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的睡眠一向浅薄,尤其是与夏然相拥而眠的时候,哪怕一丁点风吹草动也能将他从朦胧的睡意中唤醒。
夏然曾经为此说过几次,但他甘之如饴,毕竟没有什麽比拥抱最爱的人更幸福的事了。
他感觉怀里的温暖正一点一滴消逝……
他太累了。整夜没睡的完成两组拍摄,终於在隔日午餐前得到睽违几周的休息时刻。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什麽也不管。
沉重的眼皮只许他睁开一道缝隙,他看见夏然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袍伫立在衣柜前,肃然思索。
卧室仅开着角落的一盏黄灯,晕黄的灯光下衬着夏然一头灰金色的头发有些朦胧,他还记得昨夜自己指尖穿梭其间的滑顺柔软。
许是睡意太浓,连脑袋都在胡思乱想,陆哲轻轻哼笑了声。声音不大,但足以打断夏然的思绪。
他手里拿了一件白色不对称衬衫,是D牌今年春夏的最新款,夏然从秀场里捎回来的礼物。
「吵醒你了?」夏然踱回床边,俯下身在陆哲疲惫的眼皮落下一吻。
「这麽早就走?」下意识闭起眼睛,他支起身子,一手揽住夏然薄薄的腰身蹭了蹭,心想着又瘦了。「不是说晚上的班机吗吗?」
可能是别於男人清醒时的意致纵横、霸道温柔,孩子气的撒娇令人感到欣喜,夏然没急着回答,随手将衬衫丢在床边,一边摸了摸他睡塌的头发,一边低头又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夏然回答:「行程临时提前了,就改早些时候的班机。不用送我了,你继续睡吧。」
陆哲揽着夏然没有说话,心底思忖明明是两人分别一个多月的久违见面,连顿早午餐都没一起享用,多少想在一起久会儿。
思及此,陆哲的睡意反倒驱散不少,他抹了把脸从被窝里起身,让夏然叫助理别来接他了,他亲自送他去机场。
夏然面露惊喜,但嘴边还是体贴地说别太麻烦了,想让陆哲多睡会。陆哲进去浴室前,又好气又好笑地回过头,望着一脸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夏然说:「别装了。」
从他「悄悄」离开怀里,就看出来了。
被识破自己那点「小心思」,夏然脸上没半分不好意思,反而一脸不枉费自己演技爆棚的模样,挥手让陆哲快去打理自己,开起房间的大灯,转身继续思考自己的穿搭。
陆哲宠溺地摇摇头,才进入浴室。
虽然心底希望陆哲送自己去机场,夏然也不敢贸然让他疲劳驾驶,於是说好了去机场的路上他开,让陆哲在车上好好休息,之後再让他开回去。
陆哲对此没有反对,不过让他在经过一间叫Retour的咖啡店买杯咖啡。
夏然问:「干嘛一定要买那家的?」
「他们家的咖啡很好喝,许楷订咖啡时都订他们家的。」陆哲不忘补充一句:「还有店里养的猫也可爱。」
「最後一句才是重点吧。」夏然瞥了他一眼,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向着咖啡店的方向驶去。「那边不好停车,你等会自己下去,我去附近转转。」
「好。」
距离大学毕业不到几周的时间,夏知的论文已经顺利通过了,在剩余的日子里,都在舅妈开设的Retour咖啡店打工。
Retour是法语归来的意思,寓意着等你归来,夏知很喜欢。
许是店里给人宾至如归的氛围,Retour的生意一直很好,特别深受学生跟年轻上班族的喜爱。
舅妈的店里养了一只美国短毛猫叫庞庞,是个刚满一岁的毛小子。牠喜欢在下午的时候,躺在窗边的座位晒太阳。
许多客人都很喜欢牠,纵容这孩子在谈话间突然地跃上桌面,一副哪里都是牠的伸展台,或大咧咧横躺在桌上,亦或者东闻闻、西闻闻贪图着客人盘里的餐点。
如此可爱的模样,许多客人成了牠狂热粉丝,没少供奉自己的爱意,夏知时不时就要帮庞庞代收无数免费的零食点心与玩具。
夏知有时会忍不住羡慕起庞庞的猫生,尤其是毕业将近的时候,她对未来充满着未知茫然,而庞庞随便卖个萌、伸伸懒腰的,就能获得众人的万千宠爱、不愁吃穿,简直是猫生赢家。
而如此受到万般疼爱的庞庞,尤其喜欢窝在一个男人身旁。
尽管受众人喜欢,还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但不代表庞庞会对这些送礼的客人特别亲近,更不用说是主动靠在一个人身上了。
夏知观察许久,男人喜欢在下午两三点光临Retour,点上一杯热美式、偶尔会是热拿铁,随後拿出随身携带的笔电埋头工作,直至晚上六点左右离开。
下午两三点几乎是庞庞准备睡午觉的时间,若遇到男人光临,牠会直接选择走到男人身边、将自己卷成一团,哪怕男人坐的位置并不靠窗。
