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的基底在林映辰的巧手下一次完成,海绵蛋糕烤得香气扑鼻而绵密。接下来需要替蛋糕抹上奶油,而我们发现周帷念能够把奶油平整地涂抹上去,於是这项任务便交给他了。
待奶油均匀抹好,便可以开始进行蛋糕的装饰,这时我才知道,程嘉妏家中是卖水果的。她带来的水果香甜好吃,裹上糖浆後装饰起来,看起来就像店家贩卖的蛋糕一样。
而我负责的部分是用巧克力在蛋糕上写下「李齐珊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她们说我的字迹好看,所以这重责大任非我莫属。本来我很担心自己会做不好,好在完美达成,接着我们又以赵匀寓家中的鲜花作为点缀,令整个蛋糕更加华丽後,便大功告成。
「明天晚上我们就约李齐珊去唱歌,我会先回家拿蛋糕,你们先去包厢!」各自解散的时候,赵匀寓叮咛着大家,我们会意地点点头。
我和程嘉妏、林映辰以及周帷念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已经下山,大家都得赶回家吃饭。
看着我们四人的影子在人行道上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觉得此刻的光景十分不可思议,我竟然与他们走在一起。
曾经威吓我的程嘉妏,如今正笑着说她打算对李齐珊砸派。
曾经站在教室最後面,酸言酸语地说我最会跟老师告状的周帷念,如今正手插口袋,缓缓地走在我身边。
曾经怒气冲冲问我「你现在高兴了吧」的林映辰,一面担心着李齐珊和周帷念之间的关系,却又一面确认着李齐珊的生日派对的细节。
而曾经……说我「屁话很多」的李齐珊,我怎样也想不到自己会和大家一起做了蛋糕给她。
再一次的,我心想,如果人的个性不会轻易改变,那我只不过是没举发周帷念抽菸的事,一切的发展就能如此不同吗?
到头来,有问题的是不是真的是我?
「我们往这里走。」来到十字路口时,程嘉妏指了右边那条路。
「啊,帷念要往哪边呢?」林映辰主动询问。
「往和你不同的那边。」周帷念看似冷淡地说,程嘉妏大笑出声,而我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又赶紧摀住嘴。
我紧张地抬头,怕自己的反应引来林映辰的不快。
但她只是生气地嘟起嘴,瞥头说了句「哼,算了」,就勾起程嘉妏的手往右边走去。
「她居然没生气……」我愣愣地自言自语。
「有什麽好生气的。」周帷念以为我在和他说话,回了一句。
「不是,因为我们笑她,然後你又凶她……」
「我那算凶吗?你们那也不是嘲笑吧?」周帷念皱眉,「走吧,你也是这个方向不是吗?」
那不是凶,也不是嘲笑?
我忽然有点被弄糊涂了,与人相处的时候,分寸到底该怎麽拿捏?
怎样是过分了,怎样是恰到好处?
「不回去?」见我没跟上,周帷念转过身,後方的两侧路灯在此刻亮起,像是帮他从背後打光了一样。
「要、要啊。」我垂下头,赶紧追上。
漫步在街头,原本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能骑脚踏车回去,这样能比较快到家。当然我也能和周帷念说,我要骑脚踏车回家,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说不出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等红绿灯时,周帷念冷不防开口。
「什、什麽?」我紧张地扭着食指。
「你是不是……很怕我?」他低下头看我。
怕,我怕死你了!
不只你,我还怕每一个人。
「不怕。」我微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然後转回头望着前方的斑马线,摸着下巴沉思。
「总觉得,你对我们好像战战兢兢的。」
周帷念比我想像中还要敏锐,这令我有些讶异。
「我没有……」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下。周帷念都发现了,我再否定也不对吧?
假如我一味否定,是不是错误的选择?
於是我改口:「我觉得战战兢兢也没关系吧……我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就是要这样,才会……相处得比较好?」
「是吗?」红绿灯的信号转成绿色,周帷念迈开长腿,「我倒认为战战兢兢的关系很可悲。」
可悲是吗?
总比被无视、被排挤来得好吧。
我握紧拳头,追了上去,「如果不战战兢兢,却说错了话,那该怎麽办?」
「你说什麽?」车声太过喧嚣,以至於我颤抖的话音没被听见。
「我说,如果为了不要战战兢兢地相处,而勇敢说出自己的意见,可是却说错话了呢?」
「说错了,就道歉。」他这麽说。
「怎麽可……」我本想说「怎麽可能说道歉就道歉」,却随即想起曾经在音乐课时,我鼓起勇气站上讲台辩解自己并没有错,而周帷念起身向全班同学行礼道歉。
当时,我并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
我并不是希望他道歉,我只是想得到同学们的谅解。为什麽当时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却不被赞同?
那是为什麽?我想知道原……忽然,我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