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过去吗?」
『对,说来惭愧。一天平均只卖三杯的饮料店。』
「你有做什麽宣传吗?」
『嗯…没有欸。就临时起意这样。』
「爸,他真的很临时。开店前我和姊来过一次,没有桶子、杯子。东西超少的。」
「这样当然会失败啊!数据这麽少也没办法统计销售,市场调查什麽的更不用说,一定没做。如果用这种心态来创业能成功,对我们就太不公平了。」
『是……。』我像是被爸爸教训的孩子,只能站着点头。
「不过你这茶叶品质真的不错。」说完,叔叔回头对妹妹说:「妹,以後公司就叫他的茶叶。别再叫其他的。」
「好。」妹妹则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我突然有个想法,可以看一下那个门後面的空间吗?」叔叔指着仓库门说。
『哦,当然可以啊。後面是仓库。』我走向仓库并把门打开。
「嗯…,似乎有点小。」叔叔站在门中间,前後看了一下。像是在目测室内大小。
『叔叔,怎麽了吗?』
「我在思考改装的可能。」
『改装?』
「姊姊不是做了好几年的点心吗?刚开学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昙花一现的兴致,没想到现在做职业的。还说之後想到台北来找工作。」
「爸…!」凯琳在後面大叫一声,抗议把她的心声说出来吧。
「我的想法是,你跟凯琳合作开一间茶室。茶继续卖,也提供内用。凯琳可以烤一些小饼乾、小甜点或是蛋糕什麽的。如果做得起来,你也可以煮一些小吃。之後扩大经营,成为一个以茶为主的简餐店,或是更完善的下午茶店。不过这些都是後话了,而且如此的话也要找新店面,这个地段经营起来会很困难。」
开…开一间茶室?
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会花不少钱吧?自己的储蓄一定不够,也不想跟妈借钱。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次必须要更加谨慎才行。而且这听起来会是一笔更大的数目,实在没有什麽信心可以成功。
「先说目前吧。要在这里的开店,重新装修是必然的。门口外那个空间可以再缩小,方便遮雨、候位或是抽菸就好。如此一来,用餐空间会再大一点,相对比较舒适。後面那个仓库看能不能改小一点,甚至完全舍去掉,完全改成厨房会更好。现在这个座位改成一个吧台,另一边收银台。这样的话…。」叔叔在他未规画好的地方走了一圈。这期间我拿起纸笔把叔叔构想的图画上,以免我之後忘记。
「这样的话预计可以放五到六组桌椅,以用餐舒适度来说,这数字刚刚好。如果再多的话…,就有点拥挤了。」回到我面前,他把话说完。
『重新装潢啊……。』这也是一笔大开销吧?加上设备…,看来离我创业的梦又更远了。
「怎麽了?我的提议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我觉得叔叔的提议真的很好,很吸引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开不了口。或许受他的帮助太多了,感觉我开口叔叔一定会说没问题。可是这样真的欠他太多了。
「无力吗?」
『嗯…,有点。』在叔叔面前,感觉就赤裸裸的。什麽感觉都会被看穿。
「放弃吗?」
『不!…,啊,我是说…,虽然现在很无力,但我一定要实现,因为这也是我的目标之一。虽然现在有太多的条件无法达成,可能也不是一、两年就有办法的。但我一定要实现,关於自己创业这点。』
『很感谢叔叔给我这些宝贵的意见,我一定收藏在心,等有朝一日有实力後,再运用上。』我像叔叔鞠了躬,表示谢意。
「我可以等你,你可以等自己。但潮流不会等你,钱不会等你,时间更不可能等你。机会来了要自己去争取,错过之後就全盘皆空了。」
『是…,只是……。』这真的很难开口,虽然没什麽好隐瞒的。但字到嘴边就是吐不出来。
「没有信心吗?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不,主要是因为…资金不够。』
「嗯…钱哦。我是个商人,原谅我在商言商。这笔钱我可以借你,不过有一个必要条件和两个选项。」不知道叔叔是头脑动的很快,还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我觉得後者居多吧?
