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过羡慕周墨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但对丁菲而言那仅是一瞬间的想法。
丁菲还是无法喜欢周墨,因为就好像讨厌了,便能证明自己不会成为周墨那类四肢发达,脑袋不好,没有上进心……的人。
她自认她与周墨期望的未来肯定天差地别。
她要有朝一日与学长站在同一个位阶,成为真正优秀的人。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还期待医生开的处方药,恳求能及时扭转坍塌的人生。
第一包药,的确让丁菲没有在公车上睡过头、坐过站。
看着小化妆镜里的自己,眼睛晶亮晶亮的,特别精神,特别好看。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让仙子施了魔法的灰姑娘,神奇的药效让眼皮不再沉重,少了往常的昏沉,更没有时时刻刻感受脑中大量缺氧的疲惫。
希望如烟花,短暂,难以强求,以为总算抓到一丝希望,紧接而来的药物副作用像是将她沉睡已久的感官知觉重启,内在成了一头无法控制的野兽,牠凶猛撞击心脏,牠让脉博不规则的跳动。
当大量的血液在体内疾速奔流,她无力抵抗,只能不停拿纸巾擦拭额间沁出的冷汗。
药效对於每位患者的效果和反应皆有不同,丁菲到了上午第三堂课便感到四肢的酸软,睡意如猛浪来袭。
明明是想保持清醒的,但眼见副作用渐渐缓了下来,她有股说不出安心。
睡吧,待睡着了,就不必害怕了。
闭眼前,丁菲听见国文老师取消她小帮手的资格,好像又是叶可兰接替她的位置。
噢,似乎前座那个绑着马尾的女生特地转头跟她说了一句「可怜」。
嗯,她的确可怜。
而唯一没表现出惋惜的人是不是只剩周墨了?
体育生的早训结束後,她只见周墨囫囵吞枣塞了两个面包,灌了两瓶牛奶,不过一会儿便趴下入睡,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同桌换成了谁,亦或是人家根本将她当成隐形人?
无论如何,她仍然是嫉妒他过份的随性。
午饭後,再度服药的结果依然不佳,伴随而来的剧烈头疼、心跳呈现粗爆的节奏……难受的反应超乎丁菲的想像。
丁菲一手摀嘴忍住欲呕的反应,一手扯了扯周墨的衣袖,「同学,跟你换个位置好吗?」
阳光洒进窗口,迷蒙的光雾将周墨衬得闪亮耀眼,像是镀上一层金。
丁菲眨了眨眼,觉得眼球有一些炽烈的热度。
周墨毫无自觉地散发荷尔蒙肯定是种罪。
「我不太舒服,我想对着窗口吸点乾净的空气,行吗?」
周墨单手支着头,黑眸如深潭,不怎麽起劲睐了丁菲一眼。
就在丁菲要放弃的那刻,周墨修长的双腿一蹬,屁股下的木椅往後一退,椅子的四只脚在地板上因为用力过度的摩擦弄得咯吱作响,顿时将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引过来,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呈现安静一片。
他俐落起身,退後几步,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抬了抬下颚示意她换座。
明明是焦点,他仍然比谁都还气度沉稳。
他不是那种会在校内或校外滋事打架的学生,事实上第一高中的体育生管教挺严格的,德行成绩也在年级评分里,关系着保送资格。
周墨不会读书,这是真的。
在他眼前,每个字都是跳舞的小丑,歪七扭八。
但是,他晓得自己的优势。
在别人眼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个笑话,但他壮大它,发挥它,利用它,等他拿出一番成绩,等着名校的篮球校队争取他,他就赢得了自己该有的人生。
他更不管其他体育生在不在意保送名额,但他势在必得,不只为了曾经的一个承诺,也为了替自己争取一条路,这条路不用好走,然而只有他能走。
所以,当他的执着成就了内在强大的气势与声势,自然不需要动用拳头,就足够让人心生敬畏。这是周墨深知的道理,而他发挥的很好。
当然,就算此刻有人刻意闹腾,周墨也不打算理睬,谁叫这群家伙只长身体却不长智商。
周墨有周墨的处事法则,丁菲则是对於尖锐的耳语难以负载,她慌慌张张推开椅子,一半是为了逃避同学的猜测与呓语,一半则是真心渴望新鲜空气,却因为太过火急,左脚绊到右脚,身体随着地心引力往窗台倒下,险些就栽下楼。
庆幸周墨目光尖锐明快,一发现丁菲重心不稳,手脚麻利地拎住丁菲的衣领,及时让她半挂在窗户边。
麻烦──
周墨想。
等确定丁菲站稳了,周墨便放手回到丁菲原先的座位坐下,也没管她是一时兴起还是打算永久换位,直接将两人抽屉里的书本调换位置。
头探在窗外的丁菲深知自己出糗了,窘迫地不敢回头,幸好周墨走的很快,她松口气,专心用力吸进新鲜流动的氧气。
一想到等会儿要继续与周墨当同桌,她头皮发麻。
她真的没有想跟周墨有过多的交集。
真的,没有。
可是,墨菲定律说:「事情往往会向你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有这个可能性。」
那个晚上,她坐在书桌上翻了几页,以为这一晚即将在不久後划下句点时,她梦见了不寻常的人,或者该说梦见了她成为了不寻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