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知旭一屁股坐到那张粉色的床上,略有些嫌弃的低头看了一眼:「好娘。」
温谨彦乐观的道:「至少这张床很大啊。」
两人将行李摊开,在房间里忙了不过几分钟便热出一身汗。华知旭扯着领口,闭上眼搧了搧风:「也太热了吧!」
谁知眼睛还没睁开,便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阵阵送来,解了片刻酷热。他睁眼一瞥,只见温谨彦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正弯着眼对他笑:「你奶奶真贴心,还在这边放了一把扇子。」
华知旭:「......」他压下了温谨彦搧风的手,咬着唇道:「我有个办法。」
在小学这个年纪,屁孩们所想出来的办法,多半都不是什麽安份守己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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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出了房子。乡下空间大,不会每家每户都紧挨着彼此,爷爷奶奶的就是房子是独栋的,因此设有後院以及加盖的储藏室。
华知旭道:「刚刚来的路上听到爷爷说了吧?我爸上个月给他们买了一台全新的高级电风扇,他们两个不会弄,就一直堆在储藏室没拿出来用。」
温谨彦:「华奶奶会不会生气?」
华知旭摩拳擦掌道:「要是不去挑战,人生哪来的收获?」
就这样,两人绕到了储藏室门前,扭开门把闪身进入。这里头很狭窄,即使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两人挤在这里面也没有什麽移动空间。东西放置的杂且乱,柜子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及物品,看的人眼花了乱,想来这对老夫妻也不怎麽喜爱收拾杂物。温谨彦叹了一声:「看来没这麽容易。」
华知旭:「都还没开始找咧!」说罢挽起袖子,弯腰开始挪那些箱子。谁料他动作过大大,一屁股撞上了身後的柜子,温谨彦来不及扶,只见那柜子逐渐倾斜——接着「砰咚」一声巨响,正正好重重砸在了门口,上头的东西散落一地,破的破碎的碎。
「......」两人背靠墙壁,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地狼藉。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华知旭伸手转了一下门把,神色凝重道:「这个门只能拉,不能推。」
闹出这麽大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华爷爷华奶奶:「——什麽东西?怎麽了?!」
「完了完了完了......」华知旭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抓着温谨彦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被阿嬷抓到就葛屁了啦!」
温谨彦临危不乱的上前一步,试着推动墙上的小窗。只见「喀拉」一声,这封尘已久的窗户居然被推动了,他喜道:「开了!」
然而,男孩子的个子窜的晚,就凭他们的身高,谁也无法只身爬出这扇窗。温谨彦当机立断,蹲了下来,道:「知旭,你踩我肩膀!」
华知旭也不拖拖拉拉,身手俐落的踏上温谨彦的双肩,双手发力,顺利从这扇小窗里翻了出去。他随即踩上外头的石头,朝里头伸手,将温谨彦也拉了出来。
就在此时,奶奶的骂声伴随着震天的跺地声,逐渐逼近:「是谁?!是哪个小偷?光天化日的还想偷?活腻了是吧?啊?」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他们在盛夏的阳光中狂奔,虫鸣鸟叫如影随形,凉风吹来田野间的稻香,蓝天静静望着这段他们最无忧的岁月。
两人一前一後,跑着跑着,脚步都渐渐慢了下来。直到他们回过神来,爷爷奶奶的小屋子早已不见踪影。
「呜呼!」华知旭率先缓过了气,居然还有力气蹦跳,大吼一声:「逃出生天!」
温谨彦笑了起来,华知旭也笑了起来。
半晌,华知旭勾住了温谨彦的肩膀,神秘兮兮的道:「既然都跑出来了,温谨彦......我带你去个秘密基地!」
华知旭带领着温谨彦,轻车熟路的爬上一座小坡。小坡上树木林立,绿树成荫。
温谨彦深深的一了一口气,不禁由衷道:「空气好好啊!」
华知旭没接话,忽然指着前方喊道:「啊,果然还在那里!」
抬眼一看,一颗翠绿的苹果树映入眼帘。华知旭几步上前,摘了一颗鲜红的苹果,就着一旁的清澈溪水冲洗了一下,随即扔给站在身後的温谨彦:「喏。」
温谨彦十分有默契的伸手接住,高兴道:「你怎麽知道这里有苹果树?」
