天只顾着玩乐游戏。
但这也是耶律劭最喜欢咏荷的地方,他每次待在咏荷的身边,就觉得好像莅临人间仙境那般的春暖花开,咏荷虽然有点骄纵任性,但她从来没有害人的意思,咏荷的心地,比任何人想要的还要善良柔软,别人背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拘小节的她,选择不理会来相应,一笑泯恩愁地过着自已快意生活。
她的眼眸,是那麽的纯粹而天真无邪,没有一丝阴险狡诈的邪念,只要耶律劭靠近咏荷的身边,彷佛这世间所有的丑恶不堪,肮脏污秽,通通被咏荷冻结在外面,不得侵犯,让耶律劭想忍不住想宠着咏荷,希望她能就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一辈子对着耶律劭,没有他意的幸福微笑。
「少主,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等东川、西川的战役结束之後,才能见真章了」谦逊的涅里替耶律劭打了一剂强心针,安慰着审慎小心的耶律劭,有些讶异述烈居然这麽敢讲,把他内心一直犹豫该不该说的,都提了出来。
耶律劭掀唇欲语,还来不及说些什麽,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声。
耶律劭推开房门,搜寻惨叫来源,一名被人用火箝烧伤容貌的女孩,一双美如白玉的纤手,轻捂着右侧脸颊,疼痛地无法站立,趴在地上匍伏前进着,斗大泪珠滚落她的脸颊,增添着疼痛不堪,一双美目充满着惊恐的泪水,瞅着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的耶律劭。
耶律劭望着耶律倍房门口,还敞着没阖上,瞬间突然明白了这一切。
大概是这名女子惹得耶律倍勃然大怒,耶律倍虐待人的老毛病又犯,拿了烧红的火箝,就往她脸颊烫,这女孩吓得夺门而出,那名女子缓缓爬到耶律劭脚边,对着耶律劭求情:「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啊…求求您…」她绝望的抓紧耶律劭脚踝,就这麽昏死过去。
一名小厮年约七、八岁,扑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在耶律倍门口不停磕头,对着房内耶律倍求情:「大爷,手下留情啊!我们芸娘是弱女子,您对着她动用烙刑,毁她容貌,不是要断了她的生路吗?求求您高抬贵手,原谅我们芸娘啊!」
「滚!滚得愈远愈好!」耶律倍连人也没走出来,语气冰冷地对着门外小厮吆喝,说完便紧紧闭上自已门扉,不理会外头的女孩身受重伤。
其它来投宿的客人三三两两,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看完热闹满足好奇心之後,世态炎凉的重门深锁,无人出手搭救。
「芸娘小姐!芸娘小姐?!您怎麽了?别吓我啊!」那名小厮搀扶地上的女孩,拼命想叫醒她,年幼无知的他慌乱手脚,不懂得这个时候,要赶紧传唤大夫来治病。
「涅里!」耶律劭出声对着身後的涅里呼唤,高大壮硕的涅里,马上探手把人抱进耶律劭房里。
「你们…你们想做啥?芸娘小姐可是金鞍楼的人啊!她可是金鞍楼的第一歌姬,你们想把她怎麽样?我…我叫人罗!」叫谁呢?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人命如草芥,这望江楼的住客,非富即贵身份显赫,就算是衙门也招惹不起。
小厮跟老天爷借胆,挺直腰杆对眼前的耶律劭叫嚣,他望着眼前公子一身华服,想必也是什麽达官贵人,但为了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芸娘,他再没能耐,也得拿小命拼搏!
