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淚 — 第四章(4)

语毕,姜冬诚便勇敢地朝鬼屋的方向迈进,突然拥有了勇者要去攻打大魔王的气势,直捣黄龙。

由於办鬼屋的成本高又累人,许多班级不愿意办鬼屋,因此成为园游会里唯一的鬼屋,前来玩鬼屋的人很多。只见大石和诸若黎早已经去帮忙排队占位子,深怕我们玩不到鬼屋而扫兴。

「之前都忘记问你,你怕鬼吗?」闻言,姜冬诚摇头:「如果我怕的话,为什麽我现在会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排队?」

很好,正常释放对他的身心有益。我心想,尽我最大的努力避免去看站在一旁的诸若黎与大石,因为他们两人正趁着排队空档互相喂对方巧克力吃。

过了几分钟後,那对情侣的巧克力吃完了,正好也轮到我们进场。我们一起走入了灯光黑暗的鬼屋,铁门自我们身後关上,发出「碰」的声响。

与此同时,一连串手机震动的声响自盖着黑布,以椅子搭建而成的独木桥发出。「果然,那群人大部分都躲在椅子底下,他们常常偷玩手机,现在也一样。」他悄声说道,因为在一旁的邪恶小丑不断发出恐怖音效,我尚未听清楚他所说的话是什麽,血红色的浓雾使我失去了方向。

「姜冬诚?诸若黎?」我喊着其他人的名,发现自己的手碰到了某个冰冷湿滑的物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失声尖叫,发现我的手臂上都是血浆,一颗女孩的头颅吊挂在墙壁上,以血淋淋的食道支撑,鲜血不断滴落地板。

「你怕什麽啊?汤永音,只是假血浆而已。」诸若黎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自浓雾走出。不知道什麽时候,雾气早已散得差不多了,而我居然还站在原地尖叫,真是蠢毙了。

我正要开口反驳,诸若黎的身後突然窜出两个殭屍,使她发出一声尖叫。

我蓦然失笑,双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带往正在等我们的大石与姜冬诚所在的独木桥。只见他们两个人正在一旁嘻嘻哈哈,拿着原本吊挂在墙上,如今掉下来的血淋淋女人头玩接球游戏:「你还不是吓得半死?」我揶揄,只见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我是被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一跳好吗?才不是因为恐怖殭屍!」她一脸不悦的反驳,双手却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害怕要说啊,女王。」我勾住她的手,我感觉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将头埋在我的臂弯里,「别总是爱逞强,你可以依赖我啊,我可是你的专属侍卫。」我低语,以单手拦截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女人头:「姜冬诚你们够了喔,赶快走吧!」

「姜冬诚?」

「是姜冬诚那个臭小子吗?」

「他怎麽还有胆子回来?」

此时,我赫然听见了独木桥下的窃窃私语。想必站在一旁的姜冬诚也听见了,只见他愣了几秒钟才在大石的带领下踏上由椅子搭建起来的独木桥。独木桥摇摇晃晃,似乎要让踩在桥上的人摔倒似的。

在下方的人使劲地摇动桥墩的情况下,姜冬诚鼓起勇气摇摇晃晃地走完了独木桥,随即双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大石连忙搀扶着脚软的他,打算带着他赶快出去,却发现前方有一群人刻意阻挡了去路。

我带着诸若黎走完摇晃的独木桥,在这过程中她仅是紧抓着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似乎正侵蚀着她的全身,抑或是她还在为方才的失态感到困窘。

「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其中一位殭屍开口道,双手抱胸,完全不把其他等着玩鬼屋的人放在心上。

姜冬诚突然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我就敢回来啊怎样?上次的处罚难道还不够?你还要再打我泄愤吗?」他双手握拳,挣脱了大石原本搀扶着他的手,「我不是你的受气包,一直以来都不是!」他咬牙切齿,随即出手揍了那名殭屍一拳。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姜冬诚和人打架。

「好了好了,都别再打了!」大石的一声怒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动作,鬼屋内顿时一片宁静。「你们到底要不要让我们出去?你们是怎麽对待客人的?不怕我砸店吗?」

听闻「砸店」二字,所有殭屍跪地求饶:「这位……大哥,请你放过我们一马吧!我们还有生意要做……」

「那就给我道歉!」大石下令,那群知错仍不悔改的殭屍们连忙向姜冬诚鞠躬道歉。此时,我听见在我身旁极力忍住笑意的诸若黎忍不住噗哧一笑。倘若诸若黎是女王,那大石绝对是个十分威严的君主,说他能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我们总算离开了鬼屋,我忍受不了自己的情绪,劈头就指着姜冬诚的鼻子开骂:「你刚刚是怎样?觉得自己有能力和人干架吗?被他们揍很爽吗?为什麽要招惹他们来揍你?你脑子有洞是不是?」

「我要告诉他们别来惹我啊!」姜冬诚道,一脸不悦,「你也知道他们怎麽看我的,因为我太生气了!我讨厌自己的懦弱,讨厌自己为什麽不能勇敢,更讨厌被人欺负。」他的字字句句如同在敲打着大钟,在我心中不断敲击。

