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放把一大块鹿腿肉烤好後,两个人的肚子已经叫到叫不出声音了。秦放拿出他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割下两片肉来盛在草盘里,一片递给白宁儿,另一片自己狼吞虎咽起来。
别说,她这徒儿不但会认路,肉也烤得很好吃,她从没吃过这麽好吃的烤鹿肉。
因为富家公子出身的秦放嘴刁,吃不得坏东西,从此之後张罗吃食的事就又由秦放负责了。白宁儿觉得她收了小白这徒弟不怎麽亏,可秦放却觉得他好像亏了。
两个人很快就把一条鹿腿瓜分完了。但因为饥饿过度吃得急,肚子竟有些撑。
秦放想起方才看夜景的地方,便起身往那片山崖走走,顺便消食。没想到白宁儿也跟了上来。
要跟就跟吧!要不是自己在,量她也不敢乱跑,一个路痴的悲惨人生,秦放压根不想理她。
「啊!没想到这座山还有这样的风景。」
白宁儿看见嘉平县的灯火,不禁赞叹道。
「这山还是你带我来的,不是很熟吗?」
秦放冷哼一声。
「我只认得我们上山那条路。以前曾经有前辈带我上来练功,来很多次了,所以记得。」
白宁儿大概是吃饱了心情好,也就原谅秦放说话的无礼了。
「今晚的烤肉还不错。只是你这种公子哥儿大概吃什麽都不习惯吧,你为什麽要出来流浪?」
「因为你杀了我爹娘,很难理解吗?」
秦放觉得白宁儿的问题其蠢无比。
白宁儿被秦放噎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道。
「你家从鲛人身上得了那麽多珍珠,家大业大,奴仆又多,家底雄厚,怎麽可能才几天就什麽也没有了?」
「你知道树倒猢狲散这句话吗?我爹娘一死,他们就把我家财产全部瓜分完了,一点都不留给我。不但如此,还想要我的命!」
秦放哑着声音。
「尤其是广伯,他在我家待了三十几年,看着我爹和我长大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和蔼的老人家,却没想到他拿了我家财产就算了,还想毒死我!」
「他要钱,给他就是了,以我的能力根本报不了仇,他为什麽还要害我?」
广伯的真面目,让秦放幼小的心灵受到很大的打击。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他做了亏心事,不管你报不报仇,他铁定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报仇的机会,你死了他才能高枕无忧,这就是心虚啊!」
「你又知道了!」
秦放哼了一声。
「江湖待久了,你就会知道人心是最不能考验,无法直视的东西。你以为对你很好的人,他会一直对你好下去,但其实他可能翻脸比翻书都快。你只能相信自己。」
白宁儿好像想到什麽,说了这麽一段话後,又不忘显摆她身为师父的威严。
「以师父我的江湖阅历,你好好地学,就能了解更多。」
「阅历?鲛人国奈洛部第一杀手白夜年方十八,才不过比我大了四岁,说得你多老成似地。」
「不要说大四岁,大一岁也是大,更何况我还是你师父。」
白宁儿道。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信我的话啊?不要紧,离我预定动手的日期还有两天,我这两天就开始帮你上课,看你还敢不敢质疑你师父我的能力。」
「我没有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质疑你『某部份』的能力。」
说完,秦放沉默了,白宁儿也没说话,两个人便站在悬崖边看夜景,吹凉凉的晚风。
两个仇人一起看夜景,这场面有点尴尬啊?
「小白,你杀过东西吗?任何有生命的。」
白宁儿问。
「蚍蜉和蜚蠊算吗?」
「不算。我说的是你在杀的时候,有应手的血肉感那样的东西。」
「那倒没有。」
是怎样的脑洞才会在看夜景的时候聊杀生啊?
那自然是杀手的脑洞。
白宁儿转身就走,走向崖边的草丛中,当她再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大老鼠,正在吱吱怪叫。
秦放心中一凛。不会叫我杀老鼠吧?太恶心了......这麽恶心的东西,这女人竟然拿在手上,神色自若?
白宁儿笑了。果然,恶梦成真。
「小白,把牠杀了。」
白宁儿将老鼠後颈按在一块大石头上,朝秦放招招手。
老鼠一直挣扎,却无法从白宁儿的手中挣脱。
但,连一只老鼠都不敢杀,他都能想像白宁儿接下来会说什麽了。没用啊!废物啊!连一只老鼠都不敢杀还敢说要报仇之类的。
男人的尊严摆在眼前,他得堵住白宁儿的嘴。
秦放拿出他的匕首,迟疑了一下,相准老鼠的後心刺了进去!
