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冰蓝冷冷地开口。他周身散发出的庞大低气压若能以测量仪器来显示，他们大概可以在萤幕上看到红色警戒灯号不断闪烁，一语概括就是──他老兄现在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少年的嘴唇紧抿着，面对冰蓝森冷的视线毫无畏惧。即使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更不可能会说，仅凭着察言观色也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他怀有不小的敌意。
多妮面容紧张的走过去戳了戳冰蓝结实的手臂，冰蓝不耐烦地看向她：「做什麽？」
多妮支支吾吾的解释：「哥、哥哥。」
「哥哥？」冰蓝挑眉，显得不高兴了。她之前不是都直接称呼他『冰蓝』的吗，干嘛在这个外人面前故意叫他哥哥？想撇清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极难接受，原本就已经够臭的脸更加阴沉。
他回了句：「我才不是你哥哥。」
多妮摇头，比着海鸥再次说：「哥哥。」
这次冰蓝高分贝地叫了出来，惊讶的指向少年：「哥哥！他？」
多妮羞赧不已胡乱点头。
少年从头到尾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麽，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们比来比去，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
冰蓝眯着眼把少年从头到脚彻底打量了一遍，加上经过观察分析察觉他似乎真的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而且也不会说话，简直就是多妮2.0版本。
看来多妮说的是真的。
也不懂为什麽，心情居然瞬间放晴了。他酷酷的用下巴撇了撇屋内，「进来吧。」
然後他把手插进口袋，吹着口哨转身走进屋子里。
多妮又惊又喜，赶紧推着海鸥进去。然後她也没忘了漾开笑容，雀跃的跑回来把门关好。
冰蓝站在客厅中央，直视着少年，沉稳的音色缓缓说：「坐。」
结果少年一动也不动，只是皱眉回望他。
多妮赶快把他压下去沙发上坐好。
冰蓝很满意，又问：「喝点什麽？」
多妮代为回答：「不、不用。」
冰蓝双手抱胸看着多妮，开释道：「哥哥远道而来，怎能不好好招待他呢？我们家虽然不是什麽豪华旅社，但是基本的咖啡茶点也是有，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可不能怠慢客人了。」
多妮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冰蓝好像挺坚持要请哥哥喝饮料的样子，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水。」
哥哥不是真正的人类，只能喝水。
「水？」冰蓝很不高兴，「哥哥第一次来作客，我们就请他喝水？算了……我自己看着办吧。」
他碎碎念完，就挺起腰杆走进厨房忙活去了。
多妮赶紧拉着少年的手，用他们共通的语言问他：「你找我什麽事呢？」
少年：「你很怕他？」
多妮感到匪夷所思：「咦？我有吗？」
少年眯起眼睛，狐疑的研究着她：「我也说不上来，这不是怕吗……那为什麽你好像特别小心翼翼的呢？」
多妮下意识地往厨房那个方向瞄去一眼，确定冰蓝还在里面忙活後，压低音量说：「那当然，我可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身分啊！」
「哦？」他好整以暇地後仰，往沙发上靠去，抬起一只手懒懒地撑着头：「知道了又怎样？你怕他会把你当成怪物，会讨厌你吗？还是会把你的真实身分说出去？」
多妮摇摇头，「不，我相信他不会。他是个善良的人。」
他如果真的会说，那麽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他早就说出去了。
「他不知道你是海鸥。我们得保密。」
海鸥不敌她的坚持，只好投降：「好吧。」他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於是又说：「我是来跟你说两件事情的──第一件，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大家都在猜测他可能是太思念你了。但你父亲是国王，没有人敢妄加推论，我想你或许会想知道。不，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第二件，你四姊姊要结婚了，翡翠峡湾那里的人鱼王子对你姊姊一见锺情，他们很希望你能回去，为他们的爱情献上真挚的祝福。」
他说完，与她一同沉默了。
多妮难过的摀住了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念父亲，也很想念姊姊们，可是她恐怕再也回不去海底。她担心父亲的身体，她无法想像那个总是说话宏亮充满力道，壮硕的像座永远屹立不摇的高山那般的男人，病倒该是什麽模样？
她不愿去想像，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依稀有根针不断扎着她，令她疼得难受，连呼吸都像会窒息的痛。
她何尝不想回去参加姊姊的婚礼，给姊姊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着姊姊与姊夫交换真爱誓约，看着他们互换信物，约定一辈子至死不渝。
那麽幸福的一刻，她从小就跟姊姊约定好一定会在场见证。
可是……可是……
多妮没发觉自己流下了泪，直到她的裙子被一滴一滴的水珠沾湿，渐渐晕染成一小片水渍，她才伤心的抬起手将它们通通抹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海鸥哥哥。」她哽咽的说：「对不起，从我下定决心离开海之王国开始，就没有想过再回去了。」
海鸥嘲讽的扯动唇角：「那个愚蠢的人类真的值得？他们配得上你们人鱼一族高洁无垢的灵魂？」
提到冰蓝，多妮突然红了脸，脸颊热热的烫烫的，她捂住两颊羞涩的说：「没有什麽值不值得……」
因为，这是爱情啊。
彷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海鸥不屑的瞟她一眼，淡淡回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