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姑娘行不行(二) — 26

隔天起床,我体认到酒精的可怕。

我後悔说了那些话,不止是对粗暴男,还有对我爸妈说的话。狐狸精!他们不是以为我疯了,就是以为我要死了。

粗暴男一早就打电话给我。

「早安!你感觉还好吧?有宿醉吗?」

「没有!」

「你口气怪怪的。」

「嗯!我……心情有点差。」

「是因为昨天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吗?」他快笑出来了。

「不止,还有对我爸妈说的话。」我叹了口气,「我和他们说狐狸精的事了。」

「噢……」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麽,这样让我心情更不好,好像我真的做了很差的事。但好处是,他止住笑意了。

「他们的反应是?」

「我妈一直哭,我爸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相信了?」

「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天啊!芷乔!我们要和他们谈谈,尤其是你爸,我会让倪氏多派一些人跟着他。」

听他这麽一说,我才惊觉我有多冲动。我该担心我爸,而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将我们视为疯子。

「芷乔!他们在哪?」

「今天是礼拜日,应该还在房间里吧!」

「和他们说我们要一起用早餐。」

「可是我得和皇后……」

「让小安去向我母亲说吧!」粗暴男打断了我,「这件事很紧急,我们要在你父亲做出什麽冲动事前向他们交待清楚。」

他急迫的语气让我哭了出来。和他们说那些事,真是再自私不过的行为。我竟为了自己的爱情而置他们於痛苦中!

「先别哭!我们会看住你父亲的。」电话的那头,他柔声地安慰我。

「你忘了没人阻挡得了我爸吗?」

他轻叹口气,「所以,以後真的不该再给你酒了。」

原以为爸爸会拒绝这个邀请,毕竟他讨厌粗暴男,怎麽肯踏进他的房间?但当我到他们房间说要一起去粗暴男的房间用早餐时,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闷闷地「嗯」一声。我当场就流下眼泪,看来爸爸还在生我的气。妈妈马上来安抚我,说爸爸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们相信吗?」我问着他们。

「很难相信,但不得不相信不是吗?你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只是我们怎麽样也没想到那些攻击我们的狐狸精是和你有仇,而且还是上辈子的仇。都过了那麽久,居然还来算帐,真是太可恨了。」说着,妈妈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们两人就抱着一起哭,爸爸则坐在一旁低头不语,没看我们一眼,也没有不耐烦。他的模样反常得令人担心。

爸妈第一次走进德思楼,粗暴男的房间,依妈妈的个性一定会兴奋不已,但此刻她眼睛红肿,表情黯然,整个人显得非常忧伤。而爸爸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看起来无精打采,原来那个到处挑剔的神情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无神,似乎是得了「冰封之心」,拒绝与外界联系。

小隔间内放着四人份晚餐,我们围着小圆桌坐。大家都没有拿起刀叉的意思。

「我有必需针对狐狸精的事和你们解释清楚。」粗暴男主动开口说道,「巫师协会已经确定他们所在位置,等到我们拿到所有关於他们的情报後,就会拟定作战计划。这件事会快速地进行完毕。」

爸爸抬起眼看着向粗暴男,带着些微疲惫问道,「你们的目标是什麽?」

「夺回咒语书和解除芷乔身上的咒语。」粗暴男说道。

「然後呢?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吗?小芷以後不会再做恶梦,不用再过着提心吊担的日子了吗?」他语气几乎绝望,似乎认定这是件根本无法了断的事。

「当然!」粗暴男语气十分坚定。

「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爸爸冷冷地提醒他,布满红丝的双眼透露出不信任。

「我不会再失败了。」

爸爸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一副有如电视上警察审问犯人的姿态。「我从来就不觉得巫师们可靠,他们根本对付不了狐狸精,不然他们早就夺回咒语书了。」

「爸!你知道咒语书的事?」我惊讶地问道。

爸爸垂下目光(为什麽我觉得他是故意不看我),「嗯!警界都知道那件事,当年闹很大,虽然是六十年前的事了,但那次死伤实在太严重了。外界都不清楚实况,媒体也没有深入报导,大概是巫师施展了什麽法术吧!我一点都不怀疑巫师要统治这个国家一点都不是难事。无论如何,警界很关注那件事。从那时起,警察就被要求得学着和巫师们合作,不能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可是还是发生了。」他摇摇头,轻叹口气,「费氏大宅!真惨呀!」

「等等!为什麽警方知道六十年的那件事,如果巫师使用法术封锁消息,应该连同警方也不知道呀!」粗暴男不明白地问道。

「你没有听清楚,不是封锁消息,而是……嗯……应该说是减低大家对这件事的兴趣吧!一但失去兴趣,媒体也不会追逐,媒体可是很迎合大众的口味。所以一般民众只知道有这件事发生,但不清楚实际情况如何。」

「那为什麽警察会关注呢?」

「因为警察是为了责任而关注,而不是好奇心或是无聊没事干而去关注。」爸爸翻着白眼,似乎在指责粗暴男问了十分污辱人的问题。

粗暴男随即露出恭敬的抱歉表情。

「你们也知道费氏大宅发生什麽事吗?」我赶忙接续话题。

爸爸的目光还是没移向我。「当然!死伤那麽严重,警察能不介入吗?不过那片山林可真是诡异,听说那是『活』的山林。巫师不让警察从那片山林进去,只能由他们骑扫把,从费氏大宅搬下一具具屍体。」

我感到沉重不已。之前到巫师协会听取报告时,他们没说到这一段。没想到巫师们得自己搬下同伴的屍体。

爸爸喝了口水,「看他们搬下屍体的模样,真的很可怜。所以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们这次会把事情办好。」

