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和日麗 — 15.

15.

「周日和说,起初是因为他不小心跟丢班上,恰巧碰见你在我们班队伍的尾巴,便叫住了你。你为了帮他,最後自己反而迷路了。他还说你善良又可爱,请我不要责怪或碎碎念。」

我听着他的转述,瞪大双眼,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

「你说这是实话还谎话?」吕视知挑了一下眉,问。

我低头不语。

他早有预料般的瞧着我的一声不吭,耸耸肩。「听到他这样解释,我完全生不起气来。如果是平常的我,八成会先念个几句吧……咦?你、你怎麽哭了?」

紧咬着下唇,我忍着哽咽声不停摇头,要他别看着我,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掉泪。

有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对谁?

吕视知。

他是一个与我完全相反的人,他不可能了解我在想些甚麽、为甚麽会哭。对他来说,我与那些嘻嘻闹闹的家伙毫无分别。

「……若是以前的他,不可能会像今天一样。」沉默半刻,他将视线自我身上移开,望着前方,轻声道。

我依旧低着头。

「我们认识很久了。」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与周日和。

我点点头,一面从外套口袋抽出几张卫生纸,欲将脸上泪水擦乾。

「你知道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模样不怎麽意外。「我们从国小一路同班到高一,高二我们一个选文组,一个选理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三这年,我们又同班了。」

对於吕视知所言,虽然周日和没有明说,但我一直那麽臆测着。

「因为太意想不到了,所以我那时还有些惊慌失措。」似乎是觉得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也没甚麽不好说的,他於是又道。

自转组名单公布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变得不大对劲,甚至有些神经质。期末数学不及格也是相同的原因吧?可或许是因为我站在他们相识的预设立场,才使这不对劲无限扩大。倘若我不认识周日和,也许吕视知在我眼中仍会是一如往常。

「你真的很沉默哪,我的话都快堆成山了,你连一声『哦』也不回我,教我情何以堪?」

我这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声,他的眉头仍不解的皱着。

他果然不懂呀。

「我不是……呃……我今天耳朵有点怪怪的,有点听不大清楚,也不太舒服,所以……」我支支吾吾的向他坦白耳鸣的事,即便那并非我不发一语的主因,自己只是把它作为一时的藉口。

「这样啊,怪不得你把耳机搁在手里不用,会走丢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的一句理解瞬间道破了他对周日和那番说词的解读,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只得尴尬的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走。

「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反正再讲下去也不会是甚麽好听话。你要是对我们的事感到好奇,之後再问周日和吧,问我也是无妨啦,不过不同的人立场自然会有所偏颇,也不能全然相信谁呵呵。」吕视知最後迳自为我俩的对话拉下布幕,眯起双眼呵呵呵的笑着。

「谢谢你。」我也终於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语落,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无奈。

「和你说了这些之後心里舒坦不少,不然我一直憋着,很难受呀。」

「不会。」

不知为何,我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感到喜悦。

要是没有遇见周日和,我搞不好现在依旧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在这偌大空间内晃荡吧?

光用想的就令人十分难过。

上了游览车,在坐上位子的那一刹那,我全身的神经与肌肉瞬间瘫软,感觉自己就像一滩烂泥巴黏在座位上。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换一下位子吗?我刚刚搭来的时候就有些晕车,怕……」忽然,绑着俐落马尾的项孟绮走到我们这一排,向坐在我旁边的同学问道。

「好啊好啊,你快坐下吧。」一听见晕车二字与看见她略显惨白的脸色,那同学自然是刻不容缓的让出座位,带着水壶及手机走到後排,本是属於项孟绮的,梁可奈旁的那个位置。

「还好吗?」我有些别扭的问了声。

她瞥了我一眼,点点头。

项孟绮并不多言,也许是因为与在班上十分活跃的梁可奈交好,因此总是被归类为後排。

坐在她身边的压迫感不如我所想那般严重,我於是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看耳鸣的情况会不会改善,否则这个宛若收讯不良广播剧的世界比平常还令人烦躁。

「……筠庸,在博物馆的时候你是不是消失了一阵子?」在就要进入白日梦时,一道细微的嗓音无预警穿透那些空气中的杂音,钻入我耳中。

我倏的睁开原来已阖上一半的双眼,转头看向隔壁的女孩,此时的我面容甚是惊愕。

「我因为身体不大舒服,走得比较慢,我有注意到你一直走在最後面。」她维持一脸淡定,向我叙述着自己所见。

此刻我的心情恍若做坏事被发现时,既心虚又尴尬,脑中一片空白。

「是吕视知去找你回来的吧?」

「我……话不是那麽说的。」

「那要怎麽说?」

「这、这说来话长。」

「我随口问问,你不必非回答不可。」

「哦……」

我摸了摸额头,这才发觉自己已汗涔涔了。

项孟绮依然面无表情,从她的侧脸看,她长长的睫毛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双眸。

「要、要不要吃巧克力?」我忽然想起放在书包里,周日和转来那天吕视知给我的巧克力,急急忙忙将它拿出来,想缓和气氛。

她顿了顿,拿了其中一颗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将它含在嘴里,好一阵子後才再度开口。

「他总是一个人默默解决很多事。」

我开始在心里反覆默念着她的话,却不知该从何想起。

见我一副慧根不足的模样,大概是嫌弃吧,只见她微微蹙起眉,却也不多说,只闭上了眼。而我也只得摸摸鼻子,不甘示弱的闭紧双眼。

一片躁动的漆黑笼罩着我,彷佛谁也别想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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