鲜血溅了出来,白宁儿同时放开,老鼠在刀下挣扎了一会,就死了。
「不错。你再等等我。」
说完,白宁儿又走到身後林子里。
好好看夜景不好吗?她又想抓什麽东西了?
秦放扶着自己的额头,他又头痛了。
那是一只黄鼠狼。
白宁儿拎着牠的後颈,任牠疯狂挣扎,却挣不脱白宁儿的纤纤玉掌。
黄鼠狼的大小和猫差不多,若真的刺进去肯定感觉得到血肉被割断的痛楚!
「小白,杀了牠!」
白宁儿又将牠固定在石台上,命道。
「我........」
这跟老鼠不一样啊!杀了一只黄鼠狼,跟杀猫杀狗差不多啊!
「小白,你不想报仇了吗?」
白宁儿看着秦放,神情认真,秦放有种掉进她眼神里的错觉。
「你一定要杀了牠。因为杀了牠,你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
「什.......什麽?」
秦放不明白,杀生怎麽可能是善事?
「因为如果你不杀牠,我会继续找其他的动物来杀,到那时候,整座山上的动物都会有危险。你杀了牠,便是拯救了这山上所有的动物。」
白宁儿看上去不是开玩笑的。
「动手吧。你不动手,那就是我动手示范。等我杀了牠,我会再去找其他动物,找一只杀一只,直到你敢动手为止!」
妖女!真是妖女!杀戮很好玩吗?这些动物哪里得罪她了?
「不动手吗?」
白宁儿见秦放迟疑,手指一动,看样子似乎是想扭断黄鼠狼的颈子。
「别.......我动手。」
秦放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白宁儿的用意,觉得她就是个嗜杀的妖女,以看到血为乐之类的变态。
秦放提起他的短匕,把黄鼠狼的位置印在他脑海里,闭上眼睛,朝他印象中的位置刺了过去!
血肉分离的应手感......
当秦放再次睁开眼睛,黄鼠狼已经死了,白宁儿把牠的屍体,和老鼠的叠在一起。
「小白,你知道做为一个杀手,除了武功之外,最重要的是什麽吗?」
白宁儿解下她随身携带的竹筒,倒了些水出来,将双手洗濯洗濯。
秦放还在他杀了一只狗一只猫的恍神当中,白宁儿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什......什麽?」
「是杀意,杀手的意志。一个杀手在动手杀目标之前,必须说服自己,即将做的这件事是正确的,惟有如此,杀手才能不害怕,不被情绪左右。」
白宁儿看上去很冷静,跟她迷路或烤肉时的样子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你必须把杀人这件事,当成你的信仰,不可质疑。」
「我方才要你杀黄鼠狼,给了你一个,杀黄鼠狼这件事是正确的理由。你必须杀了黄鼠狼才能救这座山上的所有动物,这麽一来,你还会觉得杀黄鼠狼这件事是错误的吗?」
「对我来说,我可以毫无罪恶感杀了黄鼠狼,甚至其他动物,那是因为我说服了自己,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训练你,让你可以成长,长成一个独当一面的杀手。」
「因为,我是你师父。」
白宁儿说的话,秦放从来没想过,他觉得那些有办法杀人的人,包括他爹娘和白宁儿,是天生的勇气吧?没想到并不是。
而是,凭着信仰,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小白。你记得吗?」
白宁而转向秦放,与他四目相对。
「在某一天晚上,秦宅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吵得你无法睡觉,你一出来,就看见了一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杀手,和你爹娘激斗正酣。你爹娘啊,生你养你的爹娘,无论如何都护着你的爹娘,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比他们更爱你的爹娘,给了你富裕生活的爹娘,就这样被杀死了。」
「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你的家没有了,你从小在乎的一切通通没有了,你只剩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还得面对鲛人们的追杀,这一切都是谁的错?你想想看,到底是谁害得你再也见不到你爹娘,失去一切?」
「是你!就是你!姓白的妖女!」
白宁儿的话含着魔力,秦放越听越激动,父母双亡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涌现,他红着双眼拔出匕首,朝白宁儿的粉颈上刺去!
「啪!」
好大的一阵声响,让涛浪起伏的一切突然间平息下来。
秦放手里的匕首落地,他的右手,摀上了左颊......
「痛.......痛.......痛死了........」
白宁儿突然打他一巴掌,痛得他眼泪飙了出来!
「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二课,对杀手而言,重要的除了杀意,还有实力。」
白宁儿捡起秦放的匕首,笑道。
「没实力啊?杀意爆表都没用,记清楚了啊!」
说完,将匕首,插回秦放的腰带里。
「没事没事,被师父打,不是很丢脸啊!」
白宁儿拍拍还回不过神的,秦放的手臂,转身,朝她们栖身的山洞方向,悠闲地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