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里姆房间里,侍女们忙着为艾莉亚洗脸并重新在脸上和头饰部分做了一些打扮。由於美尼斯曾交待过她,不能给艾莉亚有心理准备,於是苏里姆连忙命侍女们拿掉较显眼的饰品,在确认妥当後便将房里的侍女们全部都赶了出去,只剩下她和艾莉亚二人。
「艾莉亚夫人,这是您最後的机会了,请您务必好好的把握。如果您又像上次那样惹恼陛下的话,莫怪我到时真的只好对您出手了。」为了陛下好,苏里姆决定再一次使用威赫的技俩。
「应该不会了。」艾莉亚低着头,一脸心虚的回答。
尽管自己心中也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话题放在正事上,但以她过往的经验,只要面对的人是美尼斯,就总会发生难以预料的突发状况,让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如果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好是能先收集到一些相关讯息,而且是愈多愈好,於是艾莉亚急忙接着问:「苏里姆大人,请问美尼斯他看过信了吗?看完以後,是生气还是……」
「停。」不待艾莉亚说完,苏里姆便摆出停止的手势,语气平淡的说:「有关这方面的问题,您可以等见到陛下时再亲自问。」说完便转身到一旁的桌子,轻抚她的饲养的爱猫。
面对这情况,艾莉亚知道苏里姆是不打算透露任何消息了。此时艾莉亚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下对於美尼斯为何要召见她,是真的毫无头绪了。
(看来只能见招拆招了,反正到时候就先道歉,不要惹他生气就对了。)
艾莉亚强压下心里的忐忑不安,告诉自己要尽量的保持沈着冷静,以从容的态度,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
第一议事厅,这里面除了王室特有的图腾和装饰之外,主要摆放有一张长桌和围绕着的六张舒适的椅子,主位上则是放着美尼斯的专属王座。通常只有在拟定对战计画和开建筑会议时,必须要在桌子上摆放作战地图或设计图,才会使用到这间议事厅。由於这些在国家内政方面都是相当重要的议题,因此只有担任重要职位以及能被美尼斯信任的核心官员,才有资格进去开会。每当这些大臣们听到被指名要到第一议事厅开会时,一方面是觉得十分光荣,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另一方但也害怕无法达成美尼斯的要求,心中感到紧张不已。
今天一大清早,美尼斯晨练结束,洗完澡吃过早餐後,便兴冲冲的来到了第一议事厅,当他从窗口望向外面高台上的日晷,距离九时还有一段时间,美尼斯心想这样刚好可以趁机再多琢磨一下,等会儿见面时的用词和态度。
至於会特别选择在第一议事厅召见艾莉亚,主要是因为会用到桌子。虽然他房里也有,但如此一来,恐怕会让艾莉亚产生不好的联想,所以这里就成了最适合单独见面的场所。
不过艾莉亚并不知道这个第一议事厅的特别之处,因此在知道要来这里之时,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惊讶。此时的她心中反而比较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应付的了美尼斯这个人。就这样悬着一颗心来到了第一议事厅的门口,侍卫正要进去禀报时,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进来。」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艾莉亚轻叹一声,接着又深吸一口气,吞了吞口水,顺手整理一下衣服,确认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之後,这才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当艾莉亚一见到坐在王座上的美尼斯,二话不说马上便要行礼跪拜……
「只有我们两个就免了吧!」美尼斯立即开口阻止,语气爽朗,表现出一副随和亲切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艾莉亚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对上美尼斯柔情的视线。就在这一刻,俩人竟不知不觉的彼此相互凝视了起来。算算日子其实也才几天不见罢了,但此刻俩人却彷佛是多年未见般,心中有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一个回神,艾莉亚猛然发觉到自己失态了。想到在此情况不明之下,她必须要更加的谨言慎行,於是赶忙恭敬的低下头回答:「是。」
看着眼前的艾莉亚似乎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美尼斯内心感到十分不舍。但现在的他必须克制那股自以为是的冲动,要改以最平常的方式与艾莉亚重新建立连结的管道。
「这是你写给我的信吗?」美尼斯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举起手中的莎草纸。
艾莉亚抬头看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即便感到心跳正不断在加速中,却仍故作镇定,压低声音缓缓的说:「是的,那是我的道歉信。」
「为何没有你的署名?」
「我不会写。」艾莉亚低着头据实以答,只不过为能掩饰紧张的情绪,她仍是刻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
「你过来这里坐。」美尼斯指着他旁边的椅子,一派轻松的说:「我写给你看。」接着拿起桌上的笔以及一张空白的莎草纸。
「……」这话让艾莉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但她却也真的非常想看,於是便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怯怯的问:「怎麽写?」
美尼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一笔一画工整的写出艾莉亚的名字。
