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
「欸?又断了?」蓝曦臣拿着江澄给他的系绳,那绳是绑着清心铃的,而现在那绳断了,断绳连同银铃一起被放在蓝曦臣手心里,江澄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点头说道。
「夜猎时被那走屍的利指划断了,我去冲洗一下,系绳再拜托你了。」
将脱下的衣衫随意挂在屏风上,江澄直接进了後间梳洗,此时早已过了云深不知处就寝时间,蓝曦臣坐在榻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色单衣,这已经是这三个月来第七条断掉的系绳了,自从他替江澄编了第一条系绳之後,只要绳断了,江澄就会跑来让自己替他再编一条,而且不分时间,像今日,听话意还是夜猎结束後就直接跑来了。
「……这一条我已经编的很牢固了,材质跟抹额是一样的,我还用了六条,最近的走屍指甲是用什麽做的啊?」看着断绳,蓝曦臣喃喃自语道,都已经用了最耐用的质料了,都还能断?那他要用什麽编?琴弦吗?
洗去一身劳累,清清爽爽走出浴间的江澄,一抬眼便看到蓝曦臣坐在蒲团上,手里还拿着那断掉的系绳,脸上满是无奈和为难。
「别纠结那绳子了,都过了就寝时间了,来来来,咱们先睡觉,绳子的事明天再说。」把断绳拿起放在几上,江澄拉着蓝曦臣起身一同往床榻走,蓝曦臣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几上的绳子和银铃,叹了口气和江澄说道。
「现在夜猎是不是很危险?还是你都遇到棘手的走屍?怎麽绳子这麽常断?」
这些年,蓝曦臣已很少出外夜猎,他全副的心神都放在门派还有培养接班人上,夜猎部份,都交给了蓝忘机和魏婴,对外的连系则是交给了蓝启仁。
「我自己的夜猎还好,绳子断掉是因为金凌……啧!你们家的晚辈,夜猎是越来越进步,就他,上一秒还颇有架势,下一秒就没头没脑的冲出去了,我是打定主意不帮他,不过危险时还是得帮他挡一挡,结果遭殃的就是系绳了。」
躲得过一边,闪不过另一边,江澄简直是快被金凌给气死,骂都不知道骂几回去了,偏偏这臭小子,当着你的面说好,背着你又是一阵胡搞乱搞,真是恨不得一鞭抽死他。
「金凌是缺历练,多多累积经验,之後一定可以独当一面的。」两人并坐在榻上,蓝曦臣拍了拍江澄的手背安抚道。
「他就回嘴的经验累积的最快……罢了,吵醒你了,真对不住,早点歇息吧。」
「嗯……你这次来,什麽时候离开?」
「後天一早,亥时前我就要离开了,欸,别又说什麽要起来送我,你睡你的,知道吗?」
「好好好。」
隔天一早,江澄醒来时,身旁早没了蓝曦臣的身影,他躺在榻上,眷恋的闻了闻床上淡淡的香味,他也曾跟蓝曦臣要了房中的薰香回云梦点着,但不知道为什麽,总是觉得闻起来不对,後来跟魏婴聊天中不经意的提起,魏婴笑的一脸猥琐的跟他说道。
「当然不对,你喜欢的是大哥的味道,点的是薰香的味道,当然会不一样啊。」
「……为什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就会觉得我像是个变态?」僵了一会儿,江澄一张脸由白到红,然後就是追着魏婴又是一阵踢加踹,不过,那之後江澄就没再跟蓝曦臣拿过薰香了。
「果然……我是喜欢这里的味道……」蹭了蹭被面,江澄嘿嘿笑了几声,在蓝曦臣的枕头上亲了一下之後才慢慢的起身下床。
此时早已过了亥时,江澄洗漱完之後只穿了件简易的常服就走出内室,才绕过竹帘,江澄就看到了蓝曦臣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矮几上放着的正是昨晚的断绳和银铃。
「怎麽你还在看这个?用过早膳了吗?」
「嗯?江澄……我用过了,你的放在桌上,在食盒里。」朝江澄笑着点了点头,蓝曦臣又转回去看着绳子,江澄打开了食盖,里头不意外的是蓝氏正常膳食,不过,下一层里,倒是放了一、两种不会出现在蓝家早膳里的点心热食。
江澄笑着坐了下来,先把那苦菜根之类的东西快速吃完,喝了一大口茶之後,再细细品味起第二层的甜烧饼和豆沙包,这东西,只在云深不知处山脚下的村镇里才有,想也知道是谁去帮自己买上来的。
这种被关爱着的感觉……真的是有够好的。
和蓝曦臣吃饭吃习惯了,他也开始渐渐的在吃饭时不说话,很快的吃完早膳之後,江澄又喝了一杯热茶之後,才把桌上的碗盘收进了食盒里,擦了擦嘴巴之後才走到蓝曦臣身後蹲了下来。
「别再看了,回去之後,我再拿条系绳把清心铃绑上去就好了,难得今天一整天我有空,我们出去走走吧。还是你待会儿门里有事?」
「是没什麽重要的事要处理……清心铃是爹做给你的,既是家传,意义也重大,掉了很不好,我在考虑要不要把琴弦跟系绳和在一起编,看这样会不会不容易断。」
