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每年各社新旧干部的交接时节,旧干部们皆审慎地择出适宜的人选,并让新干部提早上任实练。
热舞社即便今年社员增加不少,但各个都有参选干部的意愿,白湘菓等人也在短时间内便择定好新干部人选,也将名单上缴给学校了。
不过,篮球社的情形就不太乐观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要选干,高二都要转社是吗?」听了考大常统整意愿後的结果,殷楀杋放下学员名单,微拧起眉心,有些烦躁地说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的没错。」平时笑容满面的考大常此刻也正襟危坐,「只有两个学弟要留下来,但他们说只想当器材或文书之类的。」
「那这样还至少要有三个干部才行,副社可以兼任,就剩社长、公关和总务……」殷楀杋愈说愈小声,左手支着额,右手焦虑地转着笔,「都什麽时候了还没搞出个名单,六月就要交出去,这要我怎麽凭空生出三个干部?」
坐在一旁的考大常,见平时温和的殷楀杋神情严肃,语调也不如一贯的平淡,反常的模样使他手足无措,拿起桌上的手机发了讯息给江思求救。
殷楀杋侧过头,「大常,你有什麽想法吗?」
考大常停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的双手,咽了咽口水,摇首,「楀杋兄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麽可能知道。」
「是这样吗?你平时点子挺多的。」殷楀杋揉乱了浏海,又问:「学校有强制规定高三生不能留干吗?」
「有没有强制我不清楚,但每个社团都是这样没错,我看别校也是,毕竟要准备学测了,大概没有学校会让高三生参加社团的吧。」考大常转了转眸子,耸耸肩,「还是问看看学长?」
「也行。」
殷楀杋随即拨了通电话给直属干部,那一头过没多久便接通了。
「苑杏这部分的规定没到很强硬,之前就有过例子,是高二的干部续留到高三的。」听完殷楀杋解释了情况後,前任社长接着说:「不然你和大常就留下来吧,如果真的没人留,和学校说一下,他们会通融的。」
「好,谢谢学长……」愣了半晌,殷楀杋讷讷开口。
「不会,有事再和我说,我过几天有空会再绕过去看看你们。」
简短的通话结束,见殷楀杋深锁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考大常小心翼翼地问:「学长说什麽?」
「他说要是找不到人,就我们留下来,高三继续做。」殷楀杋毫无起伏地说。
「这样啊。」考大常点了点头,「我是可以啦,只是楀杋兄你怎麽想?」
「怎麽偏偏就几个比较重要的干部没人接呢,升上高三後距离学测就剩不到半年了,哪有时间搞这些……」殷楀杋喃喃道,手里握着笔不受控地在白纸上画着圆,「模考完接着段考,每天都得复习,本来就一刻也不得闲了,现在还多了社团要顾……烦死。」
……烦死?
考大常看着殷楀杋显然没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自顾自地低首碎念着,甚至还语出未曾从殷楀杋口中听过的字眼,他整个人都懵了。
直觉告诉他殷楀杋不对劲,但头一次遇到这状况的他,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旁看着。
就在考大常心急如焚之际,殷楀杋桌上的手机萤幕亮起,清脆的铃声在下秒响起。
殷楀杋缓缓直起身,看清来电显示後拿起手机,淡淡瞥了眼考大常,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出寝室,殷楀杋滑开接通键,将手机移至耳边,「喂?」
「哎,我亲爱的表弟,你是怎麽一回事啊?」郁子筲幽幽的嗓音自另一头传来,「刚菓菓告诉我的,她说你朋友看到你很反常,不知道该怎麽办就跑去问她了,结果她也没遇过,就只好打给我。」
殷楀杋微微愣住,原来方才他的一举一动考大常都看在眼里,还特别留意。
他走到空无一人的小空地,倚上栏杆,轻轻道出整件事。
「原来是这样啊。」郁子筲应了声,「所以你最後确定是要接了吗?」
「没意外的话,是。」殷楀杋敛下眸,叹息,「这不是我说不想就能推掉的事。」
「可是,高三生的确不应该再操心社团事务才对。」郁子筲口吻正经,「难不成就因为,没有你篮球社就会没社长这理由,强迫你要留下?」
「不能那样说,那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殷楀杋闷闷地说:「这样会害篮球社没法正常运营的,而且篮球社的事跟其他大社比算很少,要是做好时间分配的话,也是可以好好兼顾——」
「别逞强了,拜托。」郁子筲打住殷楀杋的话,难得不带温度地说:「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别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後每件事都想把它做到最好,你只是殷楀杋,不是神。」
「我知道。」殷楀杋自嘲地笑了笑,「但你知道吗?当你在人们眼中的形象一旦定型了,你就只能是那个『完美的人』,好像有什麽细节没处理好就不合常理。」
「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不能成为你不想辜负众人期望的理由。」郁子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而耐心地纠正:「那是别人定义的你,他们所想的,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
闻言,殷楀杋停下敲着栏杆的指尖,薄唇抿起,将原还欲说的话全吞了回去。
确实,郁子筲所言无一句假话,皆把他几年来所困扰的给驳回了。
他一直都理解这道理,可始终无法让自己脱身。
就如他现在还担心着考大常看见自己的反常,会作何感想?
会觉得殷楀杋怎麽突然变了个人吗?会无法接受吗?
殷楀杋又问:「我连我现在该怎麽面对我朋友都不知道,又该如何面对其他人?」
「我觉得吧,要是他跟你很好,就不用顾虑这麽多了,直接跟他说吧。」虽不解为何殷楀杋突地将话题转到这,但郁子筲还是耐心地答道:「是知心朋友的话,会理解你的。」
「那篮球社这事我该怎麽做?还是得留任?」
「如果一直都没人要选,大概也只能这样了。」郁子筲轻笑,「但以什麽心态去面对,就是你要自己调适的事了,总之,别让自己一直处在高压状态,做不好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