勇气十分可佳,但他的声势只比鹌鹑还强一点,完全吓唬不了任何人。
「我只是想找大夫来治她的伤,你跟着进来吧!」耶律劭原谅童仆错把施恩当施暴,看在他忠心为主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耶律劭找来洛阳城内最好的大夫替芸娘诊治,性命无大碍,但她的花容月貌,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复原,虚弱的她还没能清醒过来,躺在耶律劭榻上歇息。
耶律劭紧握双拳,询问事情经过:「她…怎麽会…?」
「我们是收到掌柜要求才过来的,说有位贵客想找歌姬解闷,没想到我们芸娘小姐,弹奏一曲未完,那琴弦就突然的断了!大人嫌她晦气,一怒之下就…就…」年轻小厮看着尚未清醒的芸娘,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芸娘脸色惨白,躺在耶律劭床上,半边脸颊包裹着纱布,晶莹泪珠沾湿着她长长睫毛,涅里坐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上,怎麽也无法把视线移开,一双深邃的眼眸,锁着她绝美柔弱的脸庞。
「我们芸娘小姐是卖艺不卖身的啊!现在她被毁容了…想不卖身都不行了…可怜的芸娘小姐…她的性格这麽刚烈,怎麽可能肯卖身呢?只怕…」只怕她选择一死了之!小厮捂着脸放声痛哭,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有人能出生当王爷、公主,他们只能当小厮,或是沦落风月的歌姬。
「涅里…」耶律劭呼唤,刚才这名女孩求他相助,他已经踩进去一脚,与她一样泥足深陷着,不可能坐视不理。
涅里跟着耶律劭九年多,第一次他没有马上回应,他表情痴傻望着榻上的芸娘,脑海里若有所思。
「涅里!」耶律劭加重音量,大喊着涅里的名讳。
「是!少主」涅里总算回神了,连忙用契丹话回应着耶律劭的呼唤。
「走,我们去金鞍楼」言简意赅的耶律劭站直身子,帅气地甩动袍尾,打算去为芸娘赎身。
「等等…」耶律劭突然止住脚步,迳自沉思着,述烈与涅里站在耶律劭身後,静静候命。
耶律劭把小厮叫到身旁,与他窃窃私语,两人谈了一会儿後,耶律劭改变心意:「叫顶轿子,送她回金鞍楼」耶律劭似乎与小厮商量好什麽,那名小厮对着耶律劭再三叩拜谢礼後,跟着那顶轿子,随着仍然昏迷的芸娘,启程回了金鞍楼。
七天,耶律劭待在望江楼里,静静的等候不动声色,直到小厮再度出现眼前,耶律劭这才带着述烈与涅里前往金鞍楼。
「呦~大爷!以前没见过您呢!外地来的吧!快请上座啊!」金鞍楼的老鸨满头珠钗,语调黏腻爱娇的招呼着耶律劭。
耶律劭初次履及烟花场所,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寡言,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金,搁在老鸨手里:「我们是来开心的」老鸨看见金锭眼睛都发直,心想什麽风吹来了这样的稀客,出手阔绰成这样。
老鸨马上替耶律劭开一间贵宾房,热情招待述烈、涅里一同上座,还找来了金鞍楼里,最标致婀娜的姑娘十数名,好生侍候着,试图想从贵客的身上,多榨点油水出来。
三个男人围着圆桌绷紧神经,满屋子莺莺燕燕围绕簇拥着,黏在述烈与涅里身上,还有一个年纪与耶律劭相仿的,直接坐在耶律劭大腿撒娇:「爷儿~喝一杯吧!来呀!」那名唤玉真的花魁生得天生丽质,熟练地坐在耶律劭身上,让耶律劭馨香满怀。
不言不语的涅里与述烈,都被姑娘们灌了十几杯,脸颊上还有十数个唇印,都数不清是几双姑娘的手,不停的在他们身上乱摸乱蹭着,都不晓得是谁吃谁豆腐?假装不懂汉话的他们,只能不停的饮酒,还好酒量过人。
「不喝,闷得慌,有歌姬吗?」耶律劭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挥开玉真缠绕的手臂,紧皱着眉头,抗拒於她的过度亲昵。
「有~让玉真为您献唱一曲吧!爷儿」玉真站直曲线玲珑的身躯,莲步轻移地往琴边走去,歌艺双全地为耶律劭抚琴献唱,不愧为金鞍楼的花魁,歌声的确迷人,眼神媚惑勾引得紧。
「你们金鞍楼,就这样?」耶律劭皱眉不自在,他可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寻花问柳,这温柔乡他无福消受,还好现在是冬天,身上厚袄沉重,不然就被人看穿他混身鸡皮疙瘩。
赶快进入重点比较实际,耶律劭不许涅里与述烈泄漏他们会讲汉话,他只好从头到尾,自演自编唱独角戏。
玉真脸色微愠,看来她是被冒犯了,但来者是客,她不能跟黄澄澄的金子过不去:「有!我们金鞍楼,还有一名歌姬名唤芸娘,不过…前些日子,她怠慢了客人,让人毁了容,现在不能接客了!明天就被卖到窑里去」
玉真看得出来耶律劭身价非凡,怎麽可能把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让给被毁容的芸娘,她毫不客气的抵毁芸娘,想叫贵客死了这条心,把注意力放在她这个花魁身上。
芸娘自从被毁容後,再也无法当卖艺不卖身的歌姬,老鸨逼她接客,她以死明志不肯卖身,几次都被负责看守的小厮救活,小厮不停苦劝芸娘,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要芸娘留下自已的命,事情会有转机。
老鸨不可能留下吃白食的人,正打算明天低价把她转售进贱胡同里,去当低等的卖淫女。
「毁容而已,还能唱歌吧?叫来」耶律劭大口灌着酒,他连着喝了好几杯,白酒有点浓烈,让他招架不住。
他哽住喉咙,强作镇定硬是忍耐,大口把酒气咽下肚,玉真还想开口说些什麽,挽回耶律劭的心意,耶律劭作势就要离开,完全不给玉真面子,气得玉真拂袖而去,把整房姑娘也都带走,看来她这花魁的架子也不小啊!