「别了,琴弦不好编,一条绳子而已,我以後多注意点就行。」摇摇头,之前蓝曦臣曾被断掉的琴弦划伤了脸颊,那伤虽然後来不留疤,但每当两人情热之际,那脸颊上就会浮现一条淡淡的划痕,看得江澄心疼极了,幸好随着时间流逝,那划痕渐渐的也就不太看得出来的,但江澄却从此对琴弦有了不好的印象,总觉得这东西会伤害蓝曦臣。
「重点是别让银铃掉了,不是好不好编的问题,我再想想吧。」听得出江澄话里的不喜欢,知道他计较什麽的蓝曦臣笑着亲了亲他脸颊,见他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好笑的推了推他道。
「还没梳头吧,来,你坐着,我帮你。」
「好啊。」走到镜台前坐下,蓝曦臣拿起木梳跪在江澄身後开始替他梳理起一头长发来。
「说到这个,这是曦臣第一次替我梳发吧。」看着映在铜镜里的俊秀青年,江澄想了想说道。
「这倒是,以往同寝,很少有机会起得来帮你整理。」
「没错,都是我帮你全身清理比较多……欸欸欸……别拉啊,头发会掉光的。」
「让你一早就说浑话。」起不来还不都是他害的?清理什麽的……应该的嘛。
「老夫老妻了,害羞什麽啊。魏婴那家伙可是三不五时的老跟我炫耀呢。」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一样的小孩子气,就爱乱比。
「我这也是为了让你更能享受到鱼水之欢的嘛……啊啊啊,头发真的会掉光的啊~」
「掉光算了啦。」嘴里这麽说,蓝曦臣也就意思意思的扯了几下而已,看江澄大呼小叫的直喊变光头了,他噗哧一笑,摇摇头继续替他梳发,结果可能刚刚真的扯的有些用力了,梳了几下後,发齿上已卡住了几根长发了。
「唉呀……真的掉了,你要变光头了。」
「不会吧?」压着头顶哀叫几声,蓝曦臣有些受不了的敲了敲江澄的脑袋,他看着木梳上的头发,正要把它们拿下来时,却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他小心翼翼的拿下几根颇长的发丝,拿了一块手巾把它们放进去包好,江澄看他动作有异,不解的转头问道。
「怎麽了?包起来干什麽?」
「我有用,你先别管了,对了,既然今天没事,头发就别整个束起来了,给你弄个轻松简单的样式如何?」
「也好,你作主就行。」没意见的耸耸肩,江澄转回身去让蓝曦臣继续为他梳理,看着镜子里的人认真专注的模样,江澄笑着喃喃说道。
「你为我梳头,我为你画眉,我们夫夫情深,当真是仙界一对人人羡煞的神仙道侣。」
「我哪儿来的眉让你画啦。」拿出了一个古朴的发饰简单的帮江澄把两边的头发各抓了一络系在一起,蓝曦臣眉目带笑的说道。
「哦,那不画眉,改成我为你系抹额?」反手拉过蓝曦臣的手凑到嘴边亲吻,江澄目光含情的看着镜中的蓝曦臣。
「才不要……」弯下身,蓝曦臣下巴靠在江澄肩上,偏首亲了亲爱侣的脸颊。
「等你系完……我看今天我都离不开寒室了……」他们可不是第一次像这样,看着安然相处,结果处着处着,就处到榻上荒唐去了。
「我对你没什麽自制力,你懂的。」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之後,才一同离开了寒室,结果在雅室门口便遇见了夜猎归来的魏婴和蓝忘机。
「哟,江澄,听说你昨儿个夜猎为了金凌差点被个女走屍给抱个满怀啊?」在山下遇见了刚好同时归来的蓝家弟子,一路上魏婴便听蓝景仪把昨儿个夜猎的经过说了个遍,一听到江澄差点被那女走屍给抱住,当下是笑的差点从山路上滚下去。
「抱你个头!要不是金凌那个臭小子……金凌?你没回兰陵,跟着跑到姑苏来干什麽啊?」骂到一半,眼利的江澄便看到躲在一群蓝氏门生後头的金凌,那一身带金带银的亮眼打扮,放在一群白衣蓝带的素雅门生里,显眼的想不看到都难。
「……他们邀我来的,我怎麽好意思拒绝?再说了,舅舅你还不是也往这里跑?」啧了一声,金凌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来向江澄和蓝曦臣行了揖说道。
「我来找老婆,你也来找老婆吗?都当宗主了……」
「蓝景仪,我饿了,带我去吃饭!」压根儿不想再听江澄罗嗦,金凌乾脆头一转,对着蓝景仪喊吃饭,江澄一听更气了,挽着袖子就上前修理人去,一时间,一群人闹成一团,蓝曦臣摇了摇头,伸手向蓝忘机招了招,蓝忘机看了他们一眼,想来也闹不出什麽大事,便向兄长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进了雅室谈起此次出外带回的一些消息。
本想着和蓝曦臣悠悠哉哉过一天的江澄,被金凌和魏婴这麽一搅和,直到吃完晚饭,还揪着金凌到蓝家的校场训练一番後,他才想起他居然把时间都浪费掉了。
「我今天到底都干了些什麽啊?」走在回寒室的路上,江澄一脸懊恼的揪着头发,蓝曦臣给他弄的头发,因为要训练金凌,他乾脆直接紮成了个马尾随便绑着,他计画好的悠然时光呢?他打算好的甜蜜独处呢?