「那麽你的想法是?」粗暴男问道。

「交由警方处理。」

粗暴男摇摇头,「不行!警察只是凡人,怎麽可能敌得过狐狸精?去了也只是送死。」

「我们有抢,也许弄得到炸药,总是能造成杀伤力的。」

「齐先生!这绝对不是好办法,我见识过他们的本事,我不认为那些东西能敌得过超自然力。」

「显然巫术也敌不过狐狸精的那些把戏。」爸爸嘲讽地说。

「爸!我赞成王子说的话,我不想你介入这件事,太危险了。你和他们交手过,连你身手这麽好的人都难以招架,何况警局里没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

爸爸耸了下肩,「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总得交由上级决定。不过警备总部已经多次要求巫师们针对费氏大宅提出报告,但是似乎有更高层的人士挡着。」他的眼神飘向粗暴男,似乎在说他最好交待清楚。

粗暴男直接承认,「没错!是我阻止他们的,因为我根本就不认为警方可以介入这件事。」

「这不是你说的算,早在之前巫师就和警方达成协议,共同办案!」

粗暴男摇摇头,眼神坚决,「这是让你们去送死。」

「每个行业总有精英,任何攻坚只要善於筹画,就能事半功倍。」

「之前巫师们也只缺乏好的计划,我正补强这一块。」

「我一点都不信任你!」爸爸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我觉得爸爸和粗暴男一直处於天线对不上的状态。

妈妈再也受不了这个话题,她站起身,对着爸爸喊道,「老公!拜托你听王子的吧!小芷受伤还不够吗?如果连你也出事,我真的会受不了。」说完,妈妈步出了小隔间。

「我去看看吧!」我站起身说道。

「不!让你妈妈静静吧!」爸爸阻止了我,「她需要发泄,有我们在她会顾及我们的感受。」

我坐回位子,心里十分担心妈妈。我总是让她伤心,好不容易「冰封之心」融化了,我可以和她撒娇,和她正常相处,现在又要她吞下这个难以忍受的事情。我记得和她撒娇时她脸上洋溢着开心满足的笑容,还有和我分享小秘密时的那种宠爱,因为我是她这世上最爱的人,所以她要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我。那些幸福的时光,根本不及我给她那些失落、痛苦时光的百分之一。

所以不能让爸爸加入狐狸精的战争,要是他真的出事,妈妈必然会受不了,而我也将无颜面对妈妈。我看向粗暴男,希望他可以说服我爸。

粗暴男严肃地看着爸爸,「齐先生!我知道再多的保证也无法让你安心,但我真的不希望你介入这件事。如我刚刚说的,枪和炸弹绝对战胜不了狐狸精,警察就算有缜密的计划也必然损失惨重。我不想用权力来干涉你,所以请你先信任巫师们吧!」

爸爸怒视着粗暴男,「巫师们也损失惨重,但你一点都不心疼?」

「他们才是超自然界的警察,何况……」粗暴男叹了口气,「他们犯了错,误判敌情,怨不得任何人。」

原来粗暴男还没原谅他们,在费氏大宅的错误,粗暴男到现在还没释怀。

爸爸不再坚持,用着冷冷的神情说道,「你最好这次别再把事情搞砸了。」说完,他走出小隔间。

我们也没胃口,丰盛的早餐原封不动地留在小圆桌上,我和粗暴男离开小隔间,走到长沙发坐下来。

「你还在为费氏大宅的事生气?」我问着他。

他轻叹口气,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但他还是回答道,「那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严重到让我觉得不该再信任巫师。」

「难道要信任警察?」

「当然不是!」他说道,「巫师明知道狐狸精善於伪装骗人,但还是中计了。尤其是斐基,我实在不懂为什麽前一刻他还提醒着大家别受当,下一刻自己就受骗了。我很怀疑要是再一次正面对决,他们还会犯一样的错。」

我握住他的手,「你还在想斐基,还在为他难过吗?」

他表情一黯,「费氏的事情给他很大的冲击,六十年前他好朋友的牺牲,还有现在的费氏大宅。他将这两件事都揽在身上,非常自责。至少也该让他战胜狐狸精,这是他长久以来最想做的事。」

「他心里有很多苦都没办法对别人说,也许……这样对他而言是个解脱。」

他轻叹口气说道,「他对我很好。从我小时候就关心我,对我而言他不仅是个『御用巫师』;是朋友也是敬爱的长辈。」

这些我都明白,在斐基的心里,粗暴男的地位不亚於自己的亲人。

「我当然知道罗!我刚到王宫时,根本就还很讨厌你,斐基却要我尽量对你好一些,可是这对我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对其他人好还容易些,可是对你……」我看了他一眼,「那时你在我心里是个大魔头。」

「那麽夸张!」他翻了个白眼。

「真的!」

他笑着和我说:「你对我的感觉竟是这麽强烈。」

我看着他温和的脸庞,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听我道歉,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说。斐基的死还有我的改变都让你很不好受吧?事情发生後你一直守着我,你只能默默承受,还要在我面前假装一切都很好,可是我却不断伤害你……」

「别说了!」他轻喊着。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一体的,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不会像在费氏大宅时让你一人孤立无援。我不会再那麽做了。」

他轻抚着我的背,柔声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靖宇!如果再有一次……我又被下咒了……」我止住不语。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这个话题也是他不愿碰及的。「你想说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要他放弃,之前那段日子太恐怖了,我不要他再经历一次,但我知道如果我说出口,无疑地就是再伤害他一次。

他将我拉起,眼睛直视着我说:「不要离开我,就算受不了我也不要离开我。我不想过着像我祖父那般的生活。」

我流下泪,哭着用力点头,「我不会离开你。」再次承诺,没有像之前感到沉重,反而是一种踏实。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离开彼此,我们将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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