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願惟君顧 — 五十二 理應開心才是

「听说,前天你们在修政坊闹出人命了?」律宗双手背在身後,慢慢踱到窗边。

李烨一听,立马跪下:「是!都怪儿子一时疏忽,竟让鹭鸣只身一人前去拜访,没曾想那人竟突发疯病,对她行了非礼之事。鹭鸣也只是为了自保才……」

「够了。」律宗打断他,伸手抹了抹窗檐上的灰尘,「万年县已将案宗呈上,你无须多言。那宅院的枯井里藏着三具腐屍,此等恶贯满盈之人,杀了才好。」

李烨再拜:「谢圣上宽宥!」「起来吧。」

律宗搓搓指尖,盯着飘散的灰尘骂了句:「哼,这帮奴才,怕是好一阵子没洒扫了,难怪这紫宸殿呆着怪让人难受的。」

「阿爷切莫动怒。」李烨听了,低头轻轻一笑,「一会儿,差人里外仔细清理一遍就是……」

「你说的倒轻松。」律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拍拍手上的灰,「难道不得先叫内侍省把宫人先换一遭?」

咻!还好阿爷把宫人们都遣散了,不然他们肯定得吓破胆。

李烨叹了口气,摇摇头:「阿爷,为了洒扫的事儿,弄得人心惶惶的,多不好。依我看,只需严惩紫宸殿的内侍主管,其他人训诫一番就行,不必追究。」

他偏过头一望,律宗只是盯着窗外,没有表态,於是清清嗓子继续进言:「当差呢,都是上行下效,底下人只管照做,未必清楚後果。若是贸然撤换,他们还觉得自己冤呢,以後在背地里嚼舌根子,可就不妙了。况且……」

他顿了两秒,无奈地补充道:「这当口也找不着别人,不如让他们将功补过……」

「呵,你倒是仁慈。」律宗冷哼,双手抱胸,慢慢转过身来。

李烨一揖,低头错开他的目光:「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哟,竟然拍起马屁来了,难得难得。不过,看这小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想必是有了主意?

那不妨……「叫景裕同你去吧。十日後启程。」

「谢阿爷!」

成了。李烨兴致高昂地走出紫宸殿。一想到那三个心腹大患已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只是,她会不会难受呢。

……

进了东宫,李烨便径直走向寝殿:依那家伙的德行,现在估计还睡着呢。

他推门而入,没想到正撞见鹭鸣在桌边练字。鹭鸣见他回来了,赶紧伸手一扑,护住稿纸,一个不注意沾了一袖子的墨。

「你、你进来也先敲敲门啊!」她忙不迭地把稿纸一收,胡乱地揉成一大团,不想竟被李烨一把抢去:「干嘛,写的什麽机密啊,让我看看不行?」

「不是!」鹭鸣急了:闲来无聊写写字而已,才不想被他看见,免得又一顿冷嘲热讽。

李烨展开纸团,见上面都是些茯苓、白芷、灵芝、甘草之类的药名,白了她一眼:「这有什麽好藏的?」

「还不是怕你骂我写的丑!」鹭鸣恼了,伸手去抢,无奈身高差太多,李烨只消把手斜向上一举,她就怎麽跳都够不着了。

丑?哪里丑?李烨仰头又看了一眼。「不丑啊,挺好看的。」看这行云流水的走势,勾折撇捺的力度,还挺有道行的嘛。

不过,这字,感觉怎麽有点像……

「谁教你的?」他低下头仔细研究起来。

「还能有谁啊,老爹呗!」鹭鸣趁他不备,一把抄走稿纸,没好气地揶揄道:「我们,一介草民而已!不像你们这些皇子,个个都师从大家。」

李烨倒是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兀自摩挲着下巴思考起来:「这麽一想,你养父也姓朱来着……」

「是啊,但他俩又不是族人,之前不是查过了麽,生父祖籍岳州,老爹祖籍幽州。」鹭鸣用脚趾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那就奇怪了,这家伙的笔迹,怎麽会跟她生父的那麽相似。朱知由生前,和朱谨南,好像也没有私交来着。

「好啦好啦,别多想了。」鹭鸣见他一言不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说起来,圣上那边……」

对啊,差点忘了。李烨回过神,轻咳一声:「嗯,有消息是有消息,只是……」他见鹭鸣一脸期待,突然心里一阵难过,低头握住她的手,犹豫了十来秒。

鹭鸣紧张地侧过头,一脸担忧:「出什麽事了吗?」

「过十天,我就得去前线了,跟二哥一起。」

西北摩擦不断,前些日子已经秘密增派了不少人。他们此次披挂上阵,就相当於全面宣战了。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鹭鸣硬逼着自己嘴角上扬了一下,不想眼泪却瞬间滑落,小脸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不该哭才对,这明明是他最期待的事情。军权已经到手,若一举消灭突厥残余,活捉阿史那杜尔,送到长安受审……

可是他真的能活到那一天吗。

战场上,死亡就跟呼吸一样平常。她也是过来人,清楚的很。

李烨见她哭得一塌糊涂,急忙为她抹去眼泪:「小娘子你听我说,不会很久的,只离开一个多月……」「你又知道了?!」

鹭鸣扬起脸,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哪次打仗,上头不是说要速战速决,结果呢!说不准几年都回不来……」

说不准永远都回不来。

「不会的不会的!」李烨急忙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右手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前两天咱们不是还在说麽,上元节要一起看花灯呢。」

哼,好吧。

鹭鸣吸吸鼻子,赌气似的把眼泪蹭到他衣服上:「那,上元节你要是还没回,我就去军营里找你算账!」

说罢,她气鼓鼓地仰起头,眉头一皱,食指在李烨心窝用力戳了两下:「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李烨哭笑不得:「行行行!到时候你把我抓回来,啊!」

哎,这人脾气怎麽跟着岁数一起长,过几年还不要翻天!

突然,屋外传来黄进的声音:「殿下,骆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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