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陆尧,你在做什麽?」老人眼神凌厉瞪向蹲在院子里的小小身影问道。
陆尧停下手边动作,起身朝老人微微鞠躬。「爷爷。我在跟这只受伤的小麻雀玩,可是牠都不理我一直想跑掉。」
陆尧的爷爷─陆弑闻言走到那只伤了翅膀的小麻雀旁一把将牠抓起。
「你要记好,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不要放开。若变了心或是不再属於自己…」陆弑手掌用力一收──
噗叽──麻雀瞬间惨死在陆弑手中。
陆尧将眼前血腥的一幕全看进眼里,小脸上没有惧怕,反倒是一脸漠然,彷佛麻雀的下场就该如此。「知道了,爷爷。」
「千万别像你父亲一样,对变了心的人还要执意强留。」
她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儿子说了什麽话,裴芮呐呐的道:「你…你说什麽?」
陆尧却不看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离开。「没什麽,只是想跟您说请您尊重我。不要插手、不要试图影响我个人意愿。」
他对苏菀是什麽心态自己明白就好。相反的,苏菀对他的情意自己也是一清二楚,虽然她不曾说,但那双眼睛写满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我走了。」他走的潇洒不羁,留下仍是一脸震惊的裴芮。
回程途中他又接到林雪的来电。
「陆少,陆总要您马上到公司一趟。」
陆尧此时不想看见父亲,那会让他不断想起父亲是如何阻碍自己寻苏菀。「很重要吗?」
「说是那边的收购案突然出了点状况。」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方向盘一转,朝陆氏地产方向驶去。他明白在公事上不能将私人情绪带进去,纵使自己有千百个不愿意。
「团团,你一个人在家真的可以吗?」沈沁很是不放心,若不是自己要到另一个城市做发型师进修课,她实在不想独留她一个人在家两天。「还是我不去了吧。」
苏菀知道沈沁期待这天很久了,这位老师在发型业界非常有名,沈沁说自己在手机前守了三个小时才抢到听课名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让她失去这宝贵的机会。
「这怎麽可以!你放心,我就都在家不会出门。会乖乖地等你回来。」这对她而言并不难,从前她平时就是如此,放学後待在家哪都不去直到那人回来。
沈沁对她这乖巧样子感到很心疼,明明正值青春洋溢该去外面疯玩的年纪却如此老成…
虽然团团不曾跟她正面聊到私事,但自己毕竟长她几岁,在外历练不敢说资深但也绝不浅,这两个多月自己拼拼凑凑下来得知她也是跟自己一样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这些大人…如此自私。既生下他们却又不爱,生下他们却弃如敝屣。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又何尝愿意被生下来?
或许是同情心使然也或许是在她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不想这位女孩变得跟过去的她一样愤世嫉俗,同时自己也想要有着名为『家人』的陪伴,因此她选择收留她。
那男人…在那件事过後选择毫不留情的离去同时也厌憎她,可她没有一天忘记他所教的。用爱包容一切;用心接纳世界。
她曾是育幼院里的头痛人物,可在那十几个小孩得抢一块手掌大的面包才能果腹的环境下谁能过得好?因此她变得自私、恨这个世界、恨为什麽上天如此不公。
育幼院里有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少年教她如何不着痕迹的偷东西、教她如何保护自己、教她许许多多这个年龄的小孩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那位少年却死了,为了她而死。
院里有一位男老师总是喜欢故意触碰她的身体,是那位少年将她护在身後,一次又一次。
某一天夜晚熟睡的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黏腻,睁眼一看竟是那位男老师正在舔舐她的身体,她吓得大叫,但很快就被摀住嘴巴。
