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蓮華君 — 【章九之四】娘家裡的夫妻──大掌繞脖頸(下)

彷佛连空气都瞬间凝滞,蓝琼鸾绷着身子,从高莲华口中吐出的话语那样清晰的入了耳,却犹是让她无法轻易反应过来。

她自是明白的很,高莲华说的是一点没错。

手指不自觉的屈起,蓝琼鸾攒着自己的衣袖,忆起最初时候,她也是如高莲华说的模样。

在男人回府时,她总会端出尺量般半点不差的礼仪,仔细地的对着他屈膝一礼。

而那时,男人那渲染着浓稠墨黑的瞳会氤氲着一股莫名的嘲讽,斜挑起眉,阴阳怪气的说:「免礼。」

对於在面对她行礼後,高莲华一番莫名的神色姿态,蓝琼鸾那时亦不觉怪异。

现下想来即便男人的反应如何不通情理,在相处过这段时日後,怕是再将男人说来离经叛道的行为给搁到蓝琼鸾面前,许是都不会再让她感到惊讶。

这样日子延续至某日,因着要清理一轮窦莹莹给安在正院同厨房的人手,蓝琼鸾在那整日里,可以说是於王府东巡西绕,半点不得闲。

这不忙的两眼昏花,顶着刚给缀上苍穹的一两点星子,蓝琼鸾终是能歇口气,领着婢女们缓步向着正房而去时,她才恍然这时辰正是高莲华素日里回府的时间。

身旁窅儿手里提着的灯笼明灭着星火,清风抚然,推起灯笼晃荡起伏,让蓝琼鸾眼前的路忽明忽暗,朦胧的有些虚幻。

也不知怎麽着,蓝琼鸾蓦然心下一动,便是转眸望向一旁笔直向前延伸,逐渐没入黑暗的青石小径。

那青石小径给铺在角落边,远远的避开给点的灯火通明的房阁,月光朦胧烛火尚远,小径落在一隅只残下破碎的剪影,便是蓝琼鸾离小径口仅有几尺之遥,仍是望不清那小径,甚是连蔓延一路的石子是如何模样都望不透。

可男人往日回府,从外院回到内宅时,却从来都喜欢走这条路。

蓝琼鸾对此很是不解,因着高慕华的分外宠爱,这王府虽是较寻常王爷府要大上不少,可要於他处多给安上几些烛光,也不是难事,怎生的他偏要把这条路用的这样黯淡。

便是如此也罢,王府从外院到内宅的路这样多,男人这样执拗的硬要挑一条最为昏黑的路走,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你怎麽最爱走那儿?」蓝琼鸾还记着自己这样问男人时,男人那戏谑的神色。

「他人怕黑,爷怕亮还不成?」

男人的嗓音低回,像是陈酿已久的美酒,染着说不清的韵味,烫上耳畔灼染而起,最终直直的熨上心口。

「你就说笑吧。」她一声薄斥,却是换来男人欢脱的笑声。

「爷可是再诚恳不过的人。」说着这样宣示般的话语,高莲华的眼眉却是满布着调笑的兴味,让人怎麽也无法信任。

伫立在路口,蓝琼鸾脑中晃过男人那时所说的话,眼眸映着漆黑的石子路一路蜿蜒,直至全然没入黑暗,脚步是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身边的婢女虽不知所以,可主母都停了,自然也只能跟着歇下脚步,悄然立於月色之下。

还不待她们出口问声主母怎生的都累了一天,还不回房休憩?那浸在夜黑里的石子路便猛然响起道沉稳的脚步声,连迭趋近,搁到夜里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会子,不只是蓝琼鸾,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向着那石子路落去。

在众人的注目下,伴随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一硕长的人影从斑斓残影,缓缓给勾勒出水墨似的朦胧线条,在月夜里拉出道修长身形。

「……莫不是,夫人你这是在等爷?」

蓝琼鸾时至而今,都还记得明白──那男人在见到她时眼中先是晃过怔愣,而後是猛地簇燃起一抹光亮的眸。

那眸即便是在黑夜中,犹然无法掩去其蓦然灿亮的光彩。

甚至是在下一瞬,里头所有的思虑,都给男人在刹那间隐没在眯起的桃花眼,以及轻浮的言语中,蓝琼鸾仍是在不自觉中将那一瞬的画面烙在脑海中。

「夫人可是怕夜里来妖怪,特意来这找爷?莫怕,爷最会打跑那些个邪魔歪道。」

身为一个国师接班人,未来身边还会有式神,又怎麽会怕什麽邪魔歪道?

蓝琼鸾这样想着,嘴里却没有反驳,而是配合的淡笑说道:「可不是麽,就等王爷了。」

自是那一日起,蓝琼鸾有时得闲了,便会到路口等候归府的男人。

而男人也是从那一日起,每逢上她屈膝意欲盈盈一拜时,皆会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抢先一步拉起她,嘴里还会呢喃着:「夫人可是已经不如何高,眼下这一蹲怕是想躲着爷,让爷瞧不见夫人麽?」

长久而往,蓝琼鸾於男人不自觉的放纵宠溺下,倒也真是忘却了面对王爷时,所必须要行的礼。

贝齿蹂躏上薄唇,细细的在上头刻下齿痕,蓝琼鸾接收到身旁傅扬的抚慰视线,便半垂下头,重新拾起自己曾经那完美的礼仪。

「妾身参见王爷。」

「草民参见王爷。」

女子微弓起身子,那半屈起的姿势让他错过了男子眼瞳於瞬息之间,蓦然翻搅折腾的黯淡。

傅扬眼神晃过两人,唇瓣动了动,最终仍是一句不发,只是在高莲华低语说道:「起身罢。」时手微微一颤,似是在踌躇着是否要扶起女子。

高莲华眼帘半垂,斜挑而起的眼眉线条让他看来分外清冷,相隔一步之遥,便已成千山万水,疏远的可怕。

侧过身子,高莲华诡异的忽然嗤笑一声,仅留下一句,「夫人吃饱再回罢,飞星爷便留这儿,等会接夫人回去,可莫要饿成了个人乾,让人瞧着还以为荣王府多像个牛鬼蛇神窟。」便迈步而去。

蓝琼鸾这是今儿个第二次见着男人转身离去,可同前一次不同,望着男人如故的身影远去,她只觉男人忽地浑似把刀,锋利的不容她接近。

甚至是远远的排斥着她。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