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众人由百竹岭弟子带头步出客栈,街坊冷清萧条,凉风阵阵,飞尘走沙狂往眼里飞,可即使狼狈,却也没人抱怨。梅冉冉边走边用眸眦余光观察,试图找出除了撒种魔以外的蛛丝马迹,只是沿途未有怪诞,一行人已伫足。
梅冉冉抬首一瞧,心都凉了。
真是日了狗了,这赵府阴魂不散啊,完全是他来元化的必经景点!
「仙师,这里怪阴森的,不会有撒种魔出没吧?」莫琛深瞅着摇摇欲坠的斑驳门板一脸忌惮,手更是不自觉紧抓他的袍袖,都拧出痕来了。
梅冉冉轻拍她发颤柔荑,安抚道:「没事儿,这赵府虽气氛奇诡,可邪祟早已灭除。」
莫琛深问:「您来过?」
梅冉冉思量後摇首否认。
「您没来过怎麽知悉?」
「褚天辰说的。」他只是照本宣科,把主角巨巨的话复诵一遍。
乍闻男主名讳,莫琛深本欲追问,却被百竹岭弟子打断,催促他们前去领宣状。
梅冉冉取了纸後踏入门槛,眼前站了排千梅岭门生,与派来的人数相同,一个对上一个,错身进出。
原来他们是交替这群早些时辰来的弟子。
「千梅岭弟子,西厢。」
有人唱点,一行人便被带进赵府西侧同其他人会合。带路的百竹岭弟子一声不吭,梅冉冉也示意自家门生别生事赘问,直至西厢全剩自己人,他才展开手上宣状,细细览读。
耳边尽是「他怎麽在这儿」的嗤问声,但梅冉冉不在意,直了当询问原本就在西厢院子的弟子:「上头写了『搜西厢』,是要搜什麽?」
一名弟子如出一辙,讥笑道:「凭啥要咱们告诉你。」
连两次被外姓门生睥睨,梅冉冉只得再掏出装逼的摺扇,怼回去:「莫不成你们寻了一整日还不晓得在找什麽?」
弟子们瞬间面色凝重,一脸怂。
莫琛深於旁加码捅刀,道:「你们是真不知道啊?」
小师弟不甘被轻视,挺身而出:「莫师姐你不能怪我们,是百竹岭那厮小人硬押大夥儿进这鬼地方,什麽也没说就要我们搜,搜了半天也不见什麽妖魔邪祟,能怎麽办。」
「没错没错,都怪百竹岭,话不好好说,搞什麽诡密!」
梅冉冉顺着他们的抱怨,凉凉道:「那你们怎麽不反抗,我千梅岭弟子凛然,会输他们一丛竹?」
「你──」
「好了!事关重大,还吵吗。」莫琛深展臂遏止剑拔弩张的对话,令道:「你们全回厢房,再仔细查一遍。」
众师弟虽满脸愤懑,仍顺服师姐,乖乖进房再搜。
「到底要搜什麽无人明了,做了也是徒劳。」梅冉冉望着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背影,语重心长道。
「那麽仙师可有头绪?」
梅冉冉苦笑道:「我同你初到乍来,能有什麽头绪。」虽如是说,他仍跟上师弟,漫不经心地在屋内游走。
莫琛深追了上去。「既然阿辰曾向您说过这宅内的邪祟已除,表示他来过,他就没跟您透露什麽吗?」
梅冉冉信手翻了几上仅存的几本书册,道:「这逻辑不对,他当年来除祟和今下百竹岭弟子搜查赵府,应是两件事。」
莫琛深自然听不懂逻辑二字,可她不死心,再问:「兴许这里有些什麽才招致邪祟聚集,而百竹岭弟子正是要搜出招引阴祟的原由。」
梅冉冉翻册的动作一滞,神情若有所思。他背对莫琛深,没有讲实心中念想,谎道:「若真有,这事当初就该办了,搁这麽些年才霍然忆起,未免唐突。」
「可是──」
「宅邸占地广,还是分开搜吧。这排的几间房留给你,我去後院瞧瞧。」梅冉冉不多赘言,步出门扉立刻甩掉莫琛深,延着边廊往府邸里边去。
他绕出西厢主屋,右拐进入东西厢房连接的回廊,约二十来步抵达回廊中央的院子。这座庭院正中种有枝干茂密的梅树,正是褚天辰当年执意带他来赏的那棵。
梅冉冉心想:「系统没事兜一个赏花的剧情未免奇怪,这里搞不好是搜查要点。」
可惜他绕树三圈,什麽也没发现。
正微愕与褚天辰有关的梅树都一无所获时,东厢那头发出窸窣声响,只见两名身着黤黮道袍的百竹岭弟子款步走来,梅冉冉赶紧藏於树干之後。
「宫主老由着傲天那厮乱搞,迟早会出事。」
「可不是。如今十菊岭那群女修起头喧腾,接下来千梅岭、万松岭肯定按耐不住。届时全造反了,我看他怎麽收拾。」
「真不明白宫主究竟看上他哪点?这种千梅岭扔下不要的门生,捡回去都嫌脏──」
「嘘!嘘!别忘了傲天身旁那位魔君,你不怕他听见,冠你一个侮蔑虚名拖去喂撒种魔啊!」
梅冉冉冷汗涔涔,为了藏匿行踪,他背脊紧贴梅树,顺着树干慢慢绕,举步皆轻,深怕踩到枝叶的声音会惊扰到二位弟子。当他旋至面向东厢时,他们已进西厢外廊,不见身影。
「那些牢骚是怎麽回事?」梅冉冉内心一阵恶寒,光听百竹岭弟子的微词便能略知一二。其一,墨宫主并无失落,他的门生老神在在,还有空闲衔恨名为傲天的弟子;其二,那名被千梅岭除册的门生傲天就是褚天辰,他人就在元化,这表示自己离上官仪预言命损的日子愈来愈近了。
梅冉冉拍拍颜颊,喃喃道:「振作一点冉小雪,早死晚死都得死,撑过这一帕就能海阔天空……应该。」
心理不断崩坏、重建、崩坏、重建的交错,梅冉冉挣扎须臾,最终拿定主意,往东厢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