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王子殿下?』
对面的红发男子颤抖着声音,眼中的绝望之色如此浓烈而令人不忍卒睹;他不禁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抚上对方的面颊──
『为什麽,缇依?』
只一瞬间,男人火红的头发变成一头乌黑长发,英俊的脸孔骤变成细致白皙、小巧端正的瓜子脸,一双含着盈盈水珠的黑眸,正仰望着他,轻声问道:
『为什麽?告诉我……』
清晨,在一片静谧中,缇依从床上惊醒过来,脑中回荡的仍是这一句话:
『为什麽?』
同一个问题,由不同的人问出;前者他已经道过歉、也正在努力地弥补,後者他却无法给出任何解释。
应该说,已经没办法解释了,毕竟人也不在了,即使还在,他也无法回到那个自己亲手破坏的世界。
果然还是因为夜瑛的出现吧,那张脸孔……真的很像啊。
即使是冷静过人的缇依也不得不承认,当他一看见夜瑛时,也被对方那张与姬惊人相似的脸孔给震慑住了────细看的话当然还是可以发现不同之处,比如声音、微笑时唇角扬起的弧度,还有专注地凝视自己时,眼底流淌的光彩和爱慕……他知道的,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姬和夜瑛是不一样的,可是他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被牵动情绪,而随着情绪涌上的,还有那些曾经共渡的美好回忆。
缇依缓缓放下覆盖住眼睛的手,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啜着,思绪却仍停留在刚才的梦里。
会做这个梦,是出於对姬的愧咎吗?还是悔恨呢?可是姬和夜瑛是不一样的,不管他怎麽对夜瑛好,姬也感受不到了,况且现在在他身边的也不是姬……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看过她』
缇依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皱起眉头:
平常菲伊斯表现得这麽迟钝,在某些奇怪的时刻倒是意外地敏感啊……
不过,即使被菲伊斯察觉,他也不打算跟恋人解释清楚──跟现任恋人解释前任恋人这种事,既愚蠢也没必要,更何况菲伊斯应该只在婚礼上见过姬而已,以对方的记性,还不致於因为这样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起疑吧。
今天违侍就要过来了,还有四天的时间,得提醒菲伊斯注意一点才行……
思考了一会儿,睡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缇依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走入盥洗间,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为了带违侍、夜瑛和三位文书官到达指定的地点,缇依提早出发,先去城外把违侍接进圣西罗宫内,和夜瑛等四人会面後,众人一起前往会议室。
本来以为违侍今天会过来这件事,应该能让菲伊斯提高警觉、更注意自身的行为,但当会议时间逐渐逼近、众人陆续入座後,唯独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让缇依对於早上没传风之精提醒菲伊斯的事有些後悔──尽管他面上仍旧一贯地平静,甚至藉着聊天的方式分散违侍的注意力,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他却没办法顾及。
「抱歉,来晚了。」
等了许久才终於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缇依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在看见搭档不佳的脸色和凌乱的头发时一愣,不过他还来不及说话,违侍就已经先发制人地开口了:
「攸关国家的重要会议上,堂堂梅花剑卫竟然迟到,成何体统!」
正低头批改公文的那尔西,听见这句话随即抬起头,用听不出是否故意的语调说道:「今天只晚了两分钟,已经很难得了。坐吧。」
通常例行会议菲伊斯会迟到十五分钟到半小时,重要会议也会迟到五到十分钟,这次只迟了两分钟,就像那尔西讲的,已经很难得了。
缇依当然也清楚这件事,可是在看见菲伊斯对那尔西投去感激的一眼时,还是莫名地有些不悦:
他也很想毫不顾忌就直接说出维护菲伊斯的话、想不顾任何人的立场霸占菲伊斯,想跟全部人宣告菲伊斯是自己的、除了自己之外不容任何人的欺负────可是他不能。
当初为了公开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在两国人民面前他已经够乱来了,还差点就被免除「侍」的职位;现在两人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这是他们一起努力换来的维持现状的幸福,缇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结果有多麽得来不易,所以更不愿意做出任何有违平衡的事情。
