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看着窗外,课堂中老师平稳的讲课生声成了安静的背景音乐,一阵疲倦感袭来,脑海中那个熟悉的情景不断浮现。
那个熟悉到令他害派的记忆。
"为甚麽?!为甚麽你不帮我?!"
宋子真年幼的质问声在脑中浮现。
潮湿的房间内、令人作呕的霉臭味、破碎的空酒瓶。
还有那个浑身是伤的男孩。
"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老子让你顶嘴!让你顶嘴!去死!去死!甚麽都不会!你个废物!去死!"
男人嘶哑的声音叫骂着,手里的空酒瓶的砸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响起,宋宇分不清声音的来源是那个幼小的身影,还是无能的自己,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对不起!啊啊啊啊啊!爸爸对不起!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宋宇躲到沙发後,手里抓着电话。
眼泪模糊了视线。
宋子真的哭喊声彷佛离他好远好远。
他颤抖着手指在数字盘上按着,
1、1数字输到这里时,他犹豫着停下来,而最後那个零,直到尖叫声结束後他都不敢按下。
宋宇咬住下唇,坚持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太害怕了……他怕按下去後……
他就真的没有家了……
"碰!"直到大门被摔上,直到房间内在无男人的任何气息。
宋宇跑到奄奄一息的男孩身边,不断的道歉,然後抱着他嚎啕大哭。
宋宇从始至终都不敢看男孩的眼睛。
"喂!你在梦游呢?这节课是英文,你怎麽还拿国文课本。"
宋宇一下子回过神来,震惊的看着推着他肩膀的周南。
周南跟他对视。
宋宇的眼神还带着大梦初醒的迷茫,眼眶赤红且微微湿润,眉头紧绷。
"我…你怎麽了?"周南顿时手足无措。
"甚麽怎麽了?"
"你干嘛哭?"
"哭?甚麽鬼东西?你眼瞎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哭甚麽哭?"宋宇一脸莫名其妙的抹了一把眼睛。
宋宇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得手指,拂过眼睫的指尖还带着水气。
真是娇情,宋宇心想。
周南没有再多问,宋宇也没有回答,一整天下来,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作交谈。
___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宇哥,你等一下放学直接回家吗?"最後一堂课,路仅风趁着老师不注意偷溜到宋宇旁边的空桌,用课本盖住自己的脸,转过头来问他。
─我今天要去网吧。宋宇把从考卷末端撕掉的纸条扔给路仅风。
─钱不够了?路仅风回传。
─嘿啊。
大概是一个月前,讨债的那夥人找到宋子真头上时,宋宇不得已找了几个工作,甚麽网吧网管、搬砖、刷油漆、还有临时外送员,反正只要能钻钱,甚麽粗活烂活他都接。
他可以放任宋志伟去做任何事,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因为赌博而把自己那条本来就不怎麽可贵的小命玩掉了,但他不可能让宋子真因为任何事情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管发生了甚麽,宋子真的安全是他的优先考量,所以即使这些工作量可能会让他早个二十年变成地中海老头他也毫不在意。
为了宋子真,哪怕要他付出生命他也不会在意,宋宇心想。
那是他欠宋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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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周南关上大门,在墙上摸索了一会才打开了灯。
白光一下子充满整个空间,空荡的客厅被衬的清冷,周南愣了会神,嘴角微弯,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到各个房间把所有灯打开,然後再走到厨房泡了杯泡面,一人独自在无声的房子中享用这碗已经吃到在也嚼不出味的晚餐。
指针滴答作响,周南咽下最後一口汤,眼睛注视着走廊尽头的那张黑白色照片。
"爸,我不知道我能做甚麽了……"他语气迷茫,眼中的锋芒忽明忽暗,隐约中还带着伤感。
周南叹了一口气,起身把泡面碗扔入垃圾桶,然後再把家里的所有灯依次关上。
房内再次陷入黑暗。
__我在阳光中洗礼,等光辉渐渐淡去,黑暗露出了尖利而鲜红的爪牙,我会一次次地陷入那个噩梦,您的英明和警徽永垂不朽,而我永远也无法像你一样勇敢,我永远也无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