几经折腾,老鸨好说歹说的,才把几乎要踏出门的耶律劭留下,她连忙吩咐小厮,去把锁在偏房里的芸娘带进来,芸娘头上罩着薄纱,被毁坏的面容依稀可见,右脸伤口还没痊癒,抹着一层薄薄的药膏,由小厮牵引,走进耶律劭所在的贵宾厅里。
她对着耶律劭躬身行礼:「芸娘给三位大爷请安」
耶律劭直视她不语,看来她没把仅有一面之缘的耶律劭记住,反是耶律劭一直惦记着,从没把搭救芸娘一事给忘怀。
小厮无言望向耶律劭,十分感念他的言而有信,当真前来搭救芸娘,他佯装与耶律劭不相熟,牵引着芸娘坐在琴旁,由芸娘抚琴献唱,耶律劭与涅里、述烈,静静听着芸娘动人的歌声,隐约透露出她的哀凄幽怨。
耶律劭听完芸娘的歌,开口邀请:「家里少一名歌姬,你愿意的话,我为你赎身」
芸娘听闻此言不语,混身止不住的轻颤,她知道明天会被卖进贱胡同里,过着每日被不同男人欺凌的日子,她打定主意,趁着夜深人静要上吊自尽,结束十八年的短暂生命。
命运真的能被扭转吗?还是眼前这名年轻男子,只是想强占她最後一丝尊严,夺走她的完壁之身?她周芸娘在洛阳算是小有名气,她受伤的前两天,有不少地方乡绅,图她仍是清倌,想为周芸娘赎身,买她回去当小妾,但当她解下白纱後,那些往昔恩客,避而远之弃如敝履。
芸娘掀掉遮丑的纱,不卑不亢:「公子此言当真?您要的…只是一名歌姬?」芸娘双手拢并於腿上,静静等候命运的审判。
耶律劭望着芸娘脸上狰狞的结痂伤疤,心里满是愧疚,语气平淡的回应:「歌姬,我要一名不多话的歌姬」
「只要公子信守承诺,芸娘自当涌泉以报,日夜为公子弹琴献曲」芸娘起身玉步轻移,跪在耶律劭面前叩首,恳求耶律劭以礼相待。
「除非你愿意,不然你所要做的事,就只是弹琴」耶律劭信誓旦旦地望着芸娘,他早就想好要怎麽安置芸娘了。
「谢公子大恩大德,芸娘敢问公子贵姓大名?」芸娘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姓李,李俊汐」耶律劭望一眼一旁的小厮,小厮马上跑去找老鸨,说有人要替芸娘赎身。
耶律劭至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模样,没多大表情变化,老鸨怕把耶律劭这金鸡母赶跑,随便开了一个还行的价格,就把性烈不从的芸娘卖了,急着甩掉这烫手山芋,只花了当初耶律劭预计的十分之一,就把芸娘带回望江楼。
老鸨很够意思的,附赠伺候芸娘的小厮,这童仆当初是芸娘捡来的孤儿,金鞍楼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小男孩对她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趁机把他扫地出门,免得留他在金鞍楼里,将来动姑娘歪脑筋。
一回到望江楼,耶律劭对芸娘解释,其实当初烫伤她的人,就是他爹李赞华,他没办法即时解救芸娘,他觉得很抱歉,现在他既然帮芸娘赎身了,芸娘可以自由离去,耶律劭给芸娘一笔为数不少的金额,叫芸娘回家。
芸娘眸里满是哀戚,说她早就没有家了,要回哪?她自愿跟着耶律劭,说耶律劭解救她的恩情,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只要耶律劭不赶走她,她愿意一辈子,为耶律劭弹琴献曲。
耶律劭拗不过固执的芸娘,只好把芸娘留下,芸娘说她愿意为奴为婢,伺候耶律劭一辈子,耶律劭吓得连番拒绝,他身边出没的都是男人,从来没带过丫环、女奴,芸娘便把伺候自已的小厮送给耶律劭,要他伺候耶律劭起居,当跑腿的也行。
关於小厮,耶律劭还没想到要怎麽安排,暂时先让他伺候芸娘,一堆臭男人聚在一起,倒也轻松自然,现在多了芸娘,徒增几分不便,若不是耶律劭跟涅里、述烈谈事情,为掩人耳目,会叫芸娘在一旁弹琴,平时的他们,几乎不见面。
芸娘除了早晚会来向耶律劭请安,其余时间就是待在房里,除非耶律劭传唤她弹琴。
知情识趣的芸娘,晓得自已是烟幕弹,反正她也听不懂契丹话,主子叫她弹琴,她便乖乖听话的抚琴献曲。
