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本就知道萧景琰会再来找他,所以,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只是当萧景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的时候,梅长苏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厉害。
难怪列战英会逃走!
「小殊,我不明白战英为什麽会躲我?」然而,始作俑者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
「对列将军而言,你是他的主上,是大梁国的太子,他对你效忠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让你对他产生了珍爱之情,就不是他该做的事了。」面对一只水牛,梅长苏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又简单的说给他听。
「战英他没对我做什麽,是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发觉自己对他有了钟爱之情,却没想到他…。」梅长苏的话萧景琰是听进去了,却没听懂其中的重点。
「景琰,你是太子,列将军是你的属下,两人犯了错,谁敢去追究一个太子的罪,任谁都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列将军的身上,你知道在宫廷里魅惑皇子是多大的罪吗?」看萧景琰一副不知轻重的样子,梅长苏只好把事情的严重性再直接的讲清楚了。
「我…我没想到这些。」话说到此,萧景琰总算是明白了。
「你没想到,但是,列将军都想到了,所以,他才会逃开,就算是落个弃官潜逃的罪名,也总比魅惑皇子好吧。」也不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感情的事能这样处理的吗?梅长苏觉得列战英以後生活肯定多灾多难。
「我只想战英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小殊,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除了你,战英是我唯一能说话谈心的人。」一想到梅长苏要回廊州,萧景琰的脸上有掩不住的落寞。
「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才会努力的点醒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列将军周全,只是呢,列将军是一个没心机又单纯的人,你突然的说那些话,他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有些情况自己是有料想到,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萧景琰竟然会用这麽直接的方式。
想到了列战英,梅长苏忍不住笑了。
「我怎麽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萧景琰眼睛可没瞎,怎麽看都看得出梅长苏脸上的笑。
「景琰,你知道循序渐进的意思吗?」梅长苏可没收敛他的笑,语气里是一派的轻松愉快。
「知道。」萧景琰没好气的瞪了梅长苏一眼。
「列将军对你的感情很单纯,就是守护你,所以,你别心急,别再吓他,像以前一样的对待他,他自然会明白你的心,你也不笨,应该知道怎麽做的。」梅长苏说话的口气没了谋士的严谨,有的是萧景琰熟悉不过的语气。
「你如果早这麽教我,也不会让战英吓跑了。」萧景琰觉得梅长苏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却不帮一帮他,只在一旁看笑话。
「怎麽,这事又该我负责了。」梅长苏白眼一翻,又好气又好笑的没辄。
「当然,现在你要帮我想想,战英会去哪里。」自己已经在城内绕了一大圈了,仍是见不到人,本想去找卫峥、蒙大统领或其他人问一问,又怕无端的替战英惹闲话,乾脆直接来问梅长苏比较省事。
「你想到的他都不会去,你觉得他不会去的,他就在那里。」
「不会去的…穆王府!」
「嗯。」
「先不说他与霓凰郡主有无交情,战英他怎麽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穆王府打扰。」萧景琰明白表示自己的不相信。
「萧景琰,那麽大的穆王府,难道只住一个郡主吗?」虽然已经很了解自己这位儿时玩伴的死脑筋,但是,在他转不过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无语。
「你是说穆青!他与战英虽然有交情,可是,也还不至於…」
「这其中的原因我懒得跟你多说,我只想提醒你,见着了穆小王爷要看着办,别让列将军为难,不然,我乾脆就连他一起带回廊州算了,免得列将军被你害的弃官潜逃,无家可归。」最好的方法,把人带走,什麽事都没有。
「你别胡说,我知道该怎麽做,倒是你,跟霓凰郡主说了吗?」萧景琰不是自私的人,想要梅长苏留在金陵城,并不是完全只为自己,另一方面是想让这受尽生死捉弄的两人能再续情缘。
梅长苏没有马上回答,他噙着笑的看着门外,是没有下雪的好天气,前些日子的雪已融尽,大寒过半,就要立春了。
「景琰,我已负郡主一次,当不能再负她第二次。」从自己重生为江左梅郎的那天起,所有的时间都是天给予的,他又怎能用自己不确定的生命去承担另一个人的未来呢?