华知旭拍了拍频果树下的落叶,双手搭到脑後,一屁股靠着树干坐下,开口道:「我小时候来这里的时候,被阿嬷吓得跑出来,然後就迷路了。一路乱走,就找到这个地方。当时正觉得肚子饿,看到这棵苹果树,就摘了一颗来吃!後来几天,我有事没事就跑来这里睡午觉。」
「这样啊......」温谨彦道。他盯着手中的苹果,凑近嘴边,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清脆香甜,那滋味温谨彦记了很久。
两人倚着树干,啃着频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座小坡上环境幽静,鸟语花香,十分宜人,即使是酷热的暑假,也不会让人心生烦躁。
谁知没过多久,华知旭突然感觉到了鼻尖上一点凉。他眨了眨眼,抬眸一望,天空竟然不知从什麽时候乌云密布,淅淅沥沥落下雨滴,并在短短几秒内的时间,雨势从斜风细雨转成了滂沱大雨。
回想起阿嬷那一句「外面等下会下雨」,两人不禁在心里大叹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这里离阿公阿嬷家尚且有一段路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遮雨的去处,两人无法,只好可怜兮兮的缩在一片巨大的姑婆芋叶片下。为了尽量不被雨水杂湿,又只好紧紧相偎。
华知旭瞧着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叶尖滑下,闷声道:「好大的雨。」
温谨彦温声说:「午後雷阵雨,很快就会停了。我们再等一等吧。」
可是过了一会,雨势仍然没有转小的意思。华知旭本就是个好动的人,又处於一个坐不住的年纪,要这样缩在一片叶子底下无法动弹,心情很是憋屈。他感到无聊,眼皮渐渐变得沈重,在那催眠的雨声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度在迷蒙中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浮现的,是温谨彦那张放大的脸,正一如继往的弯着眼睛看他,语气很是欣喜:「知旭,快起来啦!你都睡了几个小时了!」
华知旭登时瞪眼:「我哪有可能睡了那麽久?!」
温谨彦无奈的道:「骗你干嘛?你看,夕阳都出来了。超美的晚霞,你快来看!」
「夕阳?雨停了吗?」华知旭语落,想从地上站起来。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睡了太久,他整个身体都僵了,脖子酸腰酸脚也麻,一个踉跄就往温谨彦身上扑去。温谨彦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并同时吐槽道:「你不是平衡感很好嘛知旭?怎麽老是摔倒啊?」
「我平衡感超......」华知旭的话音未落,便被掐灭在了风中,因为映入眼帘的天空在刹那间占据了华知旭的注意力。叶子上的雨珠在反射下熠熠生辉,透过稀疏的枝叶,橘红的晚霞将天空晕染成一副暖色的水彩画。下过雨的天空又是格外乾净,放眼望去,彷佛这片天色无尽的延伸。
「是日落啊......」温谨彦的眼中盛着一点夕阳。
长期住在城市中的小孩,并不常能看到这样纯粹的天空,没有交错的电线杆和压迫的高楼。华知旭突然就明白了,为什麽爷爷奶奶仍然喜欢住在这个他称为「鸟不生蛋」的乡下。
两人静静并肩而立,沐浴在暮色中注视着这片天,良久都不曾开口。
能让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安静下来的事情没几个——大自然的震撼可能就是其中一个例外。
远方的太阳渐渐下沉,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天空已然暗了大半。
温谨彦有些失望的道:「要消失了。」
华知旭颇有深度的抛出了一句人尽皆知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然後很得意的笑了。
温谨彦忍俊不禁。可抬眸望着逐渐消散的美景,心头又浮现出了些许难言的失落感。
「喂,温谨彦。」他身後突然传来华知旭的嗓音。
温谨彦转过头,只见华知旭右手覆盖着左手手心,朝着他神秘兮兮的咧嘴笑道:「送你的。」
语落,他轻轻松开了右手,只见一团光点悠然飘出,在逐渐暗下的天色中,格外引人追随目光。
温谨彦怔然眨了眨眼睛。不知何时,一个个光点翩然起舞,围绕在他们四周,星星点点的照亮这块昏暗的空地,宛若一盏盏浮浮沉沉的小灯。
「萤火虫!」温谨彦忍不住笑了起来:「太美了。」
华知旭抬起手,像是要抓住这其中一颗星星,可他们溜得太快。他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真的!」
那个夏天,温谨彦和华知旭将无数景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多年後都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