日子这麽平顺的过了几天,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李俊汐王子殿下,流连烟花场所,还为歌姬赎身一事,在洛阳悄悄蔓延开,原本大家都还不信,耶律倍纵情声色是人尽皆知,但耶律劭一副冰冷模样,竟然会流连温柔乡?着实让大家讶异。
连着好几名王公贵族在望江楼出没时,都曾亲眼看见芸娘进出耶律劭的厢房,晚上还待在耶律劭房里,为耶律劭弹琴直至深夜,耶律劭养女人在身边,以供随时玩乐的行径,确实败坏他在少女们心中的形象啊!
最好笑的是,当雅克告诉耶律劭,说京城里谣传得如火如荼,还被渲染放大的不可收拾,耶律劭笑得多灿烂开心啊!他以後再也不需要回绝、忽视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这天早晨,纪府遣人送来一封信,是咏荷给耶律劭的,简短写着寒喧客套的话,然後单刀直入的邀请耶律劭去纪府暂住几天,仁赞哥哥因为服丧,需要在家里待四个月,不方便去酒楼见耶律劭,所以由咏荷出面接待,招待远道而来的耶律劭。
仁赞会想办法偷闲,溜到纪府见耶律劭一面。
耶律劭接到咏荷的书信,心里煞是愉悦,他还以为此次无法见到咏荷,没想到咏荷居然邀请他去纪府暂住数日,他请示过娘亲获得许可後,想带着述烈、涅里离开望江楼,火速赶往纪府。
临走之际,他突然犹豫了,想一想,他决定带着芸娘与小厮一同前往,他怕这几天要是让芸娘落单,耶律倍会对芸娘不利。
耶律劭带着一干人等,像串肉粽似的前往纪府,纪府的下人们,看着耶律劭身边的女子,头纱掩面身段轻盈姣好,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言中的歌姬,没想到耶律劭居然这等好色下流,好朋友的母亲过逝了,还有心情跑去花街柳巷,还玩到为歌姬赎身。
下人们除了背地里指指点点,谅谁也不敢多嘴,听令地将诸位贵客们,带往咏荷小姐指定的偏房,送上茶水点心之後,谨守礼节的离去。
耶律劭满怀欣喜,坐在圆桌旁边,涅里与述烈还有芸娘与小厮,站在耶律劭身後,陪同着不敢多言。
芸娘看耶律劭脸上表情,心会神领的明白,耶律劭根本没染指她的念头,耶律劭心里已经有人了,怎麽会对她有邪念?芸娘直到此刻,终算放下忐忑心情,其实她一直很害怕,怕有天耶律劭会在夜里,敲她房门。
碰!的一声,厢房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咏荷铁青着脸色,满面愤怒的盯着耶律劭,挽高衣袖摩拳擦掌着,不给耶律劭任何辩驳机会,举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开始教训耶律劭。
「俊汐哥哥!不要说我错怪你啊!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咏荷像只烧滚着水的小茶壶,气得七窍生烟还面红耳赤,那副泼辣刁钻的模样,原形毕露,述烈与涅里,见怪不怪的杵在一旁,不敢管他们小俩口的闲事。
「哦…」耶律劭不明白为何咏荷这麽生气,闲适地听从咏荷的发落。
「你!有没有去金鞍楼?」咏荷眯着水亮灵活的大眼,劈头质问耶律劭,这几天京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的,咏荷还不信!仁赞指责她听信闲言闲语,耶律劭是怎样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就算他当真去逛了花街柳巷,他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叫咏荷不要大惊小怪的,晚点他会好好的问问耶律劭。
但咏荷什麽都有,就是没有耐性!不等仁赞来,她就先展开“耶律劭不当行为”之批斗大会。
「有…」耶律劭点头承认。
「我就知道!你想气死我啊?!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为歌姬赎身?」咏荷一双美目,死咬着耶律劭不放,一步步的逼近耶律劭身边,一旁的侍卫与家仆,浮现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耶律劭无言,转头望着站在涅里身边,此刻神情慌张所无适从的芸娘。
