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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之外,一路上申兰君开始细心指点机关所在处,楚子焉松口气,隐约察觉方才申兰君八成捉弄他,但他实在没心思与他对抗,只想赶紧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无比认真地记下申兰君所说的每个字。
而後申兰君领着楚子焉来到一处居室。楚子焉见到房中摆设大喜过望。
这是兵器库啊!摆在兵器库最正中高足几案上的不正是天子剑吗?
楚子焉高兴地举起天子剑轻松挥动,又瞧见身边十字弓弩,放下天子剑,取了十字弓在手上掂量把玩,样样都顺手,样样都是防身利器啊!日後要是申兰君想用符咒对付他可不容易了!
「陛下,也捎上这个吧。」
「嗯?」
定睛看清楚申兰君递给他的东西後,楚子焉咧嘴笑了:「带着做什麽?又不是去钓鱼?」
那是一支长矛,矛头与握柄处捆了一条坚韧的琴弦。琴弦尾端还绑着一支戈头。
楚子焉不肯接过,申兰君瞧了瞧他手上的十字弓弩笑道:「这也可行。」
随即转身走到一旁几案,将一张已被拆去几根弦的琴抱了起来,又拆下几根弦绑在箭矢上头。
「怎弄得真像去钓鱼?难不成今天你体温特别低是发现地宫内有冷泉,泉中还有鱼?」楚子焉更高兴了,神采飞扬地接过那支长矛。
绿波浪,鱼虾肥!就不知道是哪种鱼?蛇肉汤是不差,但他更喜欢鱼肉。
瞧他贪馋的表情,申兰君有些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心道早知如此,当初兴建陵墓时就该让寝宫建於水下,水中养些食人鱼才对。既能作为防御亦能让楚子焉吃得开心,不是很好吗?
「要是有鱼,臣绝对不会日日让陛下喝蛇肉汤。若是修炼成仙後,您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也不必困在地宫。走吧。臣带您去毒蛇坑。」申兰君边说边将十字弓还给楚子焉。
楚子焉也不在意,笑道:「钓毒蛇?这倒有趣。几日蛇汤就是那些东西?那你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在做钓竿?抓蛇能耗费什麽气力?等等你看着,朕露一手让你瞧瞧。」
申兰君瞟了楚子焉一眼,心道要是这麽轻松他也不会累成狗模狗样。不过,现在去毒蛇坑楚子焉也体会不出他这段日子的辛劳,恐怕反过头笑他体虚罢了。
两人走了一段九拐十八弯的甬道,夹道两侧陵壁上皆是一幅幅精巧绝伦的壁画,纪录楚子焉一生的经历。楚子焉目光停留在壁画上,回忆模模糊糊涌了过来。
画上的他极好辨认,他手持长剑兴兵起义,征讨前朝昏君,安邦治国,主持朝会。定番邦後受贡仪朝拜,百姓安居乐业;他挑灯在尚书房批阅奏摺⋯⋯
一切都如申兰君所言,一句不假。
只是有两件事透露古怪,引起他的注意。
一是壁画到了尽头,忽然有一段空白,再往前走改绘天地玄黄宇宙八荒,就是没有画到他是怎麽死的,又怎麽入殓的。就如同他的一生戛然而止。
二便是壁画上的他身边总有一人白衣胜雪,或昂首或低头,偶尔伏在他身前,有时跪坐在他身侧似在低语,与他甚是亲昵。这些壁画栩栩如生,唯独那人的面貌被人涂抹而去,仅余空白。
楚子焉指尖抚上小人儿脸上,心中诧异。那张脸是被人刻意凿去,他狐疑问道:「申兰君,这人是谁?为何面目不清?」
申兰君走在他前方,脚步微顿,复而大步向前,淡漠地说:「罪人。」
「喔?他做了什麽?谁刨去他的脸?」
「臣刨的。长舌小人构陷国君,不知自制害国君枉死,人人皆得而诛之。」
申兰君语气骤冷,此时一阵阴风蓦地吹进甬道,长明灯随气旋摇晃,烛火明灭昏昧,凭添地宫阴森感。
「朕是被他害死的?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朕是谋筹过甚,积忧成疾而死的?」
「臣从未如此说过,是陛下自己推论的。」申兰君没有转过头,站在长明灯下就像是一缕幽魂般,融入了黑暗之中。
楚子焉瞧着始终身着雪白服袍的申兰君,现在却穿上玄色衣衫,不禁怀疑申兰君是否有意与白衣人划清界线。
为何你今日不穿白衣了?是怕朕误会这白衣人是你吗?
还是这人就是你?那该活多久了?还是死多久了?
申兰君自称修仙,修了多少年了?
楚子焉满心疑惑,盯着申兰君背影不放,心忖如何开口诘问他。
「陛下,到毒蛇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