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用左手操控方向盘,同时分心用右手疯狂的拨按电话。他很想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慌乱只会更容易犯错,导致事情变得更糟糕,可是他办不到。他的手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飘忽的心智和狂乱猛跳的心脏脉搏都险些让他失去了方寸。过度的紧张和飙升的肾上腺素将他高高推上悬崖,每一次换气都像在踩在高空的绳索上,如履薄冰,一阵微风吹来,就能将他狠狠搧下去。
他快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他快要溺毙了,他再也没有光明与希望了。他的浮木在哪里?他的多妮在哪里?
他打给志村健,响了四五声没人接,爆了几声粗口後他便心急地按掉,继续颤抖着拨给下一个人。他打给汽修店长,店长的手机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青梅黏腻的嗓音出现在电话那端。冰蓝已经无暇思考他们这对新婚夫妇现在在做什麽,他失控地对着电话大吼:「你们现在在哪里?帮我一个忙!」
「我们在海神庙这里,你……」青梅欲言又止的话语,马上被失去理智的冰蓝打断了。
「你们在海神庙?」这麽巧?居然这麽巧!
「听着!现在、立刻、马上到任何有可能藏匿一个人的房间或地下室去!替我把多妮找出来!听好了,她身上装了一个定时器,如果找到她,立刻将那个开关按停!拜托!求求你们!我很快就会赶到!」说完,他无法遏制的再瞄了眼仪表板上显示的时间,心中酸涩不已,喉结滚动时吞下的每一口水都苦到极点。
冰蓝踩下油门,刻不容缓的朝着海神庙的方向疾驶而去。他握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他不停换气,却按压不下胸口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浪潮,他快窒息了,他的心绞痛不已,他无法想像多妮……多妮她……
青梅嗫嚅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们会在这里等你,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先过来吧。」然後她挂断了电话。
冰蓝一怔。
暴涌狂袭的绝望与凄楚再度将他重重包围,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他也不知道他的瞳孔染上哀恸,他没有听见自己正沙哑地嘶吼着、嚎叫着,他的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方向盘里,却麻木的勾不起一点点触觉。
「不……」
他骨骼清晰的手背浮现一条条交错抖动的青筋,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此刻看来却苍白透明,车上只有紊乱的呼吸、喷吐急促的热气、脑里如闷雷般不停叫嚣的轰鸣。
他的眼眶又湿润了。是哪里来的雾气袅袅上升,害他眼前白茫茫一片?
不,他不知道。窗外的残阳照了进来,就打在他的身上,他该要带她去看夕阳的,她曾说她最爱和他一起看海上的夕照的。
他听见自己正低低的悲声呜噎。
多妮,现在夕阳正好,我去接你,再陪你看遍美景。
好不好?
如果好,你要等我。等等我。
多妮,我没办法设想任何结局。我在未来的构图里,在每一个想像里,每一个琐碎括弧都填入了你。
橘红色的太阳还没完全沉进海平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对不对?
等我,我的好女孩,求求你,请你等等我……
在小镇的某一处,火舌持续张牙舞爪着。
它曾有过华丽的爆破声,紧接着是亮灿灿的光芒。
一个纤细的女人躺在火焰的正中央。
她空洞的大眼睛茫然的望着远方。一寸一寸的炙热烈焰焚烧她的发、她的身、她的脸。她曾经很痛很痛,受尽折磨。
可现在她已经无感了。当灵魂抽离身体之後,她便永永远远的超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