芸娘毕竟是新来的,还不懂得“规矩”,心想这位千金小姐,定是耶律劭未过门的妻子吧!所以夫婿流连风月场所,身为妻子的她,当然有资格过问。
「连人都给我带来啊!李、俊、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仁赞哥哥啊?!」咏荷气急了!连名带姓地呼唤耶律劭的名讳,开始口无遮拦的痛骂耶律劭。
「仁赞哥哥的大娘才刚过世耶!我没要求你跟仁赞哥哥一样伤心欲绝!但你跟仁赞哥哥感情这麽好,他家里发生这等事情,你还玩得这麽开心?还玩到把人给我带在身边?」咏荷手指着吓傻的耶律劭,滔滔不绝的痛骂。
这几天耶律劭流连风月场所的谣言传闻,李守清已经挂罣思索好几日,心想着自已怎麽会看走眼,耶律劭分明是个有责任担当的好孩子,怎麽会变成这样子?难道时间与权力,真的会腐蚀人的心灵吗?李守清碎念好几天,因为想念奶奶还是经常登门拜访的咏荷,听到都会背了!
「岂有此理!我叫你给我狎妓宿娼的,气死我了!」怒目切齿的咏荷,管不了耶律劭是王子殿下,还是什麽皇帝的义子,把所有礼规教条,通通抛到九宵云外,挥舞着鸡毛掸子,就往耶律劭身上不留情的抽。
述烈跟涅里,还有一旁的芸娘,吓得脸色惨白,但没有耶律劭命令,他们不敢开口也不能插手。
「咏荷…你听我说…」耶律劭紧皱眉头,闪避着咏荷的攻击,鸡毛掸子不停往他身上打。
「说什麽?你刚刚不是亲口承认吗?俊汐哥哥啥时养成这种坏习惯?我非打醒你不可!看你还敢不敢沉溺酒色!」气愤填膺的咏荷,小小手掌握着鸡毛掸子,不停抽打耶律劭,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耶律劭的手臂、後背,一屋子的鸡毛漫天漂浮,四个旁观者混身发着抖,萧瑟如秋风。
「我非打醒你不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高美人舍不得教你,我来!自以为风流倜傥,其实下流无耻!」怒目咬牙的咏荷愈打愈顺手,打了耶律劭十几下不停,还好纪家石刚好入朝面圣,不在纪府里,不然让纪家石看见了,一定当场气急攻心,呕血至死。
「咏荷…你别气…」耶律劭小小声的为自已求情,这件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此时的他也不晓得该从何解释。
「我不气?不气才有鬼呢!人家说啊!你每晚都搂着她睡呢!你叫我不气?你放纵自已,荒淫享乐!你…气死我了!」咏荷鸡毛掸子没停过,那小厮目瞪口呆,张大嘴阖不上,他大开眼界啊!以前在金鞍楼老鸨责打姑娘,也没她现在的狠劲。
「我没有…」耶律劭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啊!他苦着自已的脸,一边闪躲着咏荷的抽打。
述烈跟涅里实在是很想大喊:不要打了!但耶律劭千交待、万交待,不许他们透露出自已会讲汉话,述烈跟涅里都忍了这麽久,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破功,只好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少主的“野蛮情人”,发狠似的教训少主。
「小姐…求求你,不要再打了…要打…你打我好了…是…是我的错…」芸娘怎麽忍受得住这种煎熬,如此侠义心肠的主子,为解救於水火之苦的她,甘愿玷污自已名誉,前往金鞍楼为她赎身,芸娘无法看主子任人抽打。
「不关你的事,是这臭男人不好!你沦落风尘没得选,他要不要去…有得选了吧!还给我学人养妓、携妓的,你想气死我啊!」咄咄逼人的咏荷,听见芸娘开口求情,连忙阻止芸娘接着为他辩白澄清,又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毒打,打到连鸡毛掸子,都让咏荷给硬生生抽断了!
