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後我依然是想也不想直奔天使之裙。也许繁忙能当作止痛剂一样抚平我的伤痛，即使只有短暂几小时。
这次则是年纪与赖佩琪相仿的林佳佳作为我的指导员，教我操作挤花袋将香缇挤到泡芙里。
「哇！你看起来好年轻喔，还是学生？」
林佳佳性格几乎与其他人不同，显得相当淘气，而且声调也确实挺高，比起我更像是学生的感觉。
「嗯……对，我目前高三。」
「高三啊？还要准备考试很辛苦吧？」
「喂！不要顾着聊天！好好教新人啊！」
赖佩琪从远处一边打着蛋白霜一边对着林佳佳轻声吼着。看来这个厨房所有人的地位我都已经察觉出来了。
「哈哈……好啦好啦。伊琳你仔细看我做哦。」
林佳佳先是将所有冷却的泡芙从三分之二处水平切开，接着将鲜奶油装入挤花袋里，迅速地在下层的泡芙上挤了几圈，最後将被切开的三分之一泡芙盖上去并洒上防潮糖粉便结束了。
「伊琳你为什麽会想来学甜点呀？」
林佳佳一边重复刚刚的动作一边笑着询问，只是这次非常小声，以免又被骂。
「我……」
当初吃到天使之裙的甜点时，真的非常感动，巴不得每天都能吃到这麽美味又漂亮的艺术品，但真正让我想自己制作甜点的原因……只是纯粹因为里昂喜欢吃甜点而已，我只是想让里昂开心……
不对！比起让里昂开心，我更想让他获得幸福。而为了让他幸福，我才会想为了他成为更好、更有用的人。不只是甜点，我想和里昂一起承担他所有的痛苦，并且和他一起前进。
「他呀，我想八成不会吧，他其实很明哲保身的。可能因为知道他生父的事情後感到很愤怒吧，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成为那种人後，『负责』这件事他做得挺完美的。」
「亦琳你知道吗？里昂只有在烦恼或忧愁的时候会抽菸。」
「我同意奥莉薇亚的话就得分手。」
我总是这样，处处都让别人顾虑，自己却一概不知，明明身为他的女朋友，他在想什麽，甚至连他自己的事情我都必须藉由别人来告诉我。
里昂已经吃了这麽多苦走到现在，如今我却像个拖油瓶一样绑住他的手脚，他却打算一个人承担一切，什麽都不和我商讨。
商讨……是吗？看来里昂心里早就决定好了，他只是不想让我难过……！
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里昂的情报在我心里产生了莫大的矛盾，像个黏住的口香糖一样久久挥散不去。
下班後我奔驰如电地换好衣服跑到店外拿出手机。
「喂，哈尼？」
「没事吧？我等等还要工作。」
公园旁的路灯打在刚从重机上下来的里昂风韵十足的脸上，原本这该是让我很动心的事情，但此时一切都不重要。
「里昂你一直都把爱情当作工作来经营对吧？」
几乎是鼓足了毕生勇气的我，劈头说出这些话还是让我心跳几乎快要炸掉。
「啊……你都知道了啊？」
其实我最想听到的是里昂认真地反驳我，但很遗憾Aion他们说的是对的，这也证明了我内心产生的矛盾是确实存在的。
「那你为什麽要这麽顾虑我？」
里昂大可果断拒绝对方，或是接受对方然後像我听说的那样毫不犹豫地和我分手就好，但里昂犹豫的点却像是觉得和我分手这件事，与进入演艺圈是能同时放在天秤上衡量的感觉，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於是在我心里产生了矛盾。
「我也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情。」
里昂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不管是丧气垂下头的黯然面庞，微微颤抖的双肩，都让他平常的恣意傲慢形同虚设，过往的光辉灿烂在如今却是黯淡无光。
「我只要像在蓝色魅影那样讨好女人，她们就会像是灵魂出鞘一样对我言听计从、百般依顺。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最後我已经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在和『人』谈恋爱了。但我在你身上却感觉到完全不同的东西，你就像个小孩一样有时调皮、有时任性，让人无法掌控。」
里昂讲到这里停顿了半晌，慢步像我走来，不顾哑然嗫嚅的我，用他硕大温暖的双手将我因寒冬而冻上一层红衣的掌心给包覆了起来，他的心意随着一股暖流冲刷着我的五脏六腑。
「伊琳你明明很迷惘却又装做很坚强的样子让我很在意，但某一天我发现了，过去的我跟现在的你一样，即使身陷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依然置若罔闻地不停像前进，好像只要不停前进就会找到出口似的。」
让我惊讶的不只是里昂竟然叫了我的名子，也不是听到了他的内心话，而是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在眼角发出的闪耀光芒。
「你把我带回了现实，你让我知道我还是个人类，是个有感情的人类。而我也发现，曾几何时，我已经爱上你了，我很确定……」
里昂的狂气已荡然无存，泪眼婆娑加上颤抖的语气，呐呐细语在我耳里回荡不去，但令我永生难忘的是他宛如撒娇般却令人窒息的索吻，与那让我潸然泪下的一句话。
「──你就是我的初恋。」
十分清楚、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我却因为大喜过望而飘飘然，就这麽倒在了里昂的胸脯里沉浸在最美好的梦境里。没错，这只能是梦，我只能把它当成一场梦，纵使我知道了里昂真正的心意我很高兴，简直高兴到要飞起来了，但比起我，里昂有更好的选择。
「我们分手吧？」
里昂愣住了，也许他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但他的确听到了，哑然失色的表情就像在诉说他的心情一样。
「你很想去对吧？比起我，奥莉薇亚能带给你更多的可能性，也绝对比和我在一起还要有前途。趁现在我们还没爱得那麽深……」
语音未落我已泣泪成珠，声带彷佛化为发泄情绪的工具般嚎啕大哭。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好好表达的，原本还以为我可以忍得住的，是我的决心不够，天真的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和里昂分开的准备了，但事实是完全不够。
彷佛哭到身体里毫无水份般，我乾咳了几下，离开了充满眼泪和鼻涕的白色衬衫，摸着肩上不知何时被披上的黑色外套。
「亦琳……」
里昂的叫唤让我回归了现实，我抬头像他的双眸望去。
「反正还有时间，我会好好思考的。今天就先这样，好吗？」
也许是年龄的差距，里昂表现出成熟又理性的态度。
里昂说的没错，现在的我们情绪已经失控了，回去再仔细想想，也许会得出不同的答案也说不定，也许……里昂会选择我也说不定……
我抱着自私的想法瑟缩在月光触及不到的被窝里，渐渐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