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havepackedmyselfintosilencesodeeplyandforsolongthatIcanneverunpackmyselfusingwords.WhenIspeak,Ionlypackmyselfalittledifferently."
「我把自己深深地、长久地包装在沉默中,以至於於我从来都无法用语言来解开自己的包装。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只是把自己换了个方式包装。」
―HertaMüller,TheHunger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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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oufreenextsunday?[你下周日有空吗]
叶钧澄:What
Alex:陪我去看个展览
叶钧澄:?
Alex:Y大艺术学院那边的展览馆有个学生作品展
叶钧澄:你什麽时候开始对艺术感兴趣的啊
Alex:我是想去追个人
叶钧澄:……
我认识吗
Alex:应该不认识
她叫Claire
叶钧澄:干嘛要我陪你去
Alex:我自己去很尴尬啊
叶钧澄不太能体会Alex所说的「尴尬」,不就是去个展览吗,又没人拿枪逼他告白,尴尬个屁。
Alex:Comeon[拜托啦]
1:30-4pm
你可以提早走
叶钧澄查了一下自己的行事历,发现没事,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什麽其他安排,回了一个Ok。
星期日天气难得不错,天晴,气象预报估的降水机率是零,而且毕竟是晚秋,太阳虽大体感温度却是令人舒适的凉快。叶钧澄虽然没有很喜欢Y大建筑虽的风格,却也能够欣赏校园建筑与自然风景结合在一起所形成的景色:淡色的砖头建筑、斑斓的彩色玻璃,配上周围白草红叶黄花,让人看了心醉神怡,突然觉得自己不管再多麽格格不入,一旦踏进这样的场景,就彷佛顺利地成为了缤纷又杂乱的世界的一部分。
算是一种有点寂寞的归属感吗。
叶钧澄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有些过於诗情画意了,不怎麽符合他的人设,倒是让他想到了杨浩羽。
艺术生的世界是怎麽样的呢。
面对眼前的风景,叶钧澄脑中浮现的除了「景色真好」,剩下的就是一种对自己身为人类这件事的感慨───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什麽?他眼里的事物和我眼里的事物又有什麽不同?是我活在世界中,还是世界产於我的脑海里?
都是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身为人类的叶钧澄,每当思考到这类东西,都会倍感无奈。
感到迷茫:到底是世界复杂,还是人心难测,又或者这两者是同一件事?
其实叶钧澄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想,可能是因为虽然这些问题没有人能解答,大家却很默契地认为这些问题是有「正确答案」的,无论人类能否找到那些答案。那麽,既是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又是没有答案的问题,想着这些的他,是不是能够偷偷体验一下杨浩羽那种人口中的「可能性」?
一边揣测着所谓的「可能性」,一边又渴望一个明确的答案,叶钧澄觉得自己似乎很是矛盾。
说到底,比起要他给出一个不是正解的答案,他还是宁愿放着题不解。
叶钧澄在离C区有段距离的食堂吃完午饭,懒得回宿舍,决定直接在外面晃到他和Alex约好的时间。他找了张户外沙发椅坐下,插上耳机,在橘色叶子的树下掏出手机看小说。
他身着一件t恤外加一件外套,下半身是单色的运动长裤,刚走出食堂的时候还感觉有点冷,不过这会已经适应了,反而觉得这温度凉得令人神清气爽。
Alex大约半小时候来了。他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和卡其裤,和他平时的穿着……叶钧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不一样,他不太会去记别人穿什麽、怎麽打扮、发型变化之类的。
总之,他觉得Alex这一身打扮他应该有看过,但看到次数多频繁他就没法说了。
叶钧澄:「你有跟她说你要去吗。」
Alex:「没有。」
叶钧澄:「那你确定她会在场吗,就算是展示作品作者也不一定会去展览现场吧。」
Alex:「我听说她是负责管理展览会场的其中一个。」