「必要条件就是,你的所有陶瓷碗盘、杯子、茶壶或摆设,全部都只能叫我公司的。还有你们的menu最後面要附上我公司的简介,并标示这些东西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以後不管你开了几间分店,全部比照办理。简单来说就是当我客户又帮我打广告。」叔叔不让我多想,又接着说下去。
「至於两个选项…,第一:借你的钱没有利息,不限时间。但必须由你本人亲自还完。第二:如果你成为我的女婿,这笔钱就当作嫁妆,不用还。」
『啊……?!』「爸!你干嘛?」姊姊在叔叔後面比我更吃惊。
「我们认识这麽久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也知道我们家姊姊对你的意思,但我们家姊姊太慢了,我这做爸爸的似乎不出来助攻一下不行。而且日後开了店,你们两个就要好好合作,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当然,我不是在逼婚。你们年轻人就自由恋爱。第二个走不了,还有第一个选项。全看你们日後的发展。」
「当然,把这些跟你说,也是相信你的人格。你不是那种会为了钱,才娶我女儿的人。」他拍了一下我肩膀。
「说了这麽多,口都渴了。我休息一下,顺便联络设计师。」
当我做回椅子上。妹妹对我挑眉点头,像是告诉我:「他就是这麽强行果断的人,恭敬不如从命吧。」
而姊姊则满脸通红的低头玩着闻香杯。
『叔叔,在做这个决定前,我想先获得妈妈的同意。』
「哦!对,这是应该的。那你晚上跟她说一下,确认完打给我。我好联络设计师,越快越好。」
又谈了些开店的细节後,他们才回新竹。-
晚上我问了妈妈,她还是跟我说:「现在店是你的,你决定就好。不过还是谢谢你跟我说。」
「我跟管家说好了,他也帮你布置好了。到的时候打给我,我会通知管家。」回电给叔叔告知结果後,他也跟我说了这件事。
虽然称不上打扮,但我还是抓了头发,选套好看的衣裤出门去开店。
看着被我收进抽屉的喜帖,就是明天了呢。她的婚礼。
和她的约定是最後一天了,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完了。本来是希望能让彼此不留遗憾,所以在她婚前能以情侣相处最後七天。说是情侣,我们当初也讨论过要进展到什麽程度。虽然我们都同意顺其自然,但彼此也知道有条界线我们不能跨过去。虽然不会到假戏真做,但前天她在车上说过的话,却让我不经沈思。这样做的我们,真的对吗?当然在世俗的眼里百分之百是错的。但对於我们两个人是否会有其他影响?算了,这些之後再来感叹。
这间店以茶庄的型态经营也没剩几天了。叔叔的行动力是我该学习的。昨晚才回他可以开始着手,今早就要我来店里把生意告个段落,这一、两天就会找设计师来估价,然後开始整修。…我得先把一些订单处理完,还要一一致电给熟客告知状况才行。那个懒惰鬼也不知道会睡到几点才肯起床。
「欸,年轻人。我听你妈说店要收啦?」店门铃当想起後,传来的是吕大哥的声音。
『啊?不是收啦,是重新装潢。』
「不是要改卖什麽下午茶?」我把茶叶放进茶壶,并用热水注满。
『对啊,就营业形式不同而已。』
「那我们这些老人怎麽办?只爱买茶回家泡,又不爱坐在人家店里喝。这样不就喝不到茶了?」
『吕大哥你放心,茶叶还是会继续卖。就当作以後在店里也能内用,吃点小东西这样。』
「我还喝的到瑞草魁就好。这明明就很好喝,真不懂为什麽其他店都没有卖。」
『其实啊,瑞草魁已经濒临断货了。妈妈是因为有熟识的人在中国大陆,所以才有手段批到这些。』
「啊!那你可要好好的抓住这根线,不然我以後会买不到哦。」
『吕大哥,我会尽力的。』时间差不多了,我把茶倒进闻香杯,递给吕大哥。
「欸,你今天打扮这麽帅,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约会啦,晚上有事要出门。』
「之前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可是我问你妈,她说没有啊。」他将茶倒进品茗杯,然後闻了一下闻香杯说。
『吕大哥是不是误会什麽了?我没有要结婚啊。』我笑着说。
「之前不是在店里听你说,你那小跟班在准备婚礼吗?不是你们要结婚哦?」
『哈哈哈,不是啦。她要跟她男友结婚,跟我没有关系。』
「啊?!你们两个一直以来这麽好…,我以为…?!」吕大哥惊讶的往後仰了一下。
『呵,吕大哥误会了。我跟她只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唉,你老大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好归属了吧?」
『嗯…。暂时还要缓缓吧,打拚工作比这些重要吧?』
「不,当然不是。古人都说成家立业,成了家之後才立业。你也好有个照应啊。」
『好,哈哈。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我乾笑的说
「好啦,我也不吵你作业了。」他喝完手中的茶。起身挥挥手。
走出店门口前,他留下了一句话:小跟班结婚後,你们可要拿捏好距离喔。人家是有夫之妇了,就当听老人我唠叨吧。
是啊,今後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见面了。结婚後她也会搬去和男友住,我也要处理这店的事情。可以说是彼此又有新的生活了吧。像大学那样渐行渐远,久久联络一次。
中午时出现了意外访客,叔叔请来的设计师和工头来到了店里。她把叔叔的讲法和我的想法结合後,便画出了初步设计图。
「好,大概就是这样。那林先生,我们应该明天会开始动工。」
『明天?!』会不会太快?
