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至少有十天没沐浴了。
虽然自己的身子仍是乾净,想来该是有人帮他做擦洗的动作,至於做的人是谁……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但再怎麽样,还是有十天以上没碰水了。
本来还躺在床上发愣的他,一想到这个问题,浑身都不觉的痒了起来。
反正身体又没伤口,净个身也没问题吧。
然後他就起身沐浴去了。
云梦和兰陵都有蓝氏专用的留宿客房,兰陵就算了,江澄竟会另替蓝氏辟了一个清静的湖苑,蓝曦臣一开始也只是想着,该是为了魏婴和忘机备下的吧。
浴间里的冷热双泉,只要打开闸口,就会自动流出,特地打造的圆形浴桶足足可以容纳两个大男人一起洗都没问题。
蓝曦臣洗头净身,又坐靠在浴桶里泡了一下水,这才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一洗,足足耗去了他一个半时辰。
置放衣物的木柜里,清一色都是淡紫色的衣衫,蓝曦臣抽了一件出来穿上,腰带系的随意,结果就是内衫穿的垮垮的,胸口大露,他也不以为意,又拿了一条布巾,一边擦拭着湿发一边自屏风後走了出来,这才站在桌边擦没两下,房门就被推了开来,没预计会出现的男人,手里端着药碗,一脚跨进门槛,一脚在外头,愣着张脸定在原处看着自己。
「……」
「……」
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两人脑海里转了一圈,接着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调开视线。
「……药……那医师有留下药帖,八个时辰一碗,你先喝了吧。」挥去脑海里绮旎的景像,江澄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眼角偷偷的瞅着蓝曦臣。
「是吗……」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药碗,蓝曦臣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亲手煎的,没过他人的手,你可以放心喝。」见他皱眉,以为他是担心药会不会有问题,江澄连忙挂保证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江宗主会亲自端来。」看了江澄一眼,蓝曦臣轻轻说道。
「……趁药还没凉,快坐下来喝,头发我替你擦。」将药放在桌上,江澄一把抽走蓝曦臣手中的布巾,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後,开始用布巾替他压乾头发。
该死的……又说错话了!蓝曦臣笨得人家说什麽就信什麽的,哪儿还会去做那种怀疑药有问题的无聊行径啊!
「有劳了。」也没拒绝,两手端起药碗,蓝曦臣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身後,江澄拿着布巾,仔细的替他弄乾头发,一时间,满室静谧。
江澄一边压乾头发,一边以指代梳,细心的弄开有打结的发丝,嫌一条布巾不够,又去木柜拿了二、三条出来轮流替换,心里想着,要怎麽开口跟人解释这些天自己的脑残?而蓝曦臣则是一边喝着药,一边想着到底忘机指的,江澄的郁结是什麽?
两人各做各的事,各有各的心思,气氛倒也平和,只是,药总是会喝完,头发总是会擦乾,然後呢?事情还是要解决啊!
「……江……」
「……蓝……」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声,却也不约而同的愣住,蓝曦臣正要转头,却被身後人一喝顿住了动作。
「别转头,就这样……先这样……听我说……」
「……好。」将药碗放在桌上,蓝曦臣一手扶碗,一手轻轻的来回抚着碗沿,乖巧温柔的让江澄差点没忍住的要扑上去。
「嗯……嗯……那个……对不起……」双手按上坐着的人的肩膀,掌心里传来的温热让人依恋,江澄抚着蓝曦臣的双肩,声音有些沙哑的继续说道。
「小的时候,我阿娘就比我阿爹待我还严格,她性子刚烈,我阿爹总让她,我不止一次见过我阿爹无语的任我阿娘斥念,然後默默的离去,那时,我就想,以後我的老婆一定要温柔一点。」
「接着姐姐嫁人了,那个姓金的,一开始还真不是个东西,被我和魏婴嫌得要死,可谁想到,姐姐喜欢他……那时真不懂,一个有空有外表,没有里子的男人哪里好?可之後他待姐姐……不说,还真他妈的好!」
「那时我就想,以後我的老婆就要像姐姐这样的,我一定要比那个姓金的做的更好,更疼她,更爱她,让大家都称赞,嫁给我江澄是天下第一幸事,让所有人都羡慕,做一对恩爱的神仙眷侣。」
「发现自己喜欢上你後,我满脑子只想着要怎麽对你好?要怎麽让你开心?要怎麽让你快乐?要怎麽让你也跟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
「我总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就像一个有担当的丈夫保护妻子一样,却忘了,你并不像我阿姐一样,是需要人呵护的柔弱女子,而是像我阿娘一样,力可睥睨战场的人。」
金夫人和江夫人?不知为何,这比喻……让他有些不知该作何表示。
「我纠结在自己的想法里,只敢偷偷的陪着你,就怕一跟你亲近,又要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这种行为,对你是一种伤害。既已说了喜欢你,在你大伤醒後,却又对你躲躲闪闪,现在想想,自己都想甩自己几巴掌!」
「……我还以为,江宗主是不想看到曦臣呢。」听着江澄的「剖白」,蓝曦臣伸手轻拍着肩上的手背,这人……明明就很细心体贴的一个人啊,怎麽细心到最後都会变调呢?
