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了谎却三分钟自爆的和宫深雪,最後也招认她没继续偷听的原因,还是真田叫她催人了。於是她就跟黏皮糖一样缠上夕辉,虽然夕辉眠月只是有点小小松动,并不愿意太痛快。
「我业障重,是你降不了的魔。」和宫捱在她肩头撒娇,她也只是翻着白眼这样说。
「那我陪你下地狱。」和宫深雪还是满脸笑,手都抱上去了。由於两个人身高差相当明显,长手长脚的和宫巴在夕辉身上,真的很像被章鱼卷走。
最後片仓是被夕辉哭笑不得地赶走:「不然她要亲我了!」
片仓这才打开手机确认讯息,但一走出路口,就突然被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
「……」她觉得又问一次『你怎麽在这里』,好像太白痴了。
真田盯了她一眼便旋身往後走,而片仓被他盯得全身发毛,最後只好大着胆子扯了他衣袖两下:「对不起。」
其实真田只是内建风纪精神,还记得这里人来人往,恐怕会被上报一个「行为不检」才没有动作。但加上他天生脸臭,就显得很冷漠。
尽管她是误会了,他还是翘了翘嘴角。片仓这才安下心来。
真田带她一直爬上海志馆,因为餐厅在另一栋,这栋又主要是档案室、和室之类的地方,所以中午学生并不多。不过,屋顶庭园是幸村经常出没的地方,其实也不算太冷门。
果然隐约听见很熟悉的人声,片仓猜想着大概要变成团体聚餐,可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发现真田越过声音来处、顶楼梯间敞开的右侧大门,推开了左侧的铁门。
片仓寻思了一下,便知道幸村他们特地靠近楼梯间的原因──那不是最好的位置,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为了把门。於是她跟上真田,便见到一整片曼珠沙华。而真田就站在那片花圃前,好整以暇地等待她。
正当季的彼岸花,在他背後映着日光艳红似火。片仓朋和惊讶地放慢脚步靠近,才听见他说。
「我跟精市借的。」
答案不出所料,片仓也笑了:「你是整不出这片花。」
真田哼了一声,和她一起凝视眼前的红花,说:「前两年,我一直看他弄这些花。有一天他突然说,若有一日你愿意,让我一定要带你来。」
片仓的脸红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只能问:「为什麽?」
「我没问。」真田答道:「精市这麽说,我就没问。」
「……你知道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吗?」
片仓朋和是不太追求浪漫,但她总能意识到这不是个适合谈恋爱的背景花卉。倒是真田被她问得一愣,才蹙着眉头去看花。
片仓其实也没生气,只是忍不住笑他:「幸村说什麽你都信,你还是娶他回家吧。」
真田还在消化她给的讯息,一时之间竟没回答她。片仓看他这样便不忍心,道:「我开玩笑的。」
想到他有心才会傻傻地信,她轻声补上一句:「便是地狱,我也陪你去。」
真田这才回过神来,本来不太确定她说了什麽,但不只是她的话,在她难得似水的温柔目光里,他也感受到治癒的力量。
「现在特地找彼岸花去看的人可多了。」怕他听不懂,片仓又补充说明:「幸村可能也是想提醒我,要配得上你,得有所觉悟才行。」
她的话带着自伤,真田情不自禁揉上她的发,才说:「在精市那里,我确实没有习惯问。」
片仓心口有些紧,虽然有些意外,但幸村那个人,即便是对外人,只消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很多事。天天相处在一起的真田,恐怕连肠子都被他摸透了吧。
「有时候我满羡慕他的……你也是。」她轻声说:「好像没有什麽事,会让你们觉得没把握。」
「勤加努力,就算把握不了,也问心无愧。」
他的理念,总是有她没有的磊落和洒脱,於是他意有所指的这段话,也让片仓回过头去看他。
与她相望,真田才衷心道:「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麽,你拿眼睛去换日本的奖盃才辛苦吧。」她笑了笑,戴着护腕的右手,下意识就去摸他的眼罩:「还会痛?」
「怎麽可能。」这回答烂得片仓差点翻白眼,但她没有,是因为手被抓住了。
虽然少了月下只在花前,她还是能察觉到。
其实她直觉要跑,可她的後脚跟才抬起来,就反而被他牵引着向前。
「你……」看着他胸前的钮扣,她头就开始晕。
「别跑。」
「……」被猜中的片仓朋和只能放弃脱逃,安静地靠着他。
或许是太久没见她,真田也觉得自己急躁得夸张。明明还会天天见面,他却一大早就跑到她家门前,还不顾形象在中午就跟夕辉撕破脸。甚至不明就里地,信了幸村许久以前的玩笑话。