从小跟着仁赞读书的咏荷,也是饱读儒书的女孩,对於这几年突然蔚为风潮的狎妓行为,她本人是极度不耻。
那些自称是文人雅士,自以为风流的达官贵人,挥金如土的恣意纵慾饮酒,拈花惹柳的当跟流行,纪家石与李守清都十分反对,认为此风不可长,可现在让她知道,耶律劭居然敢这麽做,还选这麽敏感的节骨眼做,让气疯的咏荷失去理智,下定决心扭正他的偏差行为。
咏荷把断掉的鸡毛掸子,扔到一边角落去,气呼呼的就坐在桌边,双手环胸生闷气,芸娘掀掉面纱,悲痛地满脸泪痕,对着咏荷下跪求情:「小姐…求求您…请您先听芸娘解释,不要再误会李公子了…」芸娘跪在咏荷跟前,必恭必敬地对着咏荷细说分明。
「芸娘命苦,自小沦落风尘,前些日子,在望江楼得罪了贵客,让贵客责罚,拿烧烫的火箝烙印我的脸颊,芸娘疼痛难奈,夺门而出,巧遇李公子,便斗胆对着李公子求情,是李公子为芸娘找来大夫诊治的!後来公子有情有义,亲赴金鞍楼为芸娘赎身…」
芸娘抹抹眼泪,抬起头望着咏荷,咏荷这才看见芸娘被毁容的半边脸颊,相信芸娘所言不假,「公子为芸娘赎身後,要让芸娘回家,但芸娘自小被拐带卖进妓院,早已无家可归,才会厚着脸皮,恳请公子收留芸娘,让芸娘不至於流离失所」
「公子收留芸娘数日,未曾留宿芸娘房内,而芸娘进公子房间时,旁边一定有述烈、涅里两位大人作陪,芸娘只有弹琴为公子解闷,并非外人所传言的同床共枕…请小姐明察!芸娘愿以性命作证!李公子,绝非外头谣传的好色下流之辈!」芸娘说完之後,不断叩首拜礼,恳请咏荷高抬贵手,让旁人也为之动容啊!
咏荷皱着眉头,被芸娘的诚意与解释打动,她转头望着站在一旁的耶律劭,他正轻揉着自已的手臂,默默的点头,附议芸娘的说法。
「那…是我误会你罗…俊汐哥哥?」咏荷有些心虚,她嘟着樱红小嘴,开始回想自己气急攻心的失态行为。
小厮连忙插嘴作证:「芸娘小姐说的是实话啦!我就睡在芸娘小姐房间的地板上!我们才是每天一起睡的!我也可以用我的头来保证!」好可怕…比娘亲在打骂儿子还狠,这新的主子脾气还真好。
「啊…真的是这样啊…对不起!俊汐哥哥…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咏荷知道自已大错特错,她看着耶律劭一脸有苦无处说的模样,连忙对着耶律劭道歉。
「我都说我没有了…唉~」耶律劭的冤屈总算洗清了,但身上的淤青,也开始逐渐浮现。
「对不起啦!我…我生气嘛!然後我就…因为人家说你们每晚睡一起…还说你天天去金鞍楼…」咏荷结结巴巴,不晓得该怎麽跟耶律劭赔罪,外头谣传加油添醋,把耶律劭说成每天睡醒就去金鞍楼,晚上回了望江楼还与歌姬同乐,将耶律劭的私德,批评得不堪入耳。
他也不过去了一次金鞍楼,果真是谣言止於智者啊!耶律劭不在意形象毁坏,打算任由其它人去传说,他轻声说道:「芸娘,你起来吧!」五体投地的柔弱芸娘,才由小厮掺扶起身。
「涅里,你跟他们都先出去」耶律劭淡漠交待涅里与述烈,带着芸娘、小厮去隔壁厢房。
涅里临离前,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静默地搁置在桌上,望一眼咏荷,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