男人来的频率并不固定,一个礼拜多则三到四次,有时甚至没来。
「夏知,你看那个庞庞喜欢的男人又来了。」孟婷忽然靠过来打断了夏知的思绪。「他真的好帅喔。」
孟婷是她的大学好友,跟她一样等毕业在Retour打工。
顺着孟婷指得方向望去,男人正从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下来,他回过头跟里头的人说了一会话,那辆黑色轿车才缓缓离开。
夏知怔了一下,回头看向店里的时钟,刚过中午没多久而已,她第一次在这时间看到男人。
说来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夏知觉得男人似乎很忙,来店里基本上都在办公,常看着他在整理一些杂志、照片,猜想他可能在做类似时尚编辑的工作。
直见男人进来,夏知微笑地打着招呼:
陆哲也亲切的回以微笑,一如既往地道:「一杯大杯热美式。」
「好的,一杯大杯热美式。」夏知在平板上点餐,原本站在一旁的孟婷接到单子,手脚麻利地回到咖啡机前调制饮品。
男人通常只会点一杯热美式,但服务需求,夏知仍问一句:「还需要其他餐点吗?我们有新出的甜点,跟任何饮品搭配都有八五折优惠。」
「那会很甜吗?」陆哲冷不防地问,这几乎是他来店第一次店除了咖啡以外的东西。
「不会,是用黑巧克力做的,吃起来带点微苦。」夏知一边惊讶男人别於往常,一边介绍。
「好啊,那给我一块吧。」陆哲从口袋里挑出皮夹,拿出信用卡递给夏知。
「这样一共是一百八十元,收你信用卡,统编载具需要吗?」见他摇头,夏知将刷完的信用卡、收据等一并归还。「请在旁边稍等一下喔。」
陆哲接过夏知给的东西收好後,又塞回口袋,去一旁等候。
等陆哲拿完餐点,正准备打电话时,一直在店里蹓躂的庞庞才看到男人光临,拖着牠又肥了些许的肚子,往男人的方向冲去。
陆哲感觉有个东西以一种激昂的力道往自己的脚踝撞去,低头一看,发现是莫名喜爱自己的庞庞,忍不住轻笑。
「笑什麽?」电话早被接通了,却没等到半声回应,夏然在一头疑惑问道。「买好了吗?」
「买好了,过来接我吧。」陆哲说完挂上电话,蹲下身来摸了摸咬着自己裤腿的小家伙。
夏知站在柜台里目睹了一切,怕庞庞会打扰到男人,连忙从里头出来。
「嘿,庞庞不可以。」她一同蹲了下来,想将庞庞抱开。
「没关系,牠似乎很喜欢我。」陆哲抬头,对上夏知的目光,毫不在意地说。
夏知望着男人无谓的笑脸,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些太亲近,男人本就英俊的面容,近距离瞧见又更具冲击性了。夏知登时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将庞庞腾空抱起,牠在她怀里激动地挥舞四肢,发出不满的喵叫。
「真的没关系的。」陆哲将提袋挂在自己的手腕,向夏知张开手。
犹豫片刻,见男人一脸和气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让他接过庞庞。本是不停挣扎蠕动的猫儿瞬间安静了下来,带着浓厚的撒娇意味,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轻轻蹭着男人的手臂。
「牠真的很喜欢你耶。」孟婷站在柜台里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庞庞很少会跟人撒娇的。」夏知也觉惊奇。
虽然知道庞庞喜欢与男人亲近,但她从没有见过男人抱过庞庞,顶多在牠靠过来时抚摸几下,这是第一次庞庞在熟悉的家人外,主动讨拍撒娇了。
男人闻言脸上笑容更加愉悦,轻抚的动作也更加轻柔。庞庞舒服的享受男人宽大的手掌触摸自己,牠发出细小的声响,看起来十分满足。
见男人抱着猫儿的姿势十分熟练,夏知问:「你养过猫吗?」说完才觉得这问题有些唐突,即便男人是常光顾店里的客人,但如此跟他攀谈还是头一次。
男人对夏知的问题仅是微愣,随後笑说:「朋友有养一只猫,没少帮忙照顾。」
「这样啊。」夏知点点头。
看庞庞这架势会在男人怀里好一阵子,她没漏听男人打电话让人接自己,怕会耽误到他接下来的行程,正准备开口伸手要回庞庞时,店外轻响一声喇叭声,是刚才那辆黑色轿车。
男人欣喜的往那台黑色轿车看了一眼,并未注意到夏知伸一半的手,连忙将庞庞放下,说声再见後,匆匆离开店里,朝那辆车走去。
夏知有些呆愣地看着男人离去,随即消失在自己眼前,连庞庞来蹭自己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