也或许正是太久没见她,才会察觉她快被其他人发现。
别的不说,她的鱼骨辫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被称赞了一圈。她本来就娴雅(不说话的时候),换了有些洋气的造形,更显得恬静。
於是真田抚着她整齐的编发,忽然有点想使坏。因为辫子紮得很靠近发尾,他搓了一下就把发圈整个取下来。
片仓吓了一跳,但来不及了,她要花很多时间绑的长辫已经散开。但她才退开一点想搞懂是怎麽回事,真田已经顺势将她的长发梳开。
她本来不敢抬头看他,是因为她能做到最大胆的事,就是控制住自己想跑的腿,闻着他身上跟那天晚上被子里一样的味道,忍耐着听自己轰然作响的心跳。但现在因为惊讶得不知所措,只能瞪着眼睛想词,还没想到怎麽问比较好,他已经低了头。
毕竟是在学校,真田浅尝即止,不过在这瞬间,才又感觉心归了原位。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少许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挠得片仓脸颊发痒。也不知道是长发披肩发起热,还是因为真田。最後她只好垂下眼睛,去看那些花。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甚至不知道真田到底看着她还是看花,他们就这样站在花前、拉着手,却也没有谁想走。
直到真田松开手,她才回过神,注意到他在口袋里摸索。
「给你的。」
片仓怔怔地看着那个玫红色的方型绒面盒,不敢伸手去接它。
「拿着。」真田催她:「打开看看。」
片仓这才珍而重之地接过,感觉手心生凉。
黑色丝绒内里上躺着一条细致的银链,中间是用银杏叶连成的一串坠子,像流苏一样细密连绵,原比片仓猜得精致贵重,不用确认,都知道太过。
「可是学校不能……」她想搬立海的校规来救援,却开了头就被真田打断:「所以我没让你戴。」
片仓哑然,低头看着那串闪闪发光的银色叶子:「……谢谢。」
「就这样?」真田不只笑出来,还叹了口气。
「不然还你。」片仓一赧,便拗起来。真田摇头失笑,把盒子按回她手里,顺便把人拉回来。
「……」片仓被他看得无法,只好匆匆往他脸上啄了一下。
真田抬高了眉毛,显然对她打的迷糊仗很不满意:「你办事都这样?」
「那得看是什麽事。」
片仓朋和继续装死,而早就明白自己对她的事一点都不大方,真田索性做出新决定。
「那就换我。」
「……!」片仓往後一仰,差点大叫。但她还记得楼梯间对面是一整群的人,连忙闭上自己的嘴。她的债主也马上追来,结结实实讨了一口便宜。
已经不知道要不要打他,片仓看着他的笑脸,觉得自己的傻气也不输她。
真田倒是想多蹭她一会,但在学校里实在太多不合时宜,比如现在,就会有人敲门,让片仓一秒从他胸前弹开。
两人回头一看,来人却是本不该在这里的夕辉眠月。
「太久了。」她宣布约会时间结束:「你不吃饭小朋要吃。」
和宫深雪才从她身後探出头,确认没人大吼以後,才对真田敲敲手表:「剩半小时要午休了。」
片仓望向真田,他倒是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看来从一开始就有所安排。夕辉被和宫带上来一起吃饭,换取一些独处时间,也不至於让她跟和宫落单。
很像是……幸村的作派。
「回来了。」一过去,幸村果然暖融融地跟她打招呼,像她们从以前就一直在这里。丸井大笑着提醒夕辉最近走路要小心:「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被马踢。」
「踢死我算了,做鬼回来抓你。」夕辉不甘示弱地道。
柳生正在给和宫加菜,永远吃不饱的丸井逮到机会就夹胡狼的便当;仁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躲在藤蔓花架下,假寐午休。
她跟真田的饭盒就留在柳莲二旁边,他跟幸村两个人,是最专心转过来看他们的。
「谢谢你的花。」既然知道实情,片仓不得不表示一点意思:「真的很漂亮。」
「那也是真田借得起。」不忘归功给正主,幸村半开玩笑道:「虽然很多人都是直接来。」
「咳咳。」二号军师凉凉地助攻:「弦一郎这次是下重本了。」
幸村闻言竟也笑得欢快,柳生的表情也充满揶揄,更不要说和宫、夕辉幸灾乐祸的知情模样,让片仓不得不回头关切真田。
「幸村说他如果一定要借,明天早上先跑五十圈。」丸井憋着笑替她解惑,「新学期首次示范的地狱处罚。」
片仓这回是真的吓到了,瞠目结舌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她问幸村,却是真田回答她。
「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