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已经是晚上,可肚子好饱,我坐在村口的树下椅子休息一下。有股微微的凉意,天空特别乾净。爸,你以为,我会受不了的,可,我好像挺喜欢这里。这围绕着大树的石椅,平常都是公公婆婆乘凉的好地方。闭上眼睛,放空一下,真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直至狗吠声吓破宁静的夜晚,我才猛然睁开眼睛。叫?来不及,双脚已经本能反应的跳上椅子。那黑狗愈走愈快愈近,我也没有退路了。跑回家吧。正想跳下地面,我听到可恶的笑声。我暗叫倒楣,为什麽偏偏是木新,看到我狼狈退场的样子。也难怪,这是杂货店旁边呢。
「这一带流浪狗比你温顺呢!」他抚摸着黑狗的头,又抱起它。
「走开一点啦。」烦厌的推开他一次又一次伸来的手和狗。
「千棉!」他突然放下黑狗,挥挥手。她刚从外面回来,可显然不想理他。看起来很累呢,招呼也不打回家了。
「你太明显了吧。」这兴奋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意图吧。
「对了,老爹説王婆婆要你到南医师领甚麽药单呢。」我「哦」一声答应了,走到一半,才想起那毛骨悚然的歌声,应该叫木新一起来的。黑漆无人的道路我一直担惊受怕,医生也要睡觉吧,明天来领不可以吗?四周只剩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我稍微安心的继续向前迈进。静默的夜晚使我动作更慢更轻,摄手摄脚的。好不容易走到医馆,我无声无息的关上门,才舒了口气。厅中无人,应该是在房间吧。我靠近房门时,又又又听到歌声了。我吓了一跳後忍不住叫了出声。歌声赫然又止,我也惊慌失措的推开门。南医生和我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我这才反应过来歌声是他传出来的。
「你这是要吓死谁啊?」说真的,我是吓破胆了。我有点安心又有点愤怒,推开房门那下,他明显也吓坏了。唱歌就唱歌啊,干嘛撒谎?我在房间开心起来也会唱歌啊。我坐下来,靠着一旁的墙壁,依旧看着他,二人冷汗直流。
「你不好好解释一下,我真的真的,生气。」不是恐吓,我也不是特别生气,只是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我有点不服。等了好一会儿,他还在思考。行,不打扰了。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不熟,也没必要把人逼得这麽为难嘛,这恐惧的心结也解开了。
「没事,我..只是喜欢唱歌罢了。」他终於开囗了。
「那不需要忍瞒啊。」我眉头轻皱,略不满的坐起来。
「我不希望再有人嘲笑我的梦想了。」梦..想吗?不解的我等待着他的详细解释。
「成为歌手,这是我从小的梦想。」也许是内疚吓到我,又也许是自责对一个後辈撒谎,亦或是抑压太久。他徐徐说起关於唱歌和自己。
「我很喜欢唱歌,从小时候开始,总到唱片行买不同唱片回来听着一遍又一遍,把歌词抄录下来然後用录音机记录自己的翻唱。但你知道的,人不免向现实低头。参加过最大型的舞台也只是校内的唱歌比赛,本来想飞去其他地方参加一个大型比赛,存钱了练习了好久,直到出发前和家人大吵一架。他们并不认同我所谓追梦的行为,在他们眼中这只是在浪费光阴浪费金钱。我也不能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説去了这趟便能成功嘛。唱歌很容易,但你要让兴趣养活你很难。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就放弃吧。虽然成为一个医生也没有多容易,比唱歌困难多了。」他苦笑。聊着自己失败过无数次,被很多人批评,我突然想起电视上那些成功例子,失败的到底又有多少,我从未想过到底现实有多少人遇不到人生的伯乐。説着唱歌,他眼珠在发光,就好像木新在说着千棉一样。不是那温文有礼的医师,却更亲切和真实,说着即使只有一个观众也想继续唱歌,说着有一场演唱会人生便无憾。没有人説过大众向往的工作必然是大家理想的工作。高薪厚职又如何,不喜欢,也不享受。那他辛苦努力,到底是为了什麽。虽然不想打断他的说话,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停住了他。
「这里,没有人会取笑你的梦想吧。」虽然不了解这里的人,但若然对初次见面的我能如此友善,对着他自以为可笑的梦想,也必然会兴奋的鼓励他吧。他眼眶打转的泪,强忍的辛苦。
「现在很晚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他可能在哭,我听不到也看不到。但梦想是如此痛苦和深刻的吗?我没有,没有梦想,所以既说不出什麽,也没有什麽感受。二人没有説话的,各怀心事的,他送我到家门口。关上门那下,我想到了甚麽的,又走出去了。
「那个,开一次演唱会吧。」説出来也惊讶,我怎麽就説出这样的话呢。他感谢我了,説有心了不要紧的。
「你唱歌,很好听。」他一愣,一把把门关上。我思量再三,却只能説出这样的话。我説到做到,反覆提醒着自己,我走上房间。正思考着这自找的烦恼,眼前闪过最不想看到的生物。我马上躺平在床上,不是真的,不可能。我偷偷摸摸的在窗边再次确认一下。天啊,不要!
这是恶梦吧。那个叫尚宇的竟然就住在对面!
他可是这温暖小村庄中最冷酷的人,至少没有见过他的笑面。好友做邻居?幻想破灭了。我爬过书桌底,回到客厅。
「怎麽还不睡?」王婆婆也还没有睡,我刚是专注的无视她了吗?她待我真的很好。因为爸爸吗?靠着爸妈,我从小可没少受到关照。王婆婆却不一样,至少,我没看过爸爸和她有什麽交流。她是由心而发的照顾我,一切饮食,她就像真的外婆一样。虽然我并不知道,真的婆孙是怎样相处的。妈妈的父母亲在我出生前已经离开,爸爸那边的虽健康,却不正常。可能是我的问题,他们对我而言很有距离感。记得小时候在街上拖起袓母的手,她却一把甩开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心裹总觉得怪怪的。妈妈要我别介意,但愈不去想愈深刻。说起家人,妈妈对我特别好,温柔贤淑,所以和她特别亲近,就好像是朋友一样。哥哥相反的不喜欢她,他説没有理由,可能是反叛吧。我哥这人,他任性又有个性,但对我还是挺好的。因为只比我年长一年,我和他关系也十分紧密,两年前,他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大家都找不到他。後来我收到他的一封信息,说他环游世界了叫我不要担心,也留下了联络讯息要我有事找他。我服了他也不管他了,说起来我家还是挺幸福的。即使时吵吵闹闹,我没有像哥哥一样讨厌这个家。但他必定有他的原因吧。虽然我也还未弄清楚我爸让我来这里的用意。
我们各自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节目内容,不时搭话两句,连续剧刚结束,王婆婆睡着了。我帮她盖上毛毡,关上电视,静悄悄的又走回房间。
对面好像也睡了。这个黑脸怪,以後还是得好好相处才行呢。久久盯着他那黑漆漆的房间,我灵机一动,然後牵上窗帘睡觉了。
桌上的玻璃窗贴着便条贴:今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後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