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睡不着的程南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躺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楼下有声响,於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从楼梯口往下看,她看到母亲从外走进家门,将手上那个塑胶袋放到客厅桌上。程南好奇地看着,看到母亲从袋中拿出数瓶酒时,她有些讶异。
在程南的记忆中,母亲是不喝酒的,或许有,也不会在家里。
客厅的电视被打开,母亲将音量调低,萤幕上播映着一部老电影,程南不知道那是什麽电影,只看着母亲一一打开酒瓶,将酒水一一倒进杯中。
过了一会,母亲的手机震动,她接起电话,将电视静音,放轻音量说道:「嗯,是真的。我现在在客厅,我怕在房间会让程南听到。你说她?她睡了。」
其实没有,应该说,程南怎麽也睡不着。
母亲不知道与谁通话,本是笑着,可慢慢地母亲的声音低了几分,最後,成了压抑的哭泣声。
「我觉得,秦依澜是来报复我的。」母亲这麽说道,「我没想到她离开公司跑去学校当老师了……对,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是我的错,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听见此话,程南才确定母亲与秦依澜曾有些什麽,不止於朋友的那种。
「……我跟秦依澜不会有未来,她小我一轮,而且两个女生,怎麽能成家?我们当初彼此喜欢又如何呢?」
母亲的声音很轻,在程南听来却如雷雨,震动着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默了一会,母亲才又说道:「不,不可能……她不会还喜欢我,因为我知道她後来交了男友。」
程南感到一阵晕眩,这是她不知道的秦依澜,如此真实,又如此残忍。
「对……我知道,她就是好玩而已……但我女儿……」
好玩吗……无力再承受更多的程南一步步慢慢走回房里,躲进了被窝之中,呼吸粗重。她闭上了眼,如同那一晚第一次与秦依澜接吻一般,紧紧的。
原来她的喜欢就是个笑话,是另外一个人眼中的玩笑。程南想着,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认真,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心痛了?
可偏偏喜欢了、栽进去了,便出不来了。
对於秦依澜,程南发现自己还是想念多过於憎恨,她揣着这样的心情迎来高一下学期开学。学期开始不久,有个人来找了程南。
「学妹。」
程南茫然地看着眼前有点眼熟,却又不是那麽熟的学姊,迟疑地开口,「学姊,找我吗?」
「我知道这有点唐突,但我当初告诉自己,如果学测有考好,我就要来找你。」
在教官室旁的穿堂,人来人往之中,那个学姊站在程南面前鼓起勇气说道:「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也很喜欢你,希望有机会跟你进一步认识,或是,交往。」
程南的视线掠过学姊的肩头,看到从学姊身後走过的秦依澜,视线停留在她的侧脸。程南知道,秦依澜肯定听见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彷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秦依澜如常地拿着水壶走到饮水机旁装水,再神色自若地走回教官室,不刻意避开,也不打算绕道。
她唯一看的一眼,是听到程南的回应。
「可以喔,我们交往吧。」
进教官室前,秦依澜看了程南一眼,却只见到因为兴奋而泛红的双颊,没见到程南脸上是什麽表情。她轻笑几声,开门走进教官室。
那次之後,有什麽在改变。
秦依澜没有改变,可程南变了,可有些时候,又似乎没有改变什麽。
秦依澜依然会在程母不在台湾的几天到程南家里,两人依然会约在车上,一切如常,只是程南不再孤身一人,只为了她。
「又换女朋友了?」
见到程南身上多了些什麽、少了些什麽时,秦依澜总是如此打趣地问:「这次又是谁要心碎了?」
程南木然地看着她,没答话,只是熟稔地脱下她的衣服,而自己的也会被秦依澜脱下,两人赤裸相拥,欢爱无数。
当程南以为两人会这样持续到永远时,秦依澜先做出了改变。
「我的聘约就到七月。」
正值夏至,蝉声唧唧,微风燥热。
程南怔怔地看着正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的秦依澜,神情复杂,目光混浊。
「……你要去哪?」
秦依澜瞥了程南一眼,将扣子一颗颗扣回去,一边道:「之後还是会看到我的,我男友要来学校当教官了。」
程南脑海一片空白,思绪转不过来,呆呆地看着秦依澜。
「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你的吧?」
程南的眼眸暗下,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不是你的,不是你也无所谓。」
秦依澜笑容灿烂而坦然,「我就喜欢你这点,哦,还有你是女生这件事,很方便的。」
程南眯了眯眼,不知怎麽地,心脏有些抽痛,可她已经学到了如何云淡风轻。
「这就是你当初缠上我妈的原因?」
秦依澜的笑容僵在唇角。
「不是吗?」
秦依澜的脸色沉了几分,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她告诉你了?」
「我偷听到的。」
秦依澜哼笑,不以为然地说道:「难怪,我就想她不会跟别人说的。她可是骄傲的人,怎麽会宣扬像我这种『污点』?」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呓语。
在秦依澜离开程家前,程南叫住了她。
「你爱我妈吗?」
秦依澜停下,侧过头,长发掩去她的侧脸,程南没见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就好了。」
我一直都知道的,程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