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但缇依不能说;有些事,别人可以做,但缇依偏偏不能做,原因只因为他是菲伊斯的恋人,但他无论如何都想好好地守住这个身分,只是这样而已……
「风侍大人?还好吗?」
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会议座位是依照两国官员的身分安排的,越接近少帝的位置代表地位越尊贵;违侍辈份比风侍高,因此坐在少帝身旁,而他坐在违侍左侧,旁边就是司祭夜瑛和三位文书。
缇依回头,看见那张与泰姬八分相似的脸庞,宛如夜空般清澈的眸子透露出担忧,让他原本紧抿的唇也稍稍绽开了些,露出浅浅的笑容。
「没事,想些事情罢了。」
他承认对夜瑛他有些私心────平常他是很少主动回应别人的关心的,但因为对方这张脸给他的熟悉感、加上跟姬一样的温柔性情,让他更愿意展露出自己少有的温情。
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想看到她的笑容,即使不是姬……
就在他与夜瑛说话的同时,他用眼角余光瞥到坐在稍远处的菲伊斯似乎正望着他们,然而当他抬头看向对方时,菲伊斯已经低下头,开始翻阅手上的资料了。
或许是想跟自己道歉或解释迟到的理由?不过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没必要解释了吧。
缇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全副精神放在即将展开的会议上。
沉月之祭的筹备会议关乎两国之名声及利益,大至活动流程安排、小至人员位置及服装风格是否统一也是开会讨论的项目;虽然两国的第一次会议就有许多繁琐的事情,幸好风侍之前就以外交官的身分参与了西方城的事前会议,能解决的事情他也事先处理好了,才让今天的会议进行的比较顺利。
不过,风侍能事先处理的只有公事,突发状况例如人为争执之类的,即使他早已预料到,却还是无法避免冲突的发生。
「这个地区的人员配置我觉得不太妥当,而且居然要两位高官提前驻守在这里确认场地状况?这是资源的浪费,我认为一个人就可以了。」
违侍推了推眼镜,指着文件上的某一处,风侍不用看就知道对方的真正意思────那是他特意安排、与菲伊斯提前一天到沉月祭坛附近的村庄过夜留守的部份。活动场地的事前确认攸关当天活动进行的顺利与否,往年也会派要员留守,只是派出魔法剑卫加上一位侍大人的阵容,今年确实是第一次。
本来派驻留守最适合的人选是鬼牌剑卫,但鬼牌剑卫和黑陶剑卫、红心剑卫当天有其他任务抽不开身,那尔西又不愿意把这个工作交给钻石剑卫,因此才决定交付给菲伊斯。然而沉月的性情捉摸不定,加上过去她所引起的种种事端,风侍不愿意让菲伊斯一个人留守在那里,坚持要一起过去,这点曾参与会议的西方城高官都心知肚明,但若要说服违侍,这个理由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那尔西咳了一声,首先回应:「沉月的真实身分你也很清楚,违侍。只有一人驻守,万一沉月临时引发事端,对隔天的祭典会有严重影响的。」
尽管那尔西说的委婉,但违侍却从这句话中接收到其他的资讯:
「听起来似乎西方城没有『足够能力的人』可以在『这个时间点』,『一个人』镇守沉月祭坛?」
违侍没有把话说死,却明显充满针对性,让西方城的人想发怒也不好随便发作────在这个时间点能派驻镇守又能信任的高官,只有梅花剑卫;但若要压制沉月,却只有金线三纹以上等级的魔法剑卫才能做到。
要符合违侍说的三个条件的人,在现在的西方城确实没有,不过还有其他人选。
风侍注意到少帝眼中的冷意逐渐凝聚,抢在对方之前先开口:「请让我去,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风侍,依据两国的分工规范,这是西方城负责的范围,你不应该插手。」违侍皱眉。
「我明白,但既然这是两国之间首次的合作,若一直拘泥於各做各的工作,也很难把沉月之祭办好,还不如提出问题点,大家一起想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你不能一直帮忙解决问题,现实条件没解决,下次碰到类似的情况怎麽办?」
乍听之下像在质问风侍,但明耳人都知道违侍说的到底是谁────那名被暗指「能力不够」的主角此刻正努力地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资料,不过那紧捏到发白的手指还是泄漏出了对方的心情。
『菲伊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你也别老在那群老顽固面前发脾气。』
『如果连王子殿下都可以忍,那我哪有什麽不能忍的事呢?』
当初他们曾经这麽约定过啊,所以现在一方迁就另一方,是不是也是另一种无可奈何呢?