「是的,杨老板那边希望我们以特急件来处理。」
『好…,明天大概几点?』拜托别晚上啊。
「大概会从中午左右开始,可以吧?」设计师问旁边的工头。
「嗯,可以啊。我刚看了一下,没什麽难的。仓库那边也是轻隔间,门口是玻璃。管线接一下就可以了。」
『那…这样整个工程大概要多久?』
「嗯,十个工作天吧。」
『这麽快?』
「你们老板这麽急,不惜花钱请两个班来替换。不会给你偷工减料啦。放心啦。」一口流利的台语,工头说。
『好,那之後再麻烦你们了。』
正当我在思考着,要如何在一天之内把店里所有东西清空。手机铃声便响起。
是妹妹。
「哥~,我爸要我跟你说,明天会有搬家公司的工人去帮你,帮你把店里东西全部搬到临时仓库。」
『临时仓库?』
「对哦,他已经用姊姊的名义,帮你在新北市那边租了一间仓库。在施工期间东西就先放在那。」
『哦…,好。帮我谢谢叔叔。』真不愧是叔叔,深思熟虑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欸,我现在旁边没人。偷偷八卦一下,你晚上去我家别墅干嘛?」
『就,算是一个结束吧。她明天要结婚了。』
「什麽?!你要在我家开单身派对?」她大叫。
我被吓到後反射动作把手机拿远,等她叫完,手机才又回到耳朵旁。
『不是啦,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感吧。不会做什麽奇怪的事啦。』
「喔齁齁,所以明天过後你就可以跟姊姊在一起了,对吧?」她的思维逻辑也跳太快了吧?
『你觉得我是这种无缝接轨的渣男吗?』
「好像也是欸。不过说真的,你挺渣的啊。把姊姊当备胎当了四年。」
『欸欸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我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们的情况。那你觉得这件事要跟姊姊说吗?」
『嗯?有什麽好隐瞒的吗?』
「没有啊,我跟爸都觉得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我是没差啦,看你们。』
「没差?那我要去当观众喔,带姊姊一起去好了。」
『这个…别吧。哈哈哈』
「好啦,不闹你了。我要回去做市查了,掰掰。」
『去忙吧,掰掰。』
「欸,我说认真的喔。你可以让姊姊失落没有等到,但不准你让姊姊失望等到一个渣男。你这麽聪明知道我在说什麽。」
『我知道,我发誓,我不会。』
「食言烂鸡鸡。掰掰。」说完她就挂电话了。
虽然我跟凯琳相处得不算少,但突然要这样接纳她,我是认真做不到。感觉自己无缝接轨般,很糟糕。…算了,这些之後再说吧,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准备好没?』接近傍晚,我把熟客的电话全打过并告知内部改建後,传讯息给她。
「嗯,你可以过来载我了。」
『好,楼下见。』把东西大致上收好後,拉下铁门,出发。
我本来是打算载她先去竹北吃日式料理,但她上车时却跟我说刚刚在家里吃完了。
「你是白痴吗?要出去吃为什麽不跟我说?」她显得有点暴躁。
『我…,我想说给你一个惊喜嘛。所以才偷偷订好位。』
「我今天睡醒就下午了,起床肚子饿…,早午晚都一起吃了。」她从上车後就没正视过我。
『好啦,那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晚点如果你肚子饿,就带你吃消夜。』开着车我还是三不五时的瞄向她。
「嗯…。」很奇怪、很尴尬、很莫名的一个气氛。
路上还是跟前天一样,只有背景音乐。没有以往的打闹嘻笑、没有甜蜜喜悦。可能是最後一天的关系吧。
过了今天,我们就只是朋友,比较好的朋友。
『明天都准备好了吗?』上高速公路後,我觉得这样不行。必须开启话题。
「嗯,差不多了。」却贴到了冷屁股。
『你们今天是不是不能见面?好像习俗前一天双方不能见面。』
「嗯,对。」还不是普通的冷。
『那你明天要几点出门?』
「林紘翊!你是白痴吗?」她很凶的对我吼。
『啊?』我被她这句突然的话吓到了。
「唉,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是不是?如果是,可以折返让我回家吗?」她今天第一次正视我,却叹了口气,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什麽意思?』