男老师没有停下动作继续舔她,想求救可是转头看了身边同伴却没有人发现这肮脏事,各自都沉沉睡着。
在她即将放弃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少年拿着一把小刀冲进来朝男老师身上猛刺,男老师吃痛反击,一把夺下小刀扔在一旁,揎拳捋袖就将少年打得半死不活。
那重拳击肉的声音她至今还忘不了,偶尔午夜梦回时总会听见。
少年满身血的倚靠在墙边,举起沾满血的手摩擦她的脸颊说:「哥哥不行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记得…谁都不可以相信,想尽办法都要离开这里…妹妹…」
少年吐出一口血後慢慢没了反应。她抱着他的头痛哭失声,她想跟他说我才不是你妹妹,她想跟他说不要离开我,她想跟他说对不起…
「小沁?小沁你还好吗?」苏菀在她面前挥挥手。也不知她是怎麽了,突然就发起呆来。
沈沁哇的一声将苏菀紧搂在怀里,一边痛哭大喊:「姊姊会保护你…」就像那位少年一样,她的…哥哥。
苏菀不晓得她是怎麽了,只知道此时的沈沁情绪很脆弱,因此也不敢乱动任由她箍着自己。
「谢谢你。」她默默地在心底说了声,姊姊。
在苏菀再三保证及鼓励下,沈沁还是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一边想着方才在门口时团团对她说的话。
『若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去隔壁T城的圣仁总院帮我打听一位叫…陆尧的男生是否醒来了?」
沈沁不晓得这位男生是谁,但从团团凝重及难过的脸色上来看,这位男生似乎对她很重要。她不想去过问人家的伤心事,也暗自决定要先替她去T城完成这件事。
隔天一早,沈沁来到圣仁总院向柜台打听这里是否有一位叫陆尧的男生。没想到却得到无此人的答覆。她不死心又多问了几次也向护理师表示自己真的是这男生的好友,很担心他来探望他。
「小姐,没有就是没有。你可能搞错人或是跑错医院了。」
沈沁心想团团不可能搞错,她也不是这麽粗心的人,且看这位护理师一脸焦急要她赶快离开的模样…
她果断地拿出口罩及帽子戴上。「抱歉,我真的跑错医院了。」
数年累积下来的社会经历告诉她情况不对劲,在事情扩大前得赶快离开。
沈沁的直觉是对的。
当她前脚离开护理师马上就通报给楼上的岳林风,今日他刚好在自家医院实习。当他风风火火的来到柜台时沈沁早已离开。
「去调监控出来,马上。」同时他也拨电话给陆尧告知这件事,陆尧回说他十分钟到。
十分钟?看来阿尧这次又要破记录了…
当陆尧及岳林风看完监控所拍下的女子,岳林风向他问道:「你认识这女生?」
陆尧摇头。「不认识。」
「你说她真有可能跑错医院吗?」就这麽巧,同名同姓还同医院?这机率该有多低?
「可她的举动又有些奇怪,第一次知道找错人时没有离开反而还问了几次,若要走第一次或第二次就会走了,怎麽好像很笃定你在这一样…」
陆尧陷入思考,林风说的他也想到了。「帮我找个人去跟着这女生,她才离开不到半小时还很好找。」他抬手看了看表,「我得去公司了,这件事麻烦你了。」
岳林风很有义气的扛下这个请求。「去吧,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岳林风办事效率很快,陆尧很快就收到他的回覆。「那女生大概真的跑错医院了,跟去的人向我回报她走进三街的长生医院。」
长生医院?「有听见她是要找与我同姓名的人吗?」
岳林风一滞,他还真没想到这点。「没有。可是跟着她的人说亲眼见她走进一间病房,也在病房外待了十多分钟都没见她出来,应该真的是跑错医院了。」
陆尧正为眼前如小山堆的文件感到焦头烂额,没有多做细想就向电话那头的好友说:「或许吧。让他离开吧,多谢了。」
公司移资国外一事迫在眉睫,这半年来他及公司所有高层主管都忙得废寝忘食。前半段时间他要忙接手公司又得抽空去上课,那三个月里他甚至每日与苏菀说不上三句话。
一早睁开眼就赶着送她去学校,自己不是去上课就是去公司,放学接她回家後又得赶回公司,每天回到家的时间都是接近天亮。
如此反覆扛着巨大压力下他已快濒临极限边缘,随时都会爆发。
直到那天那一幕让他彻底失控。
『你要记好,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不要放开。』
他不会放手的,死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