会议最後在风侍和违侍的互相妥协下结束,变成了「梅花剑卫主责,风侍支援但不留下来镇守」的决议,而菲伊斯从头到尾未置一词。
并不是不想表达意见,只是他比谁都清楚:眼下说话也只会让情势越变越糟糕,因此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缇依不屈不挠地坚持不让自己单独上阵,然後……再度感受到自己的没用。
其实以他的资质和能力,能到金线一纹就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了,如今的金线二纹也是拜缇依灵魂转移过来的力量之赐,但也已经到了极致,目前菲伊斯的能力仍旧比不上深紫色流苏的违侍。
以往就曾因为类似的理由被五侍和其他东方城官员嫌弃,不过当时除了五侍外的人都被菲伊斯反唇相讥了一番,事後听说缇依被叫去念了一顿,菲伊斯就稍微收敛了点,不敢再随便回嘴了。
如果忍一忍可以让缇依少被刁难一些、让事情更顺利一些,那又有什麽难的……
菲伊斯撇过头,尽量不让自己看向正扶起身旁人,脸上绽放出温柔笑容的恋人,对金发少年说道:
「陛下,等等要不要去街上走走?有段时间没去了呢。」
本想藉着空档时间出门散散心,但恩格莱尔却皱起了眉头:「我下午跟范统约好了,要去东方城呢……不然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范统?菲伊斯记得他人现在应该也在西方城,两个在西方城的人要一起去东方城……算了,以陛下跟范统的能力,这点魔法耗损也不算什麽,不过若换成他,去一趟晚上八成就得在那边留宿了。
「不了,我突然想起我下午还有公文要处理,之後再约吧。」
「不行不行,难得菲伊斯你有空,不然约晚上,晚上我会回来,没问题的。」
下午去东方城,晚上回来逛西方城……菲伊斯懒得对魔法天才这种浪费魔法能量的事情多做评论,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中午跟着东方城众人用完餐後,整个下午菲伊斯都乖乖待在书房改公文,不过更多的还是发呆,因此写来写去,桌上那叠公文还是有增无减。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菲伊斯才刚请人把餐盘收下去,少年就兴致勃勃地冲进门,往他本来就拥挤不堪的桌上硬是塞进更多的夜止土特产,接着就拉着他往外跑;菲伊斯对於对方哪来这麽多体力感到疑惑,不过老是待在房内也不是办法,所以他也没有抗拒,就这样随着对方出去了。
菲伊斯和恩格莱尔都施了伪装魔法,才能自在穿梭在人群中而不引起骚动;前阵子一直忙公事,倒也真的很久没上街了,菲伊斯没有特别想去哪里,只是随着少年的意到处逛,偶尔停下来,看着少年兴奋地拿着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给他看,快乐的神情让菲伊斯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恩格莱尔选中几个小东西给店家结帐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菲伊斯,好多人在那儿,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巡视街上、看见不对的状况就想办法介入解决,这也是他们便服上街的目的之一,菲伊斯自然没有反对。当两人一起挤进人群时,发现原来是一群来自东方城的人正在一间小店前挑选饰品;现在东方城的人出现在城内早已不稀奇,不过真正吸引人的是这群人都有着出色的面貌,其中一位女性拥有一头黑瀑般的长发,加上面容姣好,相当引人瞩目,让不少围观民众蠢蠢欲动,不过她身旁站着的金发男性同样有张极其俊美的脸孔,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幅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啊!是夜瑛她们。咦?那是……」
「是风侍大人。」
菲伊斯接口──如同他们的魔法伪装,缇依自然也有他的伪装面孔,而且因为个人美感的关系,缇依的伪装仍旧很引人瞩目。菲伊斯曾取笑对方「乾脆用真正的样子出去算了」,结果缇依真的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拉着菲伊斯一起出去,「成功」引起了大骚动……之後菲伊斯就不敢随便取笑缇依的伪装了。
在这种时候碰到,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菲伊斯再怎麽迟钝也无法不注意到两人亲密地站在一起、缇依甚至拿起夜瑛选好的发簪帮她簪在发丝间,微笑赞美的笑容跟平常一样美丽,如今却怎麽看怎麽刺眼。
以前王子殿下也曾像这样陪着四殿下夫人漫步在街上,挑选饰品、并亲手为对方戴上吗……?
即使有也是很正常的吧,他们曾经是恋人,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菲伊斯感到不太舒服;他回过头正想叫少帝去其他地方看看,这时夜瑛却望向他们的所在地,露出吃惊的神情,接着对一旁的风侍低声说了些什麽,风侍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正巧与菲伊斯的目光撞在一起!