「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艾莉亚顿时眼睛为之一亮,不自觉流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
看见艾莉亚终於绽露一丝笑颜,美尼斯也跟着嘴角微扬,语调轻柔的说:「你照着写看看。」
「是。」艾莉亚飞快的点点头,伸出手准备要拿起笔……
「你的手是怎麽回事?」美尼斯突然脸色铁青,说话音调也随之微微提高。
艾莉亚一听,这才发现到自己的手,竟然红一块紫一块的。她很快的便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但现下实在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机,只见她低着头,眼神闪烁的说:「喔!没什麽,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过几天就会好了。」
毕竟她绝不能说这是普诺拉用力过猛造成的,何况那还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思绪慌乱的艾莉亚找不到一个可行的说法,只好随便回答敷衍过去,但心里仍是不断的拚命乞求着,拜托美尼斯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把这一切行为看在眼里的美尼斯,知道艾莉亚并不想说,而今他也不宜操之过急,於是决定就此打住,改以放松的姿态,神色自若的说:「嗯,你开始写吧!」
「好。」艾莉亚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瞄着美尼斯,她感觉到今天的他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但眼前有艾莉亚最想学习的事正吸引着她,让她无暇多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艾莉亚仔细照着描绘写下自己的名字,过程中美尼斯还时时提点着该注意的地方。终於完成後,艾莉亚一脸雀跃,像个小学生似的拿给美尼斯检查,「你看。」
「写得不错。」美尼斯点头称赞的说。
艾莉亚一听,脸上随即露出甜美迷人的笑容。刹那间,美尼斯感到脸颊微热,记得上次也是看到这个笑容令他脸红心动。为了压抑这股想要拥抱艾莉亚的冲动,美尼斯连忙转头过去继续看信。
「现在我们把信的内容完成。」美尼斯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的说。
「好。」艾莉亚兴奋的点点头。想到在此之前,她才为信中有许多不会写的字伤透脑筋,现在就有得解,心中自然是非常的喜悦。
此时,俩个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活跃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不再是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美尼斯心中暗自窃喜,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尊敬的陛下──」美尼斯把陛下圈起来,「这里你可以写美尼斯。」
「嗯嗯!」艾莉亚认真的点点头。
美尼斯把他的名字写在陛下二个字的上面,「这就是我的名字。」
艾莉亚把头靠近看,手在桌上比画描绘着,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离美尼斯有多近。美尼斯心想,这还是艾莉亚第一次主动靠近他,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他忍不住心乱神迷。
「接下来呢?」艾莉亚看着信说。
这句话立即敲醒了他,美尼斯即刻回复冷静的说:「接下来有些错字要更正。」
「是。」艾莉亚一脸郑重的回答。
看到艾莉亚如此专注学习,美尼斯也收起轻浮的心态,用心指导教学。这信里的第一段主要是表达对美尼斯的歉意,其主要内容是说明她不是有意要惹他生气,希望美尼斯能原谅她,并再给她一次弥补的机会。这个的部分没有空格,主要是有些错字。美尼斯将错字逐一圈起来纠正,艾莉亚就用手在桌上重写一次。
信里的第二段出现了许多空格,美尼斯嘴角微扬的说:「你告诉我空格是什麽字,我帮你填上去。」
「好。」艾莉亚爽快的回答一声。
此时,美尼斯却是愈想愈不对劲,不禁好奇的问:「这真的是你自己写的信?」
「是啊!」
「通常自己写的信被人如此更正,都会感到非常羞愧,为何你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真的还不会啊!」艾莉亚耸了耸肩,满脸无奈的说:「我只学了二天的字而已。如果我学了一阵子,还写出这样的信,那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美尼斯这才知道艾莉亚一直说她喜欢学习并不是说着玩的,而且即便这件事只有男性和贵族女性才能学习,她也不在乎,仍是想尽办法,排除万难的要去认识埃及文字,这份学习的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
(可惜了,毕竟是个女子,如果是男人的话,必将有一番作为。啊!不对,好险她是女人,我才有机会……)
「请允许我给您一个」艾莉亚先照着信念,接着用手指着空格说:「[建议]」
「喔!」美尼斯感到自己又再度失神了,当他听到艾莉亚这麽一说,赶紧回过神来填写下去。
「南方国家[努比亚]」艾莉亚看美尼斯填好,便再继续念,「是首当该[教训]的国家。」
美尼斯一面写,一面摇头抿嘴而笑。
「我是说真的,努比亚绝对是那场叛变的共犯。」艾莉亚看到美尼斯在笑,心中颇不以为然。
「嗯,这我知道,先等信完成後,我们再说。」
「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帮助]陛下……」艾莉亚停下来等美尼斯填完毕。
美尼斯填好後,顺便把陛下圈起来改成美尼斯。
「尽早完成[并吞大业]。」
「并吞大业?」美尼斯写完後把信交给艾莉亚看,同时口中说出自己的疑问。
「没错。」艾莉亚边看信边说,「与其让他们三不五时的作乱,还不如趁此一次收服。」
「想不到你野心不小啊!」
