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飞行船降落在占地不广的机场时,时间已经来到无人会在城镇游荡的深夜。
从机场特设的贵宾专用通道离开,此时已经有另一名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备车在出口等候。我就这样一路被伊耳谜扛上车,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最後在一段爬坡的山路之後,来到揍敌客家的领地——枯枯戮山的「试炼之门」前。
从伊耳谜的手臂禁锢中脱离,我抬头仰望着根本就是一堵围墙的「大门」,再回头看了看他,「你说,这里、是揍敌客家?」
「正确点来说,本家在山的更深处,这里连前院都算不上。」
「……」有钱人的世界观太难以想像了。
「去把门打开。」
我还陷在感叹杀手家族价值观的偏差的思绪中,以为伊耳谜是在对身後的两个男人下令,过了一会後才发觉哪里不太对,於是又转过身去,问:「你,在叫谁?」
「一定要听到我说出你的名字才愿意行动吗?这点意外地像小孩呢。」他露出带着嘲弄的笑容,接着又一次命令道:「去把试炼之门打开,莱伊.揍敌客。」
背脊因那抹微笑而发凉了一阵,隐隐释出的杀气迫使我走向门前,将缠满绷带的双手搭上冰冷的石造门扉。
身为杀手世家的揍敌客家树敌无数,然而面对外敌的大门却从没上锁过,尽管有数不尽的敌人闯入,也从未有人真正的「进入」揍敌客家。
角落的警卫室旁有一扇上锁的「大门」,因为所有的入侵者都和我的第一反应一样,不认为真正的入口就是这道试炼之门,於是就从专设给入侵者的门闯入,最後落为他们口中的「看门犬」的饵食。
唯有打开试炼之门的人,才拥有踏入揍敌客家领地的资格。在他们眼中连杂碎都不如的外敌可能连左右各重两公吨的第一道门都推不开,自然不必为此防范;真正有能力的人当前,试炼之门自当敞开。
在和组织那男人进行多年的互殴摧残後,全身的肌肉已经有相当的强度,不过是用力推个门而已,这点程度应该不困难吧!
屏气聚力一推,第二道试炼之门随之大大地向内敞开,在我回过头向伊耳谜确认自己没做错时,厚重的门扉又重新关上。
「门都开了为什麽不进去?」
「……」你这个本家主人倒是先给我进去啊!
「跟小奇比起来,你的心思还真难摸透呢。」
一脸平淡地说着无关痛痒的抱怨,伊耳谜随後指示梧桐去把门打开,这次自己先走了进去,夹在两个管家之间的我也不得不迈步跟上。
即使距离伊耳谜口中的本家还有好一段距离,在这里也已经能感受到相当多道视线,不论是在林中游荡的看门犬,还是同为管家身分的人类,这些都会成为逃跑上的阻碍。
尽管我有绝对的自信能击败现在潜伏着的所有管家,也难保我不会受到伊耳谜未知能力的控制,在还没查清施加在身上的念能力究竟有何作用之前,贸然行动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最糟的下场就是被这群杀手凌虐至死。
——简直、就像回到了组织一样。
又得、等待时机了吗……
这次,得等上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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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堆满洋娃娃的床铺上,我侧头看着站在门边,双手拿着处理伤口的绷带和药水的女管家,冷冷地说:「不需要。出去。」
「这是伊耳谜少爷的命令,还请您配合。」
说着,女管家准备迈步走来,我在她踏入我的警戒范围前抬起右手,藉着护膜的扩张让缠在手臂上的绷带崩解,露出已经复原了大半的伤口。
「我说,不需要。」朝前的指尖顺势聚气,做好放出护膜气泡的准备,我再一次下达警告的驱逐令:「我不需要这些,出去。」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资格继续当揍敌客家的管家吗?」
紧闭的房门传来解锁的声响,发话者缓缓推开门,明明已经是早上,走廊却没有一点阳光透入,幽暗得彷佛一踏入就会消失在其中。
「伊、伊耳谜少爷!?万分抱歉!是属下办事不周,请给我机——」
「我没听错的话,她刚才说了两次『出去』吧。」
不带一丝波澜的双瞳映出女管家惶恐的面容,在伊耳谜下达第三次命令前,她便低声道歉着退出门外了。
「你的念能力,有点危险呢。」自然地踏入警戒圈,伊耳谜眯起双眼凝视没了绷带束缚的手,幽幽地说:「要是让你肆无忌惮地滥杀管家,可是会造成管家馆的麻烦的。」
感受到他隐隐释出的念压,我收回指尖聚集的气,撇开头以示对管家安排的不满。
盯着手臂的目光没有移开,他随後伸手探往破损布料覆盖住的後背。我的全身僵直了一瞬,在意识到即使是伊耳谜也无法穿透护膜的阻隔後暗自松了口气,自行解下不知道是由谁缠上的染血绷带,不着痕迹的从他身前退开。
「这也是你的念能力?」
慢了一刻才意会到他指的是伤口快速癒合的能力,我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一直以来都这样。」
伊耳谜意味深长的发出一声长应,忽然一根圆针指向颈部,反射着银光的针头对着护膜刺了两下,「解除你的念能力。」
我攥住衣摆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没遵照他的命令。要是解除护膜,我就没有能反抗伊耳谜的筹码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你不会想知道反抗我的下场,莱伊——」
话语似乎带着催眠的效果,占据大脑的话音挥之不去,我就这麽鬼使神差的解除了护膜!
「乖孩子。」
一声轻笑之後,抵在颈边的圆针倏地向下一划,已经相当残破的上衣随着「啪哗」一声撕裂开来,背部裸露的肌肤登时只剩长发遮掩。我紧抓着被划破的上衣护在胸前,所幸他没再下手,让我暂时免於陷入半身全裸的窘境。
酷拉皮卡送的衣服就这麽遭人践踏,我不禁怒火中烧。即使无法聚起护膜,我依然能操控自己的气,「练」因此让身後披散的白发飘起,随着释出的杀气舞动。
然而,正面承受念压的伊耳谜完全不为所动,只见他举起一直置於身後的左手,在我出手箝制他的手腕前,丝滑的布料触感先从头顶落了下来,一并遮住了我的身体和视线。
「你打算抓着那块破布到什麽时候?」
「……???」
「用这副模样去见爸妈的话,让你成为揍敌客家一员的计画肯定会被否决。身体清乾净後把衣服换上,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他无声无息的远离了床边,在关上房门前又说:「不要想动歪脑筋,你逃不出这座宅邸的。」
满腔怒火还来不及发泄,房门就被重新锁上,徒留一脸茫然的我面对被丢到头上的衣服。
把衣服从头顶拉下,我翻了翻暗红色的布料,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叫做和服的异国服饰,和西索买给我的单件式萝莉塔裙不同,和服的穿着方式看起来更为繁琐、复杂,仅凭我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正常穿上。
来回看了看手里的残破衣物和和服,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先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