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前赛举办在下午第二节课。尚未到集合时间,已可见操场挤满了人,从高一到高三,每班穿着各班的班服聚集在跑道上。
纪忆年他们班服的颜色是空军蓝,不似其他班都是白色、黑色系列,他们的班服颜色显得特别,与众不同。
纪忆年跟在同学後方,脸上难掩紧张。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莫陞,看到莫陞一脸平静,纪忆年不禁怀疑,他都不会紧张吗?
纪忆年越想越不对劲,她越过几位同学走到前方,伸手碰触莫陞的肩膀,把他拦了下来,「莫陞,可以谈谈吗?」
莫陞蹙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纪忆年也叫住了班长,请他们先到休息区等候,她跟莫陞立刻过去。
班长一开始不同意纪忆年的要求,在纪忆年再三拜托之下,并表示他们绝对不会迟到後,班长才好不容易同意的。
纪忆年推着莫陞来到较隐密的角落,确认过四周无人经过後,她的双手扣在莫陞的肩上,一脸严肃的说:「莫陞,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做什麽吗?」
「不是要比会前赛吗?」莫陞淡淡的说。
闻言,纪忆年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脯,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呼──谢天谢地你还记得要比会前赛。」
莫陞挑眉,很好奇纪忆年为什麽会这麽想,「我这几天状况好多了,已经不会再忘记事情了,你尽管放心吧。」
「那你现在会紧张吗?像我就快要紧张死了。」纪忆年内心的躁动仍无法平静。
莫陞摇了摇头,语调毫无起伏的说:「为什麽要紧张?不是都已经准备充裕了吗?」
纪忆年感到十分诧异,她瞪大眼睛,扣在莫陞肩上的手更加使力,「怎麽就你不紧张啊!你这字典里有『紧张』这两个字吧?就算做了充足准备,可这麽大的场面,又有那麽多双眼睛盯着你,应该要紧张的啊!」
莫陞无奈的笑了笑,他实在不能理解纪忆年的逻辑,「如果要问我考试时会不会紧张,我也会回答不会的。」
纪忆年最後也不再跟莫陞争辩,再吵下去可能会没完没了,他们可没太多时间。
她转身就往休息区的方向走去。莫陞跟在她後头,紧盯着她束起的马尾在空中大幅度的摆动,他竟然兴起想要伸手抓住它的念头。赶紧压抑下内心的不知为何升起的慾望,却在这时,他的心脏狠狠揪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手按在心脏的位置,表情狰狞。
身体微微弯曲,头也低了下来。
正巧纪忆年回过头,发现莫陞没有跟上来,她急忙往原路走回,便看到莫陞神情痛苦的蹲在地上。
「莫陞!」纪忆年赶到他的身边,看到莫陞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她的脑中乱成一团,深怕莫陞会发生什麽事。
莫陞想要出言安抚纪忆年,奈何胸口实在痛的令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莫陞、莫陞,我先扶你去一旁坐着休息。」纪忆年让莫陞空出来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她需要使更多力气才能支撑住莫陞的重量。
在移动莫陞时,她在莫陞的手腕内侧看到了一条条怵目惊心的伤痕。纪忆年以眼角余光瞥向莫陞,只见莫陞双眼紧闭,大口喘着气,似乎想藉此缓和疼痛。
将莫陞搀扶到树荫下的长椅子坐了下来,纪忆年又慌慌张张的直奔保健室。
在走廊上奔跑被教官提醒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护士阿姨──我需要担架!」纪忆年尚未进到保健室便朝着内部大喊。
护士阿姨被纪忆年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到她慌忙的神态,便知道发生大事了。
她急忙从工具柜内取出担架,拎着担架走出保健室。
两人并肩走在一块,纪忆年告诉护士阿姨莫陞的状况,护士阿姨眉头深锁,纪忆年看她的反应,大致猜到莫陞情况的急迫。
当他们来到莫陞的所在位置时,莫陞已经整个人脸色苍白的倒在长椅上。
「莫陞!」
护士阿姨迅速撑开担架,由护士阿姨在半路上拦截的几位男同学把莫陞小心翼翼的抬上担架,接着,他们便急忙将莫陞抬往校门口。
「纪同学,你有比会前赛吗?」护士阿姨问。
纪忆年颔首,「有,但是我不能抛下莫陞不管!」
护士阿姨像是一眼识破了纪忆年对莫陞的特殊情感,她浅浅一笑,说:「傻孩子,想必你也为了这次的比赛练习很久了,你不可以因为感情的事就让自己的努力全白费。你无法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对班上一起奋斗的同学亦是如此。听阿姨的话,赶紧回去参加比赛吧,莫陞他不会有事的。」
纪忆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护士阿姨竟然看破了她的心声。尽管护士阿姨的话令她察觉到自己此时的自私必会导致班上错失获胜机会,可她就是无法放任莫陞不管啊!
「阿姨,我还是无法放心……」她觉得很愧对班上的同学。他们都是做足了准备,准备在今天会前赛获奖,但是她却因为放不下莫陞而想要弃赛。
护士阿姨扳起脸,对着纪忆年严厉指责,「纪同学,你这样太不像话了!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可以区分事情的重要性,没想到你却把感情看得比班级荣誉还要重要!这样你以後可是会铸成大错的。」
纪忆年又陷入痛苦的挣扎。护士阿姨说的都对,但……
「纪忆年──」
听到呼唤声,纪忆年猛然地看向声音来源处,刚才抬着担架往校门口走去的男同学再次匆忙跑了回来。
「纪、纪忆年……这是莫陞给你的留言。」男同学将手机递给纪忆年。
纪忆年没有犹豫,一把接过手机。按下播放键,莫陞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纪忆年……你现在一定傻傻地……想要跟着我到医院去,对吧?你绝对不可以这麽做……我也不允许你选择弃赛。我不会有事的,别忘记自己花了多少时间练习,不要让我失望。」
纪忆年举起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脸上再无犹豫,只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从之前到现在,都很感谢你,莫陞。」纪忆年在心底向莫陞道谢。
「谢谢你。」她将手机归还给男同学,笑着向他致谢。
语毕,她便往班级休息区的方向跑了过去。
护士阿姨欣慰地看着纪忆年的离去的身影,下一秒,她转过身,跨大步走向校门口。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莫陞出事,校方一定会联系莫陞的母亲,如此一来他们又将迎来另一道难题,她必须到医院亲自确认过莫陞的情况才有办法给莫母一个解释。
纪忆年来到休息区时,她接受到许多带着恶意的眼神。她愧疚的低着头,不敢面对同学。
班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纪忆年面前,望着低着头的纪忆年,「纪忆年,我已经听说莫陞的事了。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们班男子一百公尺注定只能弃赛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想要弃赛?」
「我……」纪忆年说了一个字就放弃辩解了。
说再多也只会被当作是藉口,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错。
班长严厉的眼神渐渐软化,一手放在纪忆年肩上,轻拍一下,「我们已经失去一个有利的战力,如果再少了你,我们能够挤进前三名的机率就少的可怜。纪忆年,谢谢你没有忘记我们这群人。」
纪忆年真的觉得很惭愧,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班长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她:不要对不起一同奋斗的队友!
她真的很对不起他们,因为她曾一度想要弃赛,想要放弃四百公尺接力。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纪忆年声音沙哑地说。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将私人的事情摆在班级共同事务之前,她不想让班上同学辛苦练习的成果付诸流水,她要为了夺得荣耀而奔驰於跑道上。
她要连同莫陞的份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