大吸大吐後她说:「你到底把我当什麽?十几年过去了,最後七天也过去了,我明天就要嫁人了。除了我,谁会懂你?谁知道你话这麽少又这麽蠢,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你纯粹的嘴巴笨。谁知道你冷漠的外表,冷淡的回应。内心却是很温热的?哪个女人比我还懂你?我离开之後,谁又能陪你走到最後?杨大小姐她可以吗?我真的很怀疑,你知道单纯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吗?她了解你吗?她懂你吗?我……,唉。」她歇斯底里的说完这些话,最後重重叹了口气。头又撇向窗外。
我的右手离开了档杆,握着她的左手。却被她甩掉。我再握一次,她再甩一次。
『能…能不能让我们,把握最後的时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抓狂似的大叫,然後用流着泪的眼睛,看着我。怨视。
我当然被吓到,顿时完全不知做何反应。伸过手,想擦拭她的眼泪。但因为我在开车,手伸偏了。
碰到她嘴巴後,被抓住,然後咬。对,咬。
我强忍着痛,开着车。手上除了她的口水,还有泪水。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什麽?我昨天晚上完全睡不着。因为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可是有个白痴却不为所动,我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你忍心吗?你能接受吗?你不觉得可惜吗?」牙齿离开我的手後她说。
「为什麽十年多以後你还是木头!?十年前不知道,十年後依然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麽会同意这七天?你觉得我真的只是想体验一下,跟你交往的感觉吗?这都不叫暗示了,你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想?」我懂她想要说什麽。
『我知道,但不能。』我忍着,只有这步要坚持住。
「我要回家,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给我希望。不如给我一点时间整理情绪。」
『能不能,给我最後五小时?』
「反正,我们是没有结果了,对吧?」
『嗯…。』我很想说,本来就没有。但我怕又刺激到她的情绪。
「好,五小时。」她的头又撇向了窗外。
然後她一路上又都没出声了。
快到叔叔的别墅时,我传了讯息给他。他回我一个OK的贴图。然後我将车开到门口,看见一辆宾士驶出来。那是叔叔给管家的配车。他朝我按了一下喇叭後,我开进别墅。他关起栅栏。
「这是哪?」
『杨老板的别墅。』
「干嘛带我到别人家的别墅?」
『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做。』
「做什麽事,需要跑到别人家里来?」
『进去後我会跟你说。』停好车後我说。
没有必要进建筑物里,所以我带着袁翎从後面绕进去。虽然从前门走进去,穿越客厅就可以走到後院。但是毕竟只跟叔叔说会用到後院,没有必要就不走进去了。
「这里一片漆黑的要干嘛?」我们越过围栏,走到後院她说。
『等我一下。』我去寻找一下开关,我记得在後门的右边。
「欸…!」她见我要走离时,拉住我。
『怎麽了?』
「…不要丢我一个人…。」
我牵起她的手,走向开关。并将电源打开。
「这……。」她看着我和管家布置的场地後傻住了,是开心吧?应该。
『我前天下来布置的。』
我前天下来时,买些灯泡装饰在周围的草木上。钢琴如果搬出来的话,怕下雨或风大。所以才请管家今天找人帮忙搬出来。虽然没有很华丽、没有很精致,但主要是希望能完成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你…。」她或许还在惊讶中,说不出话。
『来,坐下。』我牵她走到旁边的木椅上,让她坐下後,我蹲下帮她脱鞋。
「干嘛?」她脚一缩,可能被我的行为吓到。
『脱鞋才能感受到大自然啊,别动。』我帮她脱去鞋子和袜子。
「……。」她看着钢琴,久久不发一语。而我趁这机会脱下自己的鞋袜。
『你先坐这吧,让我先来。』我牵着她走到钢琴旁边,让她坐下。
她这个视野角度也是我精心挑选的,能够坐在舒服的草皮上,看到钢琴、微微的灯光,最重要的是月亮和星空。天助我也,今天没有云,万里星空,又没有什麽风。星星点缀出的天空,又有上弦月为主轴,很完美。希望她看到这个画面,也能这样体会。
我坐上钢琴椅,弹奏唯一会的曲子<梦中的婚礼>。或许这是我最後一次弹给她听了吧?今天她的反应真的吓到我了,虽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其实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同意这七天约定的动机,知道她心还尚未定下来。但婚礼期程都订好了、喜帖也发了。如果这个时候悔婚对谁都不好。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关系,去影响到这麽多人。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庭的事。如果闹出抢婚的事,影响到的不会只有我们两个,还有阿姨、袁翎的家人都会被波及。
