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台北的火车上，我思索着该不该打通电话给黎星辰。
昨晚她和男朋友离开後便没了音讯，我很担心她的安危，却又怕主动联络会造成她的困扰，毕竟那个人认定我是「教唆」黎星辰和他分手的共犯，若是被他发现，不晓得会不会为黎星辰带来麻烦。
「唉，烦死了。」丢开手机，我逼自己闭上眼补眠。
难得有空可以去探望阿嬷，我这是在干什麽呢？
一般而言，我的周末都是在工作中度过。一个月只有一次机会能来台北探望阿嬷，交通费固然是一笔开销，但问题不大，主要是姑姑并不喜欢我，我很有自觉地不要太常出现罢了。
至於不喜欢我的原因，除了当年爸爸经商失败，为了帮他还债，导致阿公阿嬷的退休金血本无归外，还有一次是暂代我的监护人的姑姑接到学校老师来电，请她多注意我的行为举止，多关心我的身心健康和交友圈——说白话一点，就是叫她管好我，让我不要去外面乱搞。
从那次以後，她对我的态度就更差了。
就像现在，姑姑见到是我站在门口，脸色一沉，随手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来探望她的。
「阿嬷！」我一把打开房门，笑嘻嘻地给阿嬷惊喜。
「哎哟，阿嬷的小李子来罗？」阿嬷半躺在床上，气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有没有想我？看到我有没有开心？」
「当然有啊。」阿嬷轻轻拍了拍窝到她身边的我，「阿嬷每天都在想你哪，想你有没有吃饱、想你有没有乖乖去上课，还会想你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哎哟，就是很想啦！」
我知道阿嬷永远都在担心我。
闻着阿嬷身上熟悉的味道，蹭了蹭她消瘦的身躯，这种安心的感觉无可取代。
「阿嬷，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上课？」我闭着眼睛，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不可以。」阿嬷呵呵笑着，布满皱褶的手摸摸我的脸，「我们家季李要念书才行，念书才可以出人头地，不是说好了将来要给阿嬷过好日子吗？」
「不念书也可以让你过好日子啊。」我不服气，只要会赚钱就行了。
「哎，我知道你最厉害。」阿嬷依然笑咪咪，她一直很有耐心哄着我的任性，「但你不能忘了，阿公生前最希望的就是我们家出一个女博士，老是说这样很风光，可以让他去外面炫耀一下。」
「阿嬷你很坏，每次都把阿公搬出来……」
想起阿公，我眼睛忍不住酸涩。
打从幼稚园开始，阿公总是骑着他那台老式脚踏车接送我上下课，慢慢地，缓缓地。我不是第一个到校的人，但我永远是那个一出校门就可以看见阿公等在接送区的人。
每当我在学校得了奖，不管大或小，他逢人必说，就算只是卖猪肉的阿伯，他也要跟人家炫耀，说我是家里的骄傲，让有一次只是拿到卫生小天使奖章的我害羞得想钻地洞。
阿公和阿嬷是我最爱的人。
为了他们，我什麽都做得到，什麽都可以忍。
我在阿嬷身边待了一整个下午，有时候聊天，有时候看她床前的小电视，中间还一起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虽然也没做什麽特别的事，但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与其说是我陪阿嬷，不如说是阿嬷陪我吧。
毕竟我才是那个胆小害怕的人啊。
「季李。」姑姑推开房门，打断我和阿嬷的对话，「晚了，你该回去了。」
面对姑姑的冷脸，我点头表示了解。
和阿嬷依依不舍地道别後，我踏出公寓大门，仰头望去，天色仍亮。
……现在才五点，晚个屁。
我叹了口气，用力踢走脚边的石头。
但我能怎麽办呢？谁叫我素行不良又有人质在她手上，必须看人脸色不说，人家叫我滚就得滚，否则惹得人家不开心，下次她连门都不开，别说探望阿嬷，我连阿嬷的「阿」都不用叫了。
回程车次时间是晚上七点，我想了想，决定先去车站。
假日的车站人来人往，正值晚餐时段，每一家餐厅都人满为患，我随便晃了一圈，看着菜单上看似美味的照片，找不到任何想吃的东西，只是在美食街来来回回地走，活像误入人间的幽魂。
「不好意思，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