「!……」明明没有做亏心事,可是在缇依的注视下,菲伊斯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很想拔腿就离开这个地方。
「啊,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夜瑛真厉害……我们也过去吧,菲伊斯。」
恩格莱尔的话菲伊斯没有听懂,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陛……月退,我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赶快处理,你们慢慢逛,我先回去了。」
「欸?等等,菲────」
大庭广众之下,恩格莱尔没办法喊出菲伊斯的全名,菲伊斯就趁着对方呆愣的片刻,转身就走。街上的人潮成了他的最佳掩护,菲伊斯东拐西拐,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声,他却一句话也听不懂;等到他察觉四周安静下来後,他已经偏离了市中心,走到郊外了。
脱离滚滚人潮後,突然袭来的巨大寂静让菲伊斯很不习惯;他放慢脚步,眼前一排排的住宅平房内,灯火通明,传出平常人家的欢声笑语,几个老人家在门口乘凉、闲话家常。
路上空无一人,但这里是首都,倒也不用担心治安问题。
菲伊斯呼出一口气,没找着位子坐,索性在一户人家的墙角下席地而坐────要是让别人认出堂堂梅花剑卫居然像乞食者一样坐在墙角,宫内大概又会乱一阵子了,不过他现在有魔法伪装,就算真被人认出来也无所谓。
菲伊斯不想就这麽回去那间空荡荡的房间,反正回去了也只会胡思乱想,但也不能去天顶花园,当然更不能去吵那尔西……怎麽好像无家可归的游民一样?连个想回去的地方也没有。
他双手垫在头下发呆了片刻,直到云影飘散,星光落了他一身。
今天的星星真亮啊。好久没像这样悠闲地看着天空了……
不,其实也不是没有;刚开始交往时,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天顶花园一起度过,那时很常看着天空,可是不知为什麽,星星也好、月亮也好,都记不太清楚了,反倒是那人的表情和身影仍清晰地印在脑海中。等交往一阵子、稳定後,两人就常因工作忙碌的关系分散两地,偶尔难得能碰面也是在官方场合,让人无奈。
忙碌啊……若真要说,以他和缇依的身分,根本就没有什麽闲下来的时间,那为什麽刚开始交往时能天天见面呢?
想了好一阵子,菲伊斯总算想出答案:那时的自己为了能晚上跟缇依见面,白天拼死拼活地赶公文跑行程,就是为了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给对方;然而一旦两人间的相处稳定了,自然就渐渐以工作为重……然後这种相处模式就被定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无法再更进一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麽,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菲伊斯抬头望着天空,眼底一片茫然。
不知吹了多久的风,直到身子有点冷了,菲伊斯才拍拍身子站起身,这才发现附近屋内已经完全熄了灯,静悄悄的。菲伊斯又绕去市中心的街区,这时人已经散去不少,但还有几家店仍未关门,於是菲伊斯又逛了一段时间,最後只跟一个小摊贩买了一小盆植物就打道回宫了。
这株植物叫什麽名字菲伊斯已经忘了,细细长长的身躯上只开着一朵花,橘金色的花瓣上渲染出几丝火红,最特别的大概就是她的夜光性;周围越暗,花蕊的光芒越亮眼……菲伊斯也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要买花,或许只是看对眼就买了,到底之後要怎麽照顾呢?明天再去问问花店老板吧。
顺着身体的记忆走回了住处,菲伊斯心不在焉的打开房间的门,再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准备放到桌子上────
「你去哪里了?」
冷不防从身後传来的声音,菲伊斯一惊,双手一松,花盆猛然摔落,却在即将触地的一刻,骤然停止。
「……谢谢。」
接过恋人白皙手指下捧着的花盆,放回桌上安全的位置後,菲伊斯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两个字。
缇依一挑眉,菲伊斯可以读出对方眼中「你买花?」的疑问,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你怎麽会在这?已经很晚了。」
「既然知道很晚了,那你怎麽不在房里?」
「……」不想回答。
「菲伊斯。」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但菲伊斯就是觉得对方的声音里有种压迫感,逼得他只好抬起头,与对方对视。
大概见他脸色不太好看,缇依蹙眉後,放柔了声音:「陛下说你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要赶回来处理,我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但是你不在房里,我找不到你,很担心。」
死穴。
他对恋人的这种语气和关心的话语,一直都没有抵抗力。
「……我弄错时间了,那是明天才要处理的事情。抱歉让你等这麽久,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菲伊斯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明朗一点,只希望敏感的恋人什麽都不会察觉,但偏偏事与愿违。
「你不留我下来过夜吗?」
又说这种话……以前菲伊斯会因为对方这种近似挑逗的话而脸红心跳,但现在他却只觉得疲惫,还有更深沉的无力感。
「留下来又怎样呢?什麽都不会发生。」
他不假思索讲出的这句话,连菲伊斯自己都吓了一跳;缇依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麽糟糕!
「不,我的意思是王子殿下不适合留在我这吧,要是让违侍大人知道的话────」
「你这几天很不对劲。」
缇依强硬地打断他的话,眼中明亮如火焰:「因为夜瑛?你为什麽这麽在意她?你知道她是由我负责接待的,东方城的重要客人。」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在意她────」
「那你为什麽这几天都刻意避开我?刚才在街上也是,其实根本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就算违侍在,你也没有必要躲我躲得这麽明显吧?还是你因为我这几天接待夜瑛、没时间陪你而闹别扭?」
「我才不是闹别扭!」
被戳中痛处,菲伊斯忘记自己到底原本在坚持什麽,一怒之下就冲着对方大吼:
「我根本不在意夜瑛,也不是躲你,我在意的是你隐瞒我、夜瑛跟你的前恋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