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呃,周日和,你毕业旅行是跟九班一起吗?」
「嗯。」
「要记得去分房间甚麽的哦,还有、还有……九班有要表演吗?」
看着眼前男孩十分注意不用到「你们」、「我们」这些分界词汇的别扭模样,周日和似乎是强忍着笑意与他一来一往。
「班长,你这是在打探军情吗?」
「才没有呢,我只不过是想你如果要练习表演的话就尽管去,暂时不用顾虑这边。」
「不会呀,班上都很准时放学,而且我没有参加晚会的表演,不用担心。」他笑盈盈的回应道。
「也是啦,毕竟你……没、没事,我只是来确认这件事而已。」
「辛苦你了。」
「……」
吕视知站在他座位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真的是周日和?」最後,他以充满怀疑的口吻,表情严肃的问。
周日和眨眨眼,仰头望着转动的吊扇。
「——真的。是的。」
待吕视知摸摸鼻子离开後,他将头转向我这儿,目光直直的朝我落下,一脸无奈。
「你很喜欢偷听偷看呢。」
被发现的我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这是我唯一的专长啊,可他却一眼识破了我的若无其事。
我闪躲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既、既然你都晓得,那也称不上是偷了。」因过於紧张而又随口说出了并不幽默的垃圾话。
「你是孔乙己啊,强词夺理。」他又笑了,那语气比起责备,更像是单纯开玩笑。
我讪讪的笑了笑,一时接不下话。
我们的座位距离不算遥远,都在最後一位,我在第四排而他在第二排,夹在我和他之间的是位时常一下课就一声吆喝,抱着篮球冲出教室的热血前篮球校队员,因此只要一转头便会见到彼此。
即便如此,我们交谈的频率也说不上高。
「我刚刚看他和你讲话的时候好别扭。」僵持许久,我终於开了口,低声说道。为了低调,还把吕视知替换成了「他」。
周日和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因为我是新同学呀,有点代沟是正常的吧?」不慌不忙的应道。
「这样说好像也是……可是感觉他……」歪着头,我试着要指出怪异之处,却无法明确说出。
「你很了解他?」
「不,当然不是,我们一年大概说不到五句话。」我连忙否认,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後面那句似乎太多余了。
只见周日和愣了一下,又笑了。
「也是啦,要不然他就不会过一年还记错你名字了。」一语中的。
「我……你当我甚麽也没说吧。」
「……筠庸。」
「啊、啊啊?」
「你姓甚麽啊?」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只称呼名字的吗?
根本和吕视知半斤八两呀。
「温,我姓温。」我硬是弯起嘴角,打算一笑置之。
他点点头。「我姓周。」
「我知道。」
「那我还真惭愧,我对记别人的姓名不太拿手,也很少想过要特别去记。」
我摇头表示不介意,我想他应该也不怎麽在乎。他又转移话题了。
当话题被转移一次後,我几乎不会再回头追问,总觉得那样咄咄逼人的行为十分讨人厌。
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俩交谈内容里各自的最後一句话。
——「……你真的是周日和?」
——「——真的。是的。」
那种宛如电视剧的台词不是普通难懂。
★
今天天气很好。
有多好?大概是能让人一闭上眼就立刻打起盹来那麽好。自早晨至今,我已打了不下十次的瞌睡,我似乎能听见阳光召唤我的声音。
然而这麽好的天,如此怡人的假日,我却必须待在教室里上重补修课程。
台上的老师如赶火车般迅速讲解着数学,毕竟要在十八个小时内重新上完一遍高二上学期的课程难度也不低。
重新握紧前几刻因恍神松开的拿着自动铅笔的右手,将方才没写完的题目补完。
换个角度思考,这样也是顺道为考试复习,也算是挺不错的一件事,就是重补修这个名称有些漏气。
……
……
……
!
又不小心被卷进迷茫晕眩的漩涡了。
好不容易捱过三小时的数学课,这次是第四堂,还差下礼拜三、五两堂就补齐,剩下课後测验。下星期也是暑辅最後一周,再下一个星期便是毕业旅行,然後开学,正式迈入高三。
啊,高二下学期的重补修也会在开学後吧……
一直以为时间走得很慢,上了高中才发觉并不是这麽一回事.有时甚至会抱怨它跑得实在太快,一点也不为我多作停留。
始终停留在原地而毫无长进的,只有我的灵魂吧。
离开教学区,来到了操场。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场外的排球场有一群正练习着排球的学生。开学後似乎有个排球比赛,是给高二参加的,不过我对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曾参加过学校举办的任何非全班性比赛,光是在台下坐着就已经很吃力了,何况是站在台上?
绕着操场缓缓的走,此时的自己是如此悠闲。
可一旦想到当自己正悠悠哉哉在阳光下散步时,有人正待在图书馆或补习班里苦读,一股罪恶感顿时涌现,无力感遍布全身。
像我这样的人,必定会走向凄凉的结局吧?
到底该……怎麽办哪。
我蹲坐在跑道上,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前进。
纵使向前,也只不过是永无止尽兜着圈子转。
今天似乎也不是向往中的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