「你在说笑吗?我想你想到快疯了,怎麽可能会不想看到你?对不起……昨晚,你还特地留了床位给我吧。我却没有陪你,对不起……」自後头环住男人,江澄弯下腰,埋首在蓝曦臣肩颈之间,熟悉的味道让他鼻头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终於……他终於能再把人拥在怀里了……
「是有点小伤心,不过,你也陪了我整晚吧,床头的帘子你放下的?」放心的放松身子靠着江澄,蓝曦臣反手抚着环住自己的手臂,男人的体温和拥抱让他安心,没想到,有所渴望的不止是江澄,自己也是啊。
「嗯……直到破晓才离去,蓝曦臣,虽然现在说很迟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我好想你……」
「嗯……我回来了……」仰起头,偏首在江澄颊上轻轻一吻,迎来的,是男人失控的狂吻,骤然的情动让蓝曦臣有些赶不上,他不得不在唇舌微分之时立刻喊停。
「唔……停……我累……」一声累让江澄脑子像被雷炸一样,立时停下了掠夺的动作,他喘了一口大气,看着蓝曦臣喘息不已的样子,才猛然惊觉,人还伤着在吃药呢!
「对不起……我……我失控了……你还好吗?」坐在蓝曦臣身边的椅子上,江澄吓得什麽绮旎的情思都没了。该死的!真的是一亲近他就出事吗?
「没、没事……你……太激烈了,我有些受不住……」总是躺了十多天的身子,一下子来这麽激烈的亲热,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你刚说的,真希望是在床上听到……」能让枕边人说出受不住这样的话,可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你说什麽?」听男人喃喃自语,尚在平复呼吸的蓝曦臣没有听清楚的反问道。
「没、没事,抱歉……我、我又搞砸了……」
在脑子里自打了好几个巴掌。江澄!你这个混蛋!蓝曦臣还是个病人啊!你胡思乱想些什麽?你想干什麽??
「不碍事……江澄。」见男人一张脸忽青忽白,蓝曦臣叹了口气,他握着男人的手,看着他,神色是江澄首见的正经。
「我中蛊时,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有听见,我那天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江澄,你很好,真的好。你单纯正直,细心体贴。你说你害我,我却认为,幸好我出事时,总是有你在我身边。」
「入魔时,若非有你,我怎能自魔魇中清醒?中蛊时,若非我身在兰陵,灵双怎能和温宁见面而及时救我一命?若真要说谁害谁,我倒觉得,一直是我在添你麻烦啊。」
「你胡说什麽?你哪有添我麻烦?你的事,对我来说永远都不会是麻烦!我不许你这麽想这麽说!」
「你都会这麽想了,我又何嚐不是?对我来说,你不是什麽灾星祸害,你也不会孤老至死。我喜欢你来招惹我,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我不想再听到你眨低自己的话语,那让我听了很难过,我希望你不要再这麽说了,好不好?」
我喜欢你来招惹我,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
我喜欢你来招惹我,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
我喜欢你来招惹我,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
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麽都答应你。」紧紧反握住蓝曦臣的手,江澄不敢相信,蓝曦臣终於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你不喜欢听的话,我都不说。我不是灾星祸害,我不会孤老至死,我不会再贬低我自己,我有你!我江澄,云梦江晚吟,今生有你蓝曦臣,足矣。」
牵起男人的手,江澄在那手背上重重一吻,蓝曦臣没想到江澄反应这麽大,一时间愣到不知该如何回应,原来……郁结解开後的江澄是这个样的吗?为什麽他会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江澄他……是不是误会什麽了?
「你……不会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不会!」
「不会再躲着我了?」
「不会!」
「会陪我一起睡?」
「一起睡!要抱着你一起睡!」
「江澄……你有误会什麽吗?」
「没有!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
「……」
不……你一定有误会什麽啊~~~
蓝曦臣心里默默想着,但看着眼前兴奋异常,容光焕发的江澄,蓝曦臣心又软了。
罢了,误会什麽的也没什麽,他高兴就好。
「对了,我醒来之後就想问,这儿,是我们之前留宿的湖苑吧。」
「嗯,玥莲湖是为蓝氏另辟的湖苑。」
「可这间……不是我之前待那间客房吧?」虽然说格局大致上相同,但蓝曦臣还是看得出,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留宿时的那间客房。
「你之前留宿的那间客房我封起来了。」
「咦?为什麽?」
「那是我们第一次共度一夜的地方,我不想让很多人踏进去,你离开後,我就下令封了那间房,清理打扫都是我自己来。」
「……」你应该不会在上头贴一张「初夜」的纸吧?
「……哦……那个,其实,我以为你会把我安置在你寝室……」
「本来想,但我也不想有别人踏进我们俩的居室,那会把你留下的味道弄杂,我不喜欢,所以只好先把你安置在新的客房。」
「……」味道?味道??什麽味道啊?你是狗吗??
蓝曦臣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再想想,真要应允江澄,和他成为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