叶钧澄:「哦,那你不就去打扰她工作?」
Alex:「……不会,我就是去看看。」
展览会场的布置很简单,白墙壁白灯光,间接乾净,衬托着艺术品的五颜六色。展览主题是《下一个昨天》。
为什麽不叫《上一个明天》?根据叶钧澄对艺术的了解,展览不叫做《今天》这个他能理解,艺术嘛,就喜欢拐弯抹角旁敲侧击,把一个简单的东西变成人性的深奥的代表,但他们又是如何在《下一个昨天》和《上一个明天》两者之间做选择?不懂。
叶钧澄绕着展览空间先快速走了一圈,後来才开始仔细端详入眼的几幅。其中有一幅方形的综合媒材,用了压克力颜料、拼贴和stencil[板模]等技巧,构图简约,白色画布上用模板印出一个阳台,画布上方灰黑色颜料随意拉了两条线,还有一件denimblue[丹宁布蓝]的衣服被挂起来晾,衣服看似有些破旧褪色,下摆袖口都有破损,画家还很细心地加上了几条松了的线,细节形成整幅画作的焦点。
叶钧澄看了看作品旁边的牌子,发现作者竟然是杨浩羽,虽然觉得巧,但并没有很惊讶,美国人大多不会在阳台上晾衣服。
叶钧澄扫了一眼会场,没看到杨浩羽本人,於是继续往另一个作品走去。
等他大致上看完想看的作品之候,他才看到杨浩羽在一群人中间有说有笑。
他无法判断那些人对杨浩羽来说是朋友还是只是点头之交,但杨浩羽那种哪怕不是用母语沟通却还是能在人海之中游刃有余的能力,对叶钧澄而言依旧是如此遥不可及。
Alex来的时候在会场遇到了一些朋友,叶钧澄并不熟,他跟Alex说了一声要自己看看展览,现在已经不知道Alex在哪里在干嘛有没有找到那个Claire了。他简单地发给Alex一句自己要先走了,然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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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後又是下一个学期,一月中的天气很冷,但今年偏偏没下什麽雪,叶钧澄用厚外套把自己裹得严谨,睡眼惺忪地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这是一门天文学的入门课程,听说课业轻松教授人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它的时间是早上第一节课,虽然Y大最早的一节课是九点才开始,但叶钧澄平时的睡觉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所以现在会这麽困也不奇怪。
教室里是学生互相打招呼和自我介绍的声音,叶钧澄也不太热情又不失礼貌地朝他一边的同学说了一句Hi然後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後便专注地把笔记本笔袋从书包拿出来摆到桌上。等他做完了这一套装模作样,旁边的人已经转过去和自己後面的人聊起天了。
这样就好。
他掏出手机,解锁,插上耳机,正当他要点开音乐的时候,有人在他另一边的位子坐了下来,而且还叫了他的名字。
叶钧澄摘下一边耳机,转头看到杨浩羽正朝着自己笑。
叶钧澄有点愣愣地说:「啊。嗨。」
杨浩羽看起来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也修这个课。」
叶钧澄解释道:「嗯,我需要一个科学的学分。」
杨浩羽打趣:「我也是。不过我以为你会去修什麽量子力学那种超级复杂的东西。」
叶钧澄:「那个太麻烦了。」
他们从MATH115的期末考之後就没再有任何交集,整个寒假也不可能见面,叶钧澄抓住这个现成的话题,问:「你寒假怎麽样?有回去台湾吗。」
杨浩羽摇头,「没,回去待不到一个月浪费机票钱。」
「也对。那你待在学校干嘛?」
「画画。最近有个我想参加的比赛。」
「哦,那你画完了吗?能给我看吗。」
「快完成了,画完後给你看。你寒假有回家吗?」
叶钧澄点头,「我坐火车回去的,五个小时去五个小时回,」
「五个小时的火车啊,好久。」
「嗯,不能和台湾比,台湾从北到南一趟也就差不多这麽久吧,可能更快。」
「是啊。」杨浩羽环顾了一下教室,然後问:「你对天文学有兴趣吗。」
叶钧澄耸耸肩,说:「还好,多少有一点。」
「我觉得天文学算是一种……蛮有潜在艺术性质的科学。」
「……怎麽说?」
「可能因为人对星空的印象吧,总觉得星星银河之类的有种浪漫的情怀,对人类有种吸引力。」
「哦……你相信星座吗。」
「不太信,但觉得很好玩。」
这时,教授终於叫大家安静,并开始介绍自己和课程,叶钧澄非常开心地闭上嘴巴,终於又有理由停止说话了。
下课的时候,杨浩羽问叶钧澄要了电话和LINE。「刚想到我们竟然都没有对方的联络资料。」
叶钧澄也把杨浩羽的电话号码存进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