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兰君这逆臣!
他这辈子绝对不要再和申兰君说话!
楚子焉咬牙切齿地瞪着藻井天花,他已经气了好多天!
生前他哪里吃过这种亏!生前谁不是对他唯唯诺诺!小小守陵人九品官都排不上居然敢对他如此放肆!
那日申兰君广袖一挥带起风势,压灭了那盏该死的孤灯,一时间骇得他失态鬼叫,叫没两声轰轰低鸣的燃火声响起,寝宫内灌注鲛人油的长明灯一盏盏亮起,满室生辉,驱走了黑暗,却也燃起他疯狂的怒火!
申兰君忍俊不禁纵声大笑,楚子焉跳起来一把掐住申兰君,但申兰君动作比他更快,不知哪里生出一张符咒朝他额上一拍!
『定!』
然後──
他就真的定住不动了。
是谁答应了不管怎麽样都不会用法器符籙对付他的?!
骗他娘的申兰君!
欺君的人绝对不能留!但偏偏他打不过申兰君!
看他越是生气,申兰君笑容更像天上一弯银月,甚至凉说道:『陛下越发活泼有生气,像个活人了。很好,这样就不会枉费臣的一片苦心──』
苦心个屁!
说这种话不是欺负他这个无助的殭屍吗?
说的全是屁话!
但申兰君那些不足采信的屁话中,唯独一件事毫无可疑。
长明灯点燃那瞬间,满室金灿,连藻井天花的银河也星光掩映,极为华丽。
这地宫真真豪奢!
设计皇陵的人,也就是他少得可怜的片段记忆中,让他想不起脸长哪个模样的丞相毫无疑问对这份差事兢兢业业,花上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打造这座皇陵!
光看镶嵌在藻井天花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是珍珠、各色宝石,随着长明灯明明暗暗,星光闪烁,绚丽至极,彷佛这里不是封闭於地下的陵墓,而是抬眼可见星光的大漠草原上。
而帝陵寝宫的摆设,大抵样样都与他活着时候无异。
宽阔的寝宫雕梁画栋,每一根梁柱皆是汉白玉材质,上头所雕的龙凤、鸟兽、花卉皆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所费不赀。
还有他现在身躺的水碧棺椁,即使阴凉了点,但能找到可以装下他这七尺颀长伟岸身躯的水碧结晶,就知道有多困难。更别说能将尖刺般的水碧斧凿成这般光滑平面,肯定耗费国力。
他,楚子焉,绝对是厚葬!
但这又有什麽值得高兴?
楚子焉不禁想问,是他吩咐丞相这麽劳民伤财的,还是丞相自作主张?
别说引魂使者了,连他自己看这墓葬都会认定陵墓的主人必定是个暴君,穷天下纳宝入皇陵满足帝王私慾,理当起义讨伐。
是不是因为太过豪奢,才损了他这一世累积的功德,所以到现在他诈屍十来天了,引魂都没派人来接他?
难道,他真的要当永世不死的殭屍?
「该死的丞相!」楚子焉暗自啐道,偏偏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丞相的名字和脸。
咕噜──
楚子焉愣了愣,又低骂了一声:「操!」
自从被申兰君吓坏後,再没了什麽皇帝风度。
人生最糟糕的事绝对不是醒来没人接引至西方极乐世界,也不是死後屍变成一具殭屍,而是他身为殭屍居然饿了!
这些天来他没进食过,日夜躺在棺木内,睡睡醒醒,饿到睡不着了!
空荡荡的胃壁相互碾磨,一阵阵灼烧感,楚子焉自当年遭遇饥荒与粮草不足的危机之後已经许久没有嚐过饥饿的滋味了。他按着自己的胃部,咬紧牙关忍耐,还是禁不住那股渴求美食填满胃袋的慾望。越想忽视这感觉,就越想起他爱吃的江南鱼虾蟹贝,山里的飞禽走兽,各式各样无须调料便能烤出油渍与咸香的野味。
他困惑不解,千百的问题想问,殭屍会饿吗?这是正常的吗?又不是饿死鬼!
他心中像是一团打不好的络子,混乱且纠结,弄得自己不知所措。
明知这些问题只要问问申兰君便能得到答案,但楚子焉怎麽也拉不下脸开口问。谁让申兰君装神弄鬼吓他的?!
遭羞辱的怒火难以平息,楚子焉恨自己见识寡陋,长年在沙场上征战,书读的不够多,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好好读过阴阳学或者死後屍变之类玄奇古怪的纪录,否则今日怎会让申兰君欺负呢。
「操!操!操!」饿到脾气暴躁。
他在棺椁内翻来覆去,越想越气,仰卧侧睡都不安稳,体力消耗更快,更加饥肠辘辘。
终於,他忍耐不住,用力捏紧拳头,翻身而起,一脚跃出了棺椁,毫不搭理身侧不知是打坐还是打盹的申兰君,朝寝宫外走去。
「陛下──你要去哪里?」申兰君听到楚子焉的动静,中断运行一半的小周天,睁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