「但你做的未免太过火了。」原本对此事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大石缓缓启口,「我不是不了解你的愤怒,而是你已经采取行动,不该继续琢磨於这种事情上。虽然我知道因为他们,你在心中永远都会有个疙瘩,但你可以选择试图抚平,或是让它继续留着。」

大石揉揉姜冬诚的头,勾起唇角:「下次不要那麽轻易就动手,不然你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诸若黎,你可以放开我了。」我抓住诸若黎那紧紧抓住我的背包肩带的手,反之,她反而如胶水般黏着我不放。「我们已经出来了。」

「不要。」诸若黎抓得更紧了,「你今天是我的专属侍卫。」

「可是侍卫也需要交班啊。」我无奈的笑了笑,以眼神向站在一旁的大石求救,「我还答应别人要去看戏剧社表演呢!可不能迟到。」

闻言,诸若黎总算松手:「表演?和谁一起去?」我摇头道:「我自己一人。」

只见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我:「莫非是和方月宁一起去?」

我笑了笑,再度摇头:「就说了是我自己去看戏,你为什麽总要把我和方月宁绑在一起?」

「也对,」她双手抱胸,眼神透露出不舍,令我有些诧异,「我该相信你的,你走吧!」

为什麽她的眼里透露不舍?

怀抱着困惑,我与他们告别,便往表艺教室的方向走去。顺便向在卖蛋糕与甜点的班级买了一盒杯子蛋糕,当作是给方月宁的礼物。

来到了表艺教室,只见木制地板上已经摆放了许多表演道具。演员尚未现身,但我已经开始期待着表演开始。据说不久前戏剧社以这出戏参加比赛,得到了全国第一名。

我等不及看到方月宁在舞台上的表现了。

我与其他前来看戏的观众随着表艺老师的带领於观众席就坐,老师说明完剧场相关规定後,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表演即将开始。

这出戏的名称为夜空绮想,学生分别扮演星空中的星球,上演属於夜空那独一无二的故事。主角是月亮,星星则是她的姐妹,她的知己。有一天,星星找不到月亮了,月亮亦找不到星星。两个人认识了不同的星球,在他们的帮助下各自踏上寻找彼此的路程。

镁光灯照耀,方月宁出场的瞬间,我的双眼为之一亮。只见方月宁身穿白色蕾丝洋装,胸前别着一枚月亮造型的蓝色胸针,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扮演的角色为何——她扮演的是失去星星的月亮。

她是如此闪耀动人,演出精湛使我目不转睛。举手投足都令我如痴如醉,亦为月亮这个角色感到担忧——她能不能找到星星呢?

「天亮了以後,星星都去哪里了?」她困惑的问站在一旁扮演太阳的男生,只见那位男生露出笑容:「星星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

「为什麽我看不见呢?」她问道,有些懊恼,「如果我在白天也能够看得到星星就好了,这样子她就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她蹲下来啜泣,太阳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别难过了,到了晚上你就更容易找到她了。」

似乎是见景生情,不禁让我想到了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溃堤的模样。她是多麽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犹如玻璃娃娃般,一摔便破裂了。

「如同太阳所说的,我一直都在啊!」一道声音自两旁的音响传出,扮演星星的女孩披着星空图案的斗篷,伴随着蓝色烟雾,踏着轻快的脚步出现在舞台上。「我终於找到你了,月亮。」

女孩露出笑容,牵起方月宁的手:「让我们一起照亮黑夜吧!」

星月相约,永远相随,一起照亮世界。人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世界上仍然有人替你照耀黑夜,带给你温暖与希望——这是我在看完整出戏剧後的体悟。

谢幕时,方月宁站在舞台中央,依旧耀眼夺目。我朝她挥手,从她的眼眸中,我看到了她那高兴亦带有惊讶的眼神。她对我挥了挥手,与其他人一起鞠躬谢幕。

「真不敢相信你来了!」她开心的说道,突然有些犹豫,「嗯……我表演的如何?还可以吧?」

「真的超棒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我微笑说道,奉上自己方才来的路上买的小礼物,「这盒蛋糕送给你,虽然是买来的,比不上自己做的有诚意——」

「你会做蛋糕?」她问,一脸惊讶地望向我的双眸,我点点头。「感觉好厉害啊,可以教我吗?」

我爽快地答应并与她约定好学做蛋糕的时间,但内心的困惑与不确定感却逐渐扩大。方月宁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模样,仿如我在「倾听室」里见到的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西亚看向克莉丝,双手撑着下巴:「我该怎麽办啊?学长喜欢的人是谁,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一切随缘吧,西亚。」克莉丝幽幽道,轻轻点了点花痴西亚的鼻子,「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不只学长一个,你大可抛弃他去找更好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个性使然,抑或是恋爱经验的缘故,她始终不了解为什麽克莉丝总是能够如此淡定的看待一段感情。

(节录自《星星的预言》,第四十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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