「……还是等等去打断金凌的腿好了。」喃喃自语的打开了寒室的门,里头的灯烛已经点起,江澄一眼就看到蓝曦臣正跪坐在今天一早就坐着的地方,聚精会神的弄着手中的东西。
「在忙什麽?」关上门,走到蓝曦臣身边,就着烛光,江澄这才看清蓝曦臣手里正忙着在编绳子?
「你怎麽还在弄这个?用了琴弦吗?会不会割到你的手?」皱着眉,江澄伸手就要去阻止蓝曦臣,蓝曦臣头也不抬,微微转了转身子说道。
「等等……就快好了,你别闹,不然我会编坏的。」
「你这家伙……」没好气的乾脆盘腿坐在蓝曦臣身边,江澄一脸也想打断蓝曦臣腿的表情,单手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瞪着他。
蓝曦臣编得很专注,那一心一意的表情,让江澄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烛光下柔和俊秀的青年,出类拔萃,多少人芳心暗许,却也只能望璧兴叹,只因这人早已心有所锺,情有归处,从头到脚都印着个「江澄所有,碰者天诛」。
「好了,江澄,你看看,好不好看?」将最後一个结紧紧的打好,蓝曦臣吐了口气,一脸欢欣的把手中系着清心铃的系绳递给江澄看。
「……好看,很好看,这世上没人比你好看……」痴痴的看着蓝曦臣发笑,一整个变态样,蓝曦臣直接拿起放在一边的裂冰朝江澄脑袋敲了一下,甚是满意的听到男人一声哀叫。
「哪,拿去,这次应该不会再断了。」哀怨的接过道侣递过来的系绳,江澄瞄了一眼之後像看到什麽似的瞪大了眼睛,甚至还直接捧到眼前仔细的盯着看。
「……曦臣……这个……」
暗红色的绳子中,夹着一丝墨黑,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但更让江澄惊疑的,是那绳子散发出来的,极为浅淡的灵力反应,而这股灵力,他是最熟悉的。
「我在绳子里编进了我们两人的头发。」点点头,蓝曦臣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口气给了江澄肯定的答案。
「你……你疯了吗?头发也是我们灵源的一部份,你怎麽可以……你知道这是多危险的行为吗?」若被有人心拿了去,下咒什麽的,那会对蓝曦臣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放心,这是自然掉落的头发,没几天上头的灵力便会自然消逝了。」
「就算是自然掉落的,但是你把你的也编进去就太不智了,不行!这个系绳不能留,我……」
「江澄……」将江澄双手合起包在自己双手手心里,蓝曦臣眉眼弯弯的轻笑道。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是道侣,结发天经地义,不是吗?」
「可是事关你之安危……」手心里的系绳是那麽的重,那麽的热,他又常常在外,万一……
「所以你要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危,我不想你为了救人,把自己陷进危境,也不想你被什麽女走屍男走屍的抱在怀里。」
愕然的看着蓝曦臣一脸的不好意思,江澄没想到早上魏婴那一番话,蓝曦臣居然听了进去了,这人……
低吼一声,江澄整个人扑上了蓝曦臣,他压在蓝曦臣身上,将他的双手压制在头顶,系着银铃的红绳被紧紧压在两人相贴的掌心里,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江澄红着眼,气息狂乱的瞪着蓝曦臣,蓝曦臣仍是那眉眼弯弯的浅浅笑着,眨着一双眼睛回望着江澄。
「蓝曦臣,你到底还要我多爱你才够?为什麽你总是能让我一次比一次的更加爱你?」
「为什麽?这种事还需要说吗?」
笑着仰起头亲了亲江澄的下巴,蓝曦臣凑到江澄耳边低低说道。
「因为我是蓝曦臣,是独属於你的蓝涣,是你这一生最爱的人……」
江澄笑了。
他笑的既开怀又放纵,不再言语,他低下头,愉悦的享用起爱侣的肉体,两人结合的那一刻,他喘着气,在呻吟不止的蓝曦臣耳边轻轻说道。
「黄泉共为友……结发为夫妻……死生两不离……」
静静置放在一边的银铃闪着温润的银光,映射出结合为一体的两人,自此之後,江澄身上的系绳再也没有换过,直到他死去,这条老旧的系绳也和银铃一起,随着他和爱侣一同沉眠在深深的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