「难道您不想吗?」艾莉亚放下手中的信,抬起头看着美尼斯,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自信。
就这样两人再次相互凝视了起来,随即又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封信可以给我吗?」这一时之间没办法全部吸收,艾莉亚需要拿回去再复习一下。
「不行。」美尼斯断然回绝,同时一手抽走艾莉亚手中的信说:「这是写给我的信,哪有给你的道理。」
「不然,您先让我拿回去,我重新写一封完整的信给您,可以吗?」艾莉亚马上提出退一步的要求。
「不必了,明天我就会安排老师来教你,这封信我就留着了。」
对美尼斯而言,这可是他最珍贵,独一无二的宝贝。因为这是艾莉亚初次尝试,中间过程还绞尽脑汁,最後由他们俩共同完成的一封信。
「所以我又可以读书了,实在是太棒了!」艾莉亚兴奋之情溢於言表,想不到计画就这样又能开始启动了。
美尼斯看着艾莉亚开心的样子,心情也随之轻松不少,然而还有一事,尚待解决……
「你有计划吗?」美尼斯眯着眼探问着。毕竟最近努比亚的事一直令他相当困扰,这绝不是像信上写得那麽容易。
「有,但您打算何时行动,等葬礼结束後吗?」在艾莉亚的认知中,埃及的葬礼至少有70天左右。
「不,我要出其不意,更何况真正的葬礼早已结束,接下来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艾莉亚一听皱起眉头,满脸不解的问:「为什麽?他们是你的妃子和小孩,你怎麽……」
「不是,他们并不是。」美尼斯不希望艾莉亚误会,想要解释,「他们……」但无奈又苦於有难言之隐,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此时艾莉亚脑筋一转,随即想到了历史的黑暗面,知道王室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她猜想这位王妃嫁来时,可能已经怀有身孕,而美尼斯为顾全大局一直隐忍至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葬礼会草草结束,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所以你打算何时行动?」艾莉亚知趣的就此打住,并转移话题。
(这算是善解人意?还是她根本不在意呢?)
听到这句话,美尼斯紧闭双唇,心中一时感到非常矛盾,俊逸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
(算了,还是先谈正事吧!)
美尼斯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语气沈稳的说:「昨天我故意命令王船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南方努比亚边境巡视绕了一圈,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要藉此观察努比亚的反应。结果收到的情报显示,他们的边防将领,对我们的突然到访,感到惊讶,但却也有恃无恐。看来他们的确也在准备中而且相当的有信心,所以时间拖越久对我方越不利,我打算顶多再半个月,就一定要出兵攻击。」
「要带多少兵去呢?」
「这次不能用大军压境的方式,不然恐怕会给其他敌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我打算带五千名士兵,用快狠准的方式,教训一下努比亚即可,想要并吞,目前是不可能的。」美尼斯很清楚自己的战力。
「有精良的武器就难说了。」艾莉亚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她打算一步一步让美尼斯掉入圈套。
「这我也知道,但我们一直无法做出,像尼禄多所持的那种利剑,就连我手上这把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剑,也是西台进贡的。」美尼斯摇摇头有些泄气。
「这样看来,尼禄多的武器,应该也是来自西台。」当天艾莉亚亲眼看到,尼禄多持剑一挥,就把侍卫手上的剑砍断。
「没错。」
「所以这次不但要打赢努比亚,还要赢的漂亮,才会让他们另眼看待。」
「他们?」这次换美尼斯不太明白了。
「那天尼禄多讲的话我都有听到,我没有证据只能靠推测。不过即便对手够狠够厉害,先下手为强的将一些人证物证都清掉了,但总还是会留有一些蛛丝马迹的。而且既然您都有调查过了,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幕後主谋是谁,以及有那些国家参与其中了。」这次艾莉亚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嗯!这次是我太轻敌了。没有料到尼禄多竟然会背叛我,这老狐狸隐瞒的真好。不过我收网也太慢了,才会造成这次的遗憾。」美尼斯这句话说明已知道是谁干的了。
「当时你正在受伤,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我早知道她在我王宫布了很多眼线。霍姆斯这方面还是能力不足,如果是由他来处理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他?」听起来满能干的,学过历史的艾莉亚,颇为好奇是哪一号人物,说不定有听过他的名字和事蹟。
「我已经有传唤他回来了。」美尼斯不再多说,打算卖了个关子。
「是。」艾莉亚心想反正只是单纯好奇问一下,美尼斯不想说也就算了,还是言归正传要紧,「那麽毒杀後宫,也是她的眼线蒂夫人做的吗?」艾莉亚心中的计画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引导美尼斯讲出这幕後主谋的名字。
「大部分是。愚蠢的女人因为妒嫉之心,做的如此明显。但我不想打破她在王官里布的局,暂时先忍着,这样也能避免引起她的戒心。不过我承认这是一步险棋,以至於让她明目张胆的在王宫里予取予求。」现在回想起来,对於当初的这个决定美尼斯心中感到有些不妥。
现实就是这麽可怕,一个错误的决定便造成了历史上的美尼斯英年早逝。但如今这个历史却被艾莉亚给彻底扭转了……而这全都是因为一块诡异的刻写板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