「小殊,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梅长苏这番话说的让萧景琰担心,他可没忘记小殊的身子仍是虚弱的,只是因为蔺晨陪在身边,才让他稍稍的放心。
「没什麽,以後你就会懂,现在你只要好好的把列将军带回去就行了,省得我烦心。」还未发生的事情,用不着现在就说。
萧景琰离开苏宅,蔺晨就端着药进来了。
「你管的事还真多,连这也管,可记得跟他讨个红包。」把碗一放,蔺晨用眼神催促着梅长苏喝药。
「有列战英陪着他,我就放心了。」端起碗,缓缓的喝下。
「我想,若不是你身子不济,你会想要留在金陵城吧。」
梅长苏但笑不语,不回答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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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来穆王府找穆青的时候,霓凰郡主笑笑的看着他。
「先说为什麽,我再告诉你青儿的行踪。」这整个金陵城里,只有梅长苏与霓凰郡主能做这种事。
「听说战英来府上打扰,我正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办,所以…」萧景琰一向不怎麽会看人眼色,可是,现在他怎麽看都怎麽觉得霓凰郡主是故意的。
「哦,就只是这样,那你差个人来找就是了,还劳动你太子殿下亲自来穆王府,这列将军可真了不起。」霓凰郡主那双灵活的眼睛笑意盎然的朝着萧景琰瞧,瞧的萧景琰都心虚了。
「那是…因为…是重要的事,所以…」萧景琰本就不擅长说假话,一句话期期艾艾的说不完整。
「所以,殿下您赶紧出来找人,没错,列将军是有来穆王府找青儿,不过,他们两刚刚出王府去了。」看萧景琰已经有点手足失措,霓凰郡主赶紧接话,帮他打圆场。
「去哪里?」
「说要去东郊的练武场,青儿要列将军指导他的箭术。」
「东郊练武场,知道了。」萧景琰一个转身就出了穆王府大厅。
「这样风风火火的,只为了找列将军办事,我可不信。」霓凰郡主相信自己的直觉,却乐见其成,毕竟,要找一个愿意与你生死相随的人是不容易的。
东郊练武场很大,萧景琰让跟随的禁卫军在入口处守着,自己骑马进了练武场,他直接往练习射箭的靶场去,果然看见了穆青与列战英,萧景琰本想马上过去,可是,他看见穆青正拉着弓,认真的学着,他只好轻声轻步的走过去,在背着他们两的一棵树下看着。
「是这样吗?」穆青的表情很专注,不过,也许是因为求好心切,整个身体是紧绷的用着力气。
「小王爷,您不必用这麽大的力气,只要下盘稳定,上身要放松,然後瞄准目标。」列战英的右手轻轻的按住穆青的左手,帮他稳住已经拉满的弓。
「这样可以了吗?」
「好,放箭。」
箭疾射而出,虽不是正中靶心,但是,已经进步许多。
「列将军果然厉害,可以把我这个笨王爷教成这样。」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穆青已经抓到了诀窍,还连射了好几箭,越射越好。
「笨王爷?」列战英愣住了。
「我姐说的,她说我这个王爷要是上战场,肯定让敌军追着跑,唉,她也不想想,这大梁国除了以前的林帅,现在的太子殿下,还有谁有她这般的领军能力,跟某些将军比起来,我算是很长进的。」虽然自己的姐姐一直帮着,但是,穆青还是有志气,一定要当个能独当一面的云南穆府王爷。
「对整个军队而言,将军是很重要的,像是徐安谟那样的人都不配当将军。」列战英看出穆小王爷要休息了,便将弓箭收拾起来。
「一个将军有没有胆识,要上了战场才知道。」自己已经成年袭爵,为守卫南境,披甲上战场是迟早的事。
「每一个将军都是战场上磨出来的,像太子殿下他…」提到太子殿下,列战英突然的停住了。
「列将军怎麽了?」穆青好奇的打量着列战英的表情。
「没什麽,总之,千军易求,一将难得,穆小王爷既然有远大的志气,只要好好的向霓凰郡主学习,一定能成为威镇云南的穆府王爷。」
「你都说一将难求了,我这儿刚好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列将军商量。」穆青笑的神秘兮兮的,将身子靠到列战英旁边。
「重要的事?」他与穆小王爷能有多重要的事可商量。
「你听我说,太子殿下若是当了皇帝,就不上战场了,像列将军这样的人才去节制一个巡防营,未免大才小用,等登基大典过後,我与我姐就要回云南了,列将军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当我云南穆府的将军。」穆青边拉着列战英边说着。
霓凰郡主督军有道,王府里不缺人才将士,但是,那些将军都是他姐姐的部属,他既然要掌管穆王府,自然也要开始栽培属於自己的将领部属。
这件事情是列战英没想过的,他从来就只是全心全意的帮着殿下去做他想做的事,从不曾想过这些事情做成了之後,自己能得到什麽?