我不能这麽自私。
弹到接近尾声时,我想起了她跟我说过这曲子的故事。虽然我觉得很可笑、很不切实际。但此刻的我却想像着那个画面。我穿着西装,她着白纱。然後在牧师的引导下,我们交换戒指并接吻。
唉,是梦吧?在梦里,也足够了…。
我弹完曲子後,望向她。
却看见她,满脸泪水。
『怎麽了?不好听吗?』我赶紧走到她身边蹲下,并帮她拭去泪水。
「你知道吗?音乐这东西…真的可以传达出心念。你刚刚…。」说到一半,她又哭得更用力。
手足无措的我,只有抱紧她这个念头。
「对不起,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她情绪稍微缓和後说。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十年来,第一次听到你跟我说这三个字。值得了。』虽然看过一次,但这是第一次听见她说。
「林紘翊,你刚刚传达给我的,我就收藏在心里了。或许真的是我不够成熟,总是想着自己好就好。总是奋不顾身的没去想太多,或许上天让我遇见你,就是要我学会这些吧。梦中的婚礼是吗?呵,会不会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她无视我的玩笑,继续感性的说。
『你站起来一下。』我突然想到有件事必须做。
「嗯?」虽然她还没会过意,但还是照做了。
『袁翎,曾经你对我说,同性婚姻合法後你会娶我。同性婚姻现在已经通过合法了。那我想也是时候了,但是我们在进入婚礼前是不是少了一个步骤?我现在就补给你。』单膝跪地,握着她的手,我说。
『袁翎!下辈子,嫁给我好吗?』仰望她那本来已经停止,现在却又开始流泪的脸。
「我…我…。」她紧抓住我的手,说不出话。
「不…,我不要。我下辈子才不要嫁给你。」她用哽咽的声音说,并放开我的手,走向了钢琴。
我起身,她坐下。
看着她在钢琴椅上擦拭眼泪,然後停滞在那。我坐下等待,是要整理情绪吧?
於是她开始弹奏,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曲子。这首曲调很优美,但却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哀愁从曲中来。她说音乐能传递心念,是我接受到她的心念了吗?应该不可能吧,我这点皮毛怎麽可能听出音乐中有什麽。只是听曲当下的情绪影响吧?
「刚刚那首是我最後要送你的曲子。萧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
『萧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我低喃的复诵了一遍。
「呼~。接下来是要来完成我自己的心愿。」
接着她开始弹奏另一首曲子,她才弹到第六个音我就知道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这曲子我听过她弹不少遍,也是因为她总是说:「如果我能在月光星空下弹奏<月光奏鸣曲>那该有多好。」所以我才会对这曲子很有印象。眼前纯白的钢琴,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友人,上弦月和少许星光点缀下的夜空,四周还有五颜六色的小灯泡。是一个会令人无法不陶醉的环境。那是多麽的优美、多麽的浪漫。虽然我看她弹琴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但这会是我日後第二有印象的。
因为最有印象的,绝对还是第一次。
结束弹奏後,她把琴盖盖上。并趴俯在钢琴上看星空,双脚自然的在下前後摆动着。
这画面美极了。
「今晚的夜色真美。」她自言自语的对着天空说。
『是啊,今晚的夜色真美。』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了解这句话的涵义。但我还是再对她说了一次。
我们结束後还去城隍庙吃了宵夜。虽然不像以往那样聊天,反而彼此都更加沉默。
但我们都知道,结束,并不代表着终结。而是一种开始。
α「我下辈子才不要嫁给你,我要当你女儿。因为这样才能证明,这辈子我没有留下遗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