「穆小王爷,战英从未想过殿下登基之後,自己能得到多大的官位、权力,巡防营虽小,但是,他关系着京城里的安危,如果让我去做,殿下也比较放心。」列战英委婉的谢绝了穆小王爷的赏识。
官位、权力的大小对列战英而言是无所谓的,但他仍是放不下太子殿下,巡防营的事务是属兵部节制的,也许离殿下远一点,一切就会慢慢的过去。
「你对太子殿下可真忠心,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将军。」穆小王爷颇是失望的要离开靶场,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树下的太子殿下萧景琰。
「穆青参见太子殿下。」穆青这一打礼参见,可把後面的列战英给吓着了,赶紧跟着低头参见,却不敢抬眼看萧景琰。
方才的话萧景琰都听的分明。
「殿下,您怎麽会来这里?」见过礼了,穆青马上就恢复了不拘小节的本性。
「我若是不赶快来,只怕本太子的将军就要被你拐走了。」眼神越过穆青,落在列战英身上,却见他低首不语。
「原来殿下都听见了,殿下大可放心,你家的列将军很难拐的,在朝廷里,一人得道,鸡犬都升天是常有的事,可是呢,你要当皇帝了,列将军却要去巡防营…」
「穆小王爷!」身後的列战英赶紧扯了扯穆青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此事多谢小王爷关心,你放心,不管我是靖王或是太子,列将军都是我的将军,就像以前一样,也请小王爷不要再打列将军的主意,如果你把他带回云南,本王也会去把他带回来的。」这番话萧景琰说的没有半分虚假,像是说给穆小王爷听,也是要说给列战英听的。
「你都这麽说了,我自当遵命,哎,真可惜,我与列将军很投缘,还想说能多个兄弟陪我。」有点不舍的看向身後的列战英,却见他垂首而立,双眼直盯着地面瞧,没什麽反应。
「战英就在金陵城,想见他就来,战英,我们回去了。」
「…是,殿下。」
三人上了马,先是陪小王爷回穆王府,萧景琰才与列战英一同离开,两人的距离约半个马身,萧景琰一来是心里记着梅长苏提醒的话,二来是後面有六名禁卫军随行,所以没与列战英提起那天的事情。
列战英默默的跟着,心里揣测不出萧景琰的心思,本以为会回去太子府,可是照这个路线看来,似乎不是往太子府的路。
萧景琰在靖王府前下马,交代禁卫军在王府前守着。
「走吧,战英。」萧景琰回头看着尚未回神的列战英。
「是,殿下。」习惯性的回答,却让萧景琰笑颜如春。
靖王府里一切如旧,没有改变,萧景琰领着列战英随意的走着,最後,他推开书房的门,许多鲜明的记忆刹时涌了上来,萧景琰站在书桌前,回头去看战英,而列战英一接触到萧景琰的眼神,像是刻意的躲避,又像是如同往常一般的低下头。
「战英,虽得天下,但是,我若失去了你,还不如重回这靖王府,我可以是你时时跟随的靖王,而你还是我日日相见的副将。」
「太子殿下,您别乱说。」列战英心里慌张,屈膝就要跪下,萧景琰却早他一步的拉住他的双手,让列战英无法逃避的面对他。
以前,一起练剑、看兵书,两人曾经靠的很近;萧景琰身体不适,或是喝醉的时候,列战英为了照顾他,两人靠的比现在还近,那些时候列战英都不怕,但是此时此刻,列战英觉得害怕,他不怕自己背负罪名,他怕的是自己害太子殿下被朝廷的臣子与大梁的百姓议论。
「战英,你只须像以前那样对我就好,可以吗?」萧景琰声音低低的在列战英的耳边响起,那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
「殿下…」列战英想避开萧景琰的眼神,可是,萧景琰语气里的请求却让列战英心防卸了几分,没有逃开。
「你,怕我吗?」
「属下…不是怕殿下,是怕…」列战英摇头,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楚。
「那你…心里对我可有一丝喜欢?」
「属下…属下是有喜欢之情,喜欢陪着殿下一同练剑,陪着殿下看书,还有…」列战英被萧景琰看的心慌,脑子里一堆东西转着,却说不完整。
「战英,这就够了,你既然也喜欢我,以後别再躲我了,好吗?」先不管战英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只要能让他不躲着自己就行了。
小殊说的:要循序渐进。
「殿下…。」看见萧景琰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明亮的笑容,列战英心里忐忑不安的觉得,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有点不对。
「明日我得闲,你与我一同出去走走,难得雪停了,该去舒展一下筋骨。」故意忽略列战英的不安,萧景琰顺势牵着列战英的手,走出书房往花园去。
列战英右手被萧景琰握住,本来就不习惯,偏偏萧景琰还用自己的手指紧紧的与列战英五指相扣,惹的列战英脸都红了,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被牵着走。
花园里梅花盛开,萧景琰带着列战英来到梅树环绕的园中,清淡的梅香薰人欲醉,花瓣飘落似雨。
「战英,每次上战场,你怕什麽?」
「什麽都不怕,只怕失去殿下。」
「我也是,怕失去你。」
因为怕失去,所以,不顾一切的厮杀、保护。
「战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知道它的下一句是什麽吗?」
「属下不知道。」列战英很快的回答,还急急得要将手挣开,可是,却被萧景琰紧紧的握住。
「真不知道?那你应该知道欺君是大罪吧。」对列战英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明知列战英是被自己弄的心慌意乱了,还故意捉弄他。
「属下…属下…」就算自己有喜欢殿下吧,可是,这句话自己怎麽能对殿下说呢?
「你既然不知道,我就告诉你,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记住了吗?」拉过列战英的另一手,十指紧扣,萧景琰坚定的给列战英不容置疑的真心。
是一种很温柔的执着,像水一样的渗进心底,该用什麽去挡呢?
「战英记住了。」轻轻的的回握,列战英给了萧景琰回应。
风来了,吹起满园的缤纷,萧景琰轻轻放开手,然後将列战英拥进怀里。
「战英,你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殿下,景琰…殿下。」
飒